俗話說傷脛動骨一百天,轉眼已是一月,大概是一月吧,因為到今天,我整整畫了六個「正」字,而這三十天,我對松鶴裡一家的嫉妒也是日益加深,再加上,身體行動不便,整天除了看花草,就是望天,無聊之極!
原先還能用鷹兒給母親捎信,可就在三天前,我再怎麼吹哨,鷹兒也不再出現。
其實,也是自己笨,有一天,我沒吹哨,兩隻鷹兒卻落在我的肩頭,跟我撒嬌,現在看來,應該是跟我告別。那麼,鷹兒的離開就說明一點,三娘已經離開了揚州。
三娘走了,那百媚樓呢?解散了嗎?踏雪的身份很明顯,一開始她就是西廠的人,被安排在了松鶴裡等人的身邊,從她與林飛天對話的口氣就可以判斷。
現在真的好想百媚樓的姐妹啊,她們現在怎樣了呢?
舒展了一下脛骨,小腿和左臂上的木枝已經取下,骨頭雖已復原,但還不能落地與用力。松鶴裡也在這一個月裡,給我做了一個木輪椅,自從他心定下來後,就對木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不,他正在製作雲梯和繩索,助我出谷。
轉著輪子再次來到潭邊,潭的對面,便是一片花海,這個谷,說不出的神秘與漂亮,清晨,花海上總是蓋著淡淡的薄霧,蝶兒滿天遍野,翻飛跳舞,因此,紫瓊姐給這個谷取了個名字叫「彩蝶仙谷。」
在潭邊的崖壁上,是翠綠的籐條,紫瓊就是利用這些籐條,飛過深潭,進入「彩蝶仙谷」,摘花,養蜂,取水果。
幾隻蝴蝶振顫著翅膀,飛過深潭,落在我身邊的石桌上,它們,是我的新朋友。說起來慚愧,當初看見它們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因為它們的個頭可不是一般的大。
這裡的蝴蝶,軀體大約六、七厘米,但雙翅展開,卻足足一尺有餘,停在我的頭上,雙翅一開,完全可以幫我遮住太陽。
當人與自然融為一體,世界就變得和諧,任何世物都可以成為朋友,就像這些蝴蝶。那日,我看見它們嚇了一跳,隨即便將它們畫於紙上,後來,蝴蝶經常來,我也經常畫,慢慢的,我和蝴蝶之間便有了一種超越常人的友誼。
看著蝶兒翻飛,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對面的谷成了我時時刻刻記掛在心頭的特大問好?那裡究竟有什麼?曾聽紫瓊說過,她也僅僅在果林走走,深處卻從未去過,因為有一次,她看見了一個龐大的身影,深知危險,便再沒接近。那龐大的身影會是什麼?好奇中……
「在想什麼?」紫瓊姐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看了看翻飛的彩蝶,「又在畫蝴蝶,不過真沒想到,憐妹子你字不怎樣,可這畫卻是惟妙惟肖,獨具風格啊。」
又說我字差,我尷尬地笑了笑:「當初父親命我練字,著實枯躁,便用筆亂畫,沒想到,卻練好了畫,家父見我頗有繪畫天分,便不再強逼我練字,呵呵。」
「聽你這麼說,你也是出自書香門第呀。」紫瓊驚訝地看著我。
我苦笑了一番,道:「何只書香門第,家父還曾任揚州知府。」多年塵封在心底的往事被翻了出來,這些事悶在心裡久了,會發霉,對身體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既然紫瓊姐問起,索性與她說說,可我卻沒想到,我還真找對了對象。
只見紫瓊驚愕地望著我,突然,她的雙手緊緊扶在我的肩頭:「什麼!揚州知府?誰?不會是張元培大人吧?!」
我一驚,怎麼都知道我父親,於是惶恐地看著紫瓊,輕聲道:「我爹……沒欠你錢吧。」
紫瓊的眼睛瞪地更大了,怯聲說道:「那……你的真名是……」
往事再次湧上心頭,是啊,已經有十年沒用過真名啦,我緩緩說道:「張,夢,蓮。」
素面朝天池畔開,翩翩神女下凡來。當時母親在臨盆之前夢見一朵蓮花,告知父親,父親便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好懷念啊……
說完望向紫瓊,我愣住了,只見,紫瓊一陣暈眩,腳,趔趄地退了幾步,忽然,一個轉身衝進了裡屋,許久之後,一家三口提著劍,直奔我而來……
我一看這陣勢,心一涼,暗道:完了完了,真的欠了錢啊,爹爹啊,你究竟欠人家多少啊,怎麼還提著劍要砍我啊,現在殘廢了,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只見松鶴裡與紫瓊抱著辰辰急急奔到我的面前,緊緊地盯著我,而辰辰則是滿臉莫名其妙,還伸出雙手要我抱抱。
突然,松鶴裡和紫瓊單腿一屈,跪在了我的面前,痛苦地說道:「蓮妹子,我們,我們對不起你!」說著,將劍一舉,舉在我的面前。
我,懵住了,忙伸手攙扶:「你們這是作甚?」
「爹爹,娘親,你們做什麼呀?」辰辰也惶恐地望著自己的父母。
松鶴裡將劍塞於我的懷中,不敢正視我,牙一咬,大歎一口氣:「天意啊!天意!蓮妹子,你可還記得十年前斷背山的事?」
十年前?斷背山?心,停止了跳動,那件事,我怎麼會忘記?我怎麼可能忘記?清晰的往事再次湧上心頭,仰天,將淚,生生地嚥了下去:「十年前……我怎麼可能忘記!」
「蓮妹子,那群刺客,便是……便是我們!」
這不聽方可,一聽,我立刻抽出寶劍,高高舉過頭頂,心,開始滴血……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現在才知道真相?為什麼讓我和他們有了感情之後才知道真相?老天爺啊,你這樣的安排搞得我好迷茫啊,你到底是讓我報仇還是別報仇啊……
