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席捲了亂雪,視野一片模糊。狼王桐苦苦尋找了三日,終於找到了兒子。
父子抱住久久沒有鬆開。狼王桐雖然失去了一隻胳膊,但見到兒子平安無事,早將這件事忘了。
隨著狼王桐的到來,山鬼消失了,那片冰冷透明的紅退變成了大雪的顏色。歐陽炎炎愣愣的,一臉的茫然。
東北部這次數年罕見的大雪,足足下了四個月。大雪封山,人獸多數被凍死。chun末,狼王桐他們隨著冰雪融化踏上了返家的行程。
由於狼飛傷勢過重,途中一再滯留,直到第二年五月初才回到五嶺。此次出山整整歷經一年零六個月,遺憾的是,狽先生沒能親眼見到狼飛帶回的法器骨簫,就在半年前去世了。這也使骨簫成了狼王桐的一塊心病。
他雖見過骨簫的威力,更明白狼飛尋得的骨簫絕非平常之物。可這其中的聯繫來歷,他並不知曉。
五月的五嶺清綠養目,連綿幾日的細雨更給這清綠帶上了幾分亮翠。太陽一早出來,五嶺如同出浴的仙子,散著水氣的芳香。
匍匐橫走的石菖蒲佔據了水邊的陰濕之地,迎向它是高處的貓尾木。樹幹高聳,枝繁葉茂。從芙蓉菊素雅別緻的葉片中,探出數朵的桔梗花。紫藍、桃紅、潔白、姿色優美而華麗。
地勢低窪處,雨水積滿成溪,蛇行一般繞林而流。途中匯聚山泉,一路叮咚歡快地奔去。蛙聲、魚躍,片片都是歌唱。
山風拂來,送入鳥鳴之音,使得整個五嶺就像舒展自若,閒散的白雲,清虛而淡遠。
午時,陽光熱烈奔放,叢林到處閃爍著金色的光點。鳥飛獸走,熱鬧喧嘩,生機無限。
思雨夢立在洞口,遙望南邊的瀑布群。轟轟的水流,激起騰騰水霧,像要把湘河都給激揚起來。
這已是回五嶺的第六ri了,她還沒有看到火翼的影子。狼飛一回來就閉了關,剩下的她整日悶悶的。
她回想起一同與火翼在石台上,周圍的那些猙獰的怪物,還有燈籠山上竄起火紅的身影,被困的情景……不由得渾身冰冷,汗水涔涔。
紅狐狸……狼飛說你沒事,可你在哪呢?
思雨夢越想越糊塗。就在她無所適從的等待中,火翼終於出現了。
他們彼此地相望著——
樹葉們在風的捉弄下,嬉笑著。潺潺的流水自腳邊淌過,小蟲們盡興地高歌……陽光溫溫柔柔地像是捧著他們,讓他們忽然心底有些犯酸,眼睛紅了,喉嚨堵了,好久好久,幾乎是同時喊著對方「哇」的一聲哭了,嘴能咧多大咧多大。
在淚水的洶湧下,在使勁地哭聲中,擁在了一起!
