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國在南部屬於最大的人類聚集地。它臨山面林,其中上萬年的鐵樹成了天然的隱蔽屏障。
鐵樹生性強健,古樸蒼勁得濃枝繁葉連同其他茂草,綠壓壓的直延伸到山林的深處。
在白國有一座神聖古老的祭壇。聽老人們講,這裡還沒有人類的時候,祭壇就已經有了。還有一種說法,像這樣的祭壇,世間上還有兩座,如果誰能找到這三座祭壇就可以參透生死之迷。可惜的是,誰也不知道另外那兩座祭壇在哪裡。
此時正值午時,這座神聖古老的祭壇聚集了白國的老老少少。
祭壇方圓有二三十丈的樣子,如同太陽形狀。它中間由暗紅色的石頭分三層疊起個同心圓,周圍鋪著長短不一的石條,遠遠一望,就像太陽射出的一道道光芒。
在圓心處刻畫著人類、花、鳥、蟲、魚、獸等各種各樣的圖案。圖案一圈圈向外擴展,組成一幅更大的圖案平鋪了整個石台。
周圍長短不一的石條,密密排列著大小不一的圓孔,黑洞洞的朝天而望,像一隻隻眼睛,流露著怪異與詭氣。
祭壇的四面,僅距了仈jiu尺外,搭建了無數的石棚。石棚高兩丈,寬有六丈,每隔八尺便立有一根石柱。石柱刻著密密麻麻的字符,看起來古老而神秘。
外面下著雨,人們在石棚裡靜靜地默立著,目光都顯得小心翼翼。在他們對面,有兩個頭戴高冠、身著長衣、赤腳的老人正在激烈地爭吵。
離老人不遠,子君正抱著頭痛苦淒厲地哀叫。他滿身滿臉都是泥水,臉上那道醜陋的疤痕像是要將他撕開似的。
狼麗站在一邊,她對此似乎見怪不怪,目光只是直直地盯著祭壇。雨霧裡的祭壇像是披上了一層紗縵,顯出幾分的不真實,又好像隱約地輕輕晃動。也許就是這種不真實使狼麗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壇上的那些圖案隨著祭壇的晃動,慢慢地生動靈活,並立了起來。
狼麗驚愕住,因為,因為當那些圖案立起時,竟然是一條欲要飛上天的狼!
她情不自禁地在喉嚨裡低低地嚎了一聲,眸光顫動之際,一切恢復最初,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不過,留在她心裡面的震撼,卻是真實的。這使狼麗的目光仔細地掃視了一遍祭壇,又一次從心裡面湧出一種衝動——這裡的人類,信仰的是狼神!那麼,那麼這些字符會不會,會不會是狼的文字?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種心靈的感應,讓她恍惚有些明白。
狼麗喃喃道。
「子君,娘不會讓你再頭疼了,狼神也不會讓你再頭疼了!」
說著,揮手射出一道靈力,將子君週身的幾處穴位封住,並俯身把兒子抱起來,緩緩地向莊嚴的祭壇走去。
白國的人們很快發現了狼麗的意圖,不知是敬畏祭壇的聖地還是什麼,無一例外都以眼神憤怒地制止,卻無一人上前。
這座神聖的祭壇是不允許外人靠近半步的,狼麗的舉動無疑冒犯了、也褻瀆了白國的神。
爭吵的兩個老人是白國最高的祭官,名叫上界和上井。其中上界還是白國的族長。
當他們感到族人的異常時,馬上順著族人的視線看到狼麗抱著兒子已走到了祭壇前,身形一動,在狼麗還距祭壇半尺處,攔下了她。
「站住!」
老人們異口同聲道。
狼麗冷冷地看著他們,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
「你們答應給我兒子醫好頭疼病的!」
上井緩了緩氣,正色道。
「這座聖壇靈氣極盛,傳言,它連著冥界,如果舉行儀式,怕是……」
他面露難色,一邊的上界開口道。
「我看你是多慮了,那不過是傳言,我們怎可當真,眼前要以白國的族人為重!」
上井憤然,毫不相讓。
「難道我就不為白國族人著想嗎!弄出事來如何收場!」
狼麗忽然插言。
「我回幫你們奪到蝶族的香丘,有了那座紫水晶宮,你們白國一族將永久昌盛!」
上界眼裡閃過一抹喜色,衝口道。
「你還不如一條狼!」
上井一愕。
「你,你……」
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氣得瞪視著他。
上界大踏步從他身邊走過,上了祭壇。
狼麗神情一肅,抱緊了子君隨了去。
許久,上井掩面而泣。
「我的神啊,非是上井之錯!非是上井之錯!……」
狼麗把子君放在祭壇中心靠左的一個位置。
不知是不是因為祭壇太過莊嚴神秘還是什麼,子君身體剛剛觸地,頭竟然奇跡般不疼了。
「娘,孩兒不疼了。」
子君希望母親解開他的穴道,可狼麗輕輕撫著他的頭,溫言道。
「別怕,娘就在下邊看著,等儀式一完,你以後再也不會頭疼了。」
她頓了頓,閃眼掃過上界,陰毒地道。
「他們若敢起歹心,我就殺光了他們!」
說著口氣又變得和藹了。
「子君,別怕,娘就在下邊看著你,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找你爹,子君,聽話,聽話……」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起身下壇。轉身的那一刻,向子君笑笑,堅決地道。
「你會好的,娘不會再讓你頭疼了……」
聲音很輕。
子君兩眼**辣的,對母親點點頭,喃喃道。
「娘,子君很乖的,子君聽話……」
他有一種大哭的衝動。
想起這許多年裡,母子相依為命的情景;想起母親不顧天下人類的追殺,帶著他到處求醫問藥,只為了他不再頭疼;想起母親月魔珠一發作,反噬得咬破她自己身上的一處處,痛苦得聲聲慘叫……
子君兩眼望著灰濛濛的天際,雨水沖著眼、衝著臉,他想到母親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只因為他的頭疼,而這頭疼卻是那個該死的人類,也是他的父親……
——我出世不過一個時辰,他就想要了我的命……這是父親嗎?
這些事都是狼麗神志失常時告訴他的,他每想一次就會下一次決心——殺了他!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殺了他!他要讓他用死來償還母親受到的所有的苦難……這種恨意隨著子君的長大而加深。可是每每想到自己殺了那個人類的那一刻,子君就想哭,眼淚會不知覺地湧出來……
母親說過,無論怎麼樣,他都是你的父親。血脈的相連,世上任何的東西都斬不斷,哪怕是恨得再深。
……是真的嗎?……
子君心境時而混亂,時而清明。這時,他聽到祭官上界在唱祭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