松鶴裡緊緊地閉著雙眼,紫瓊的臉轉過一邊,而辰辰,看著這番景象,「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松鶴裡將辰辰摟在懷中,祈求地望著我:「蓮妹子,你殺了我們,毫無怨言,只求放過辰辰,她是無辜的……」
看著辰辰哭泣的臉,我長長歎了一口氣,罷!罷!罷!我怎能為了一己私怨再去製造一個新的悲劇?手一軟,劍「噹啷」一聲,緩緩落在了地上。我木然地垂下了手,仰望著天空:父親,你也會贊成我的做法吧……
「蓮妹子,你……」松鶴裡輕聲問道。
我低下頭,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可心卻在哭:「你們已經死了,不是嗎?紫瓊六年前就死了,而你,松鶴裡一個月前也死了,都是死人了,還怎麼死呵……」
松鶴裡和紫瓊驚愕地望著我,淚水頃瀉而下,松鶴裡擦了擦眼淚道:「蓮妹子,我們一家欠你的太多了,你總得讓我們做些什麼補償啊?」
「補償?」我木然地看著他們,他們能補償我什麼?他們什麼都補償不了!隨即說道:「那就告訴我真相,告訴我你們知道的一切!」
松鶴裡聽完,看著紫瓊,紫瓊微微點了點頭,於是,兩人站起身,坐在石凳上,開始敘述:「我們其實就是當年的『皇家十二殺』!」
驚訝,太驚訝了,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就是『皇家十二殺』的成員。
松鶴裡繼續說道:「當年,我是半路加入『十二殺』的,因為在每次任務後,十二殺成員都會有所損失,因此,人員也是經常換的。加入後,我取代了原來辰位上的人,代號為『青龍』,而紫瓊,就是『玉兔』,我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刺殺張元培大人。」松鶴裡說到這裡,望了一眼我,我微微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請說下去……」
「我來吧。」紫瓊將手握在了松鶴裡的手上,繼續說著,「我們都是新加入的,因此,對朝廷的事並不清楚,我們只知道要聽『龍頭老大』的命令。」
「龍頭老大?」我打斷了他們的敘述,「不是說于謙是十二殺的頭嗎?」
紫瓊搖了搖頭:「於大人只是對外聲稱的頭,而『龍頭老大』的存在,連於大人也不知道,只能說,於大人也被先皇利用了,我們除了要接於大人的任務外,更多的,是執行『龍頭老大』的任務!」
「十二殺執行任務並不是全體出動的。」松鶴裡繼續說道,「當時在接到這個任務時,有幾個並不知道,那幾個基本都是老的成員,他們被派往了別處,包括教你口技的信雲子。」
我一驚,真沒想到信雲子也是十二殺成員。
「當時執行這個任務的有七個人,包括你認識的我、紫瓊、三娘和莫無聞,結果在執行任務時,出現了另一撥人,他們試圖阻止我們的刺殺。」
聽到這裡,我想了起來,當時的確有另一批黑衣人,全靠他們,我和娘親才僥倖活了下來:「他們是誰?」我問道。
松鶴裡頓了一頓,緩緩說道:「他們,就是被支走的那五個人!」
什麼?這究竟怎麼回事?
紫瓊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也全靠他們,我們才知道殺錯了人,終於明白所謂的『皇家十二殺』並不代表絕對的正義,我們也是政黨之爭的棋子,只不過,我們做的事相對正義一些。也就是那次任務,讓我們明白,我們只不過是『龍頭老大』排除危險的工具而已,但,我們終究不明白『龍頭老大』刺殺張大人的原因,或許是張大人知道了『龍頭老大』的真實身份,因此遭來殺身之禍!」
「怎麼?你們不知道『龍頭老大』的身份?」我疑惑地望著他們。
松鶴裡和紫瓊一起點了點頭,突然,他們似乎想到了什麼,從懷中各自掏出一個錦囊:「這是在『十二殺』解散後於大人交給我們的錦囊,說若見到張元培後人定要交給她。」
我接過錦囊,果然與信雲子給我的一樣,當時也沒拆開好好研究過,現在一看,錦囊果然精巧,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用牛皮製作的隔水袋,保護著裡面的東西,細細一摸,似乎是張紙,是什麼東西,保護的如此之好?我正yu拆開,松鶴裡突然阻止道:「於大人也交代了,要在十二個錦囊收齊後再拆。」
這是為什麼?不過不拆也好,免得哪天掉了一張麻煩,於是一點頭,將錦囊揣於懷中,抬頭再次看著松鶴裡和紫瓊,他們似乎異常緊張,滿臉愧疚地瞪著我,瞪地我渾身不舒服,為了緩和這種怪異地氣份,我微笑著看著辰辰:「辰辰,你餓不?」
辰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道:「嗯,餓了。你們,不吵架了嗎?」
松鶴裡和紫瓊尷尬地笑了笑,繼續瞪著我,我隨即一笑:「你們這父母怎麼做的?辰辰餓了,我也餓了,聽見沒……」
兩人恍然大悟地相視一笑,急急向屋子裡跑去……
「真的不吵了嗎?」辰辰小聲問著,拽著我的衣袖。
我笑著:「嗯,不吵了。」
辰辰展開笑顏:「嘻嘻嘻嘻,原來你們才像小孩子,還吵架,羞!羞!羞!」
是啊,辰辰說的沒錯,成人的世界有時真的比孩子還要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