從母親那裡得知,狼王桐他們已經回到了五嶺。火翼不敢想像思雨夢成了什麼樣子,急急火火地來找她。當看到思雨夢完好無缺的剎那,他感到整個心像翻了個個,平平實實地著了地。
「小白狼,我以為你死了呢……嗚嗚……」
「紅狐狸,你說話不算數,你沒來找我……嗚嗚……」
他們哭了一會,忽然笑了。火翼有些不好意思,給她擦擦淚水,又抹了幾把自己臉上的淚水。
思雨夢見他笑了,嘴一扁,想笑,可淚水湧的更厲害了。
「紅狐狸,你說話不算數,你沒來找我……」
火翼一呆,摟住她,安慰著,撫撫頭,又拍拍她的背,言不由衷地道。
「這次出山真沒白去,你學會說話了。是不是?小白狼。」
「你說話不算數,你沒來找我……」
思雨夢邊說還不忘跺了跺腳。
火翼眼露驚訝之色,這樣的動作似乎只有人類的小女孩發脾氣撒嬌才會使,難道……難道小白狼懂了……是!是!她懂了!她長大了……哈哈……她終於明白了!火翼高興得合不攏嘴,被思雨夢弄得暈頭轉向,在她臉上、耳朵上連連咬著,夢語一般。
「你長大了,你終於長大了!你懂了,你終於懂了!」
思雨夢倒嚇住了,一動不動,看著近乎瘋癲的火翼。
火翼逐漸平息,左看看她右看看她,說起話來,問她什麼時候回五嶺的。
思雨夢將事情講了一遍,聽得他時驚時懼。特別是思雨夢講到在燈籠山上看到火翼被困時,他搖搖頭,喃喃道。
「那不是我。」
他眼裡露出疑惑和茫然。自從火翼看到思雨夢被群怪拖進血池裡,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醒來時已經在五嶺了。母親告訴他,他足足睡了九個月。
九個月,不算長,可也不算短,令火翼不解的是自己睡了九個月竟連夢也沒做一個。何況,不吃不喝,他還沒到入定修為的境界。再者,狐狸家族更沒有冬眠的先例。
儘管他百般不解,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地火翼也將此事淡忘了。
六月,火翼開始忙碌起來,整日拉著思雨夢漫山遍林地奔走。
他要為思雨夢建一個最大的蝶巢,而選一處風水好地便成了頭等大事。兩個多月,他們的足跡幾乎遍佈了五嶺的每個角落,最終看中了地處五嶺西面、面臨南海的一座山峰。
山峰高的像插入了九天,站在峰頂,只能看見飄飄的大霧藍藍的天。
山下的萬株望天樹在雲氣裡露著一點點翠se的樹冠。將這一點點的翠se連接起來,就像虛空中生了一片茵茵的綠草被朦朧的月光籠著。
藍空映襯的陽光,變得華彩紛呈,如同在綠草中綴上藍晶晶的雪片。雪片又化成小彩虹,東一會,西一會,頑皮的很。
峰頂的風極大,大得好像石頭都會飛起來。站得久了,感到整個山峰也會吹上天。
火翼面東而立,張開手臂,半合雙眼,心胸好像被風敞開了,山川河流齊齊湧進,那種感覺真好,好的有點奇妙。
感受著模糊的一片遠方、模糊的海水撞擊岩石的聲音、模糊的永不疲倦的風,高天遠地中就會有了一種莫名的激動、莫名的意氣風發、莫名的神采激昂,整個身心隨之飛翔,ziyou自在溶進了天地間。
思雨夢左右四下看著,山峰上除了長滿粗硬挺直的野草外,就是石頭、石巖。凹的、凸的、奇形怪狀。石頭中流淌出的泉水匯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淺潭,碧清藍澈。
峰頂很寬敞,方圓四五百丈,周圍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南面的懸崖下,風聲中夾帶著水聲,一波又一波,悶悶的。其餘三面只有風聲了。
大霧完全將這座山峰分為兩截,看上去,霧氣上面什麼都沒有,霧氣下面才是世間。
火翼告訴思雨夢,這裡這裡建一個兩層高的石樓,上面他和她、母親一起住,下面用來養蝶……這裡這裡弄個大花丘,種上千種的花卉……這裡這裡栽上不同種類的果樹……
思雨夢終於聽到有吃的東西,隱隱的兩眼發光,急急地問那是什麼時候。火翼認真地想了想說,大概需要五六年吧。
思雨夢對五六年不是很清楚,以為睡一覺就可以了,一時滿心歡喜,高興地蹦跳著。幾陣山風吹來,猛烈得差點把她吹跑了。她有點擔心地說。
「這裡的風太大了。」
火翼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笨蛋,我們得靠這裡的風來佈陣……」
然後他顧弄玄虛地深深地吸了一下。
「我要的就是這風啊……」
接下來的日子,火翼就像築巢的小燕子,不辭辛苦地飛來飛去。不同的是,小燕子運的是泥巴,他運的卻是各種各樣的石頭、五顏六色的樹種子、花種子。他比小燕子要飛地遠,為了尋一塊滿意的石料,有時七天七夜都飛不回來。
火翼在外面奔波著,思雨夢則坐守峰頂看著他運回的這些東西。
山峰周圍有火翼結的法陣,在外面看霧濛濛的一團。近到跟前,山風凜冽得像鋒刃。
思雨夢孤零零的守著不能吃的石頭,愁眉苦臉。她不明白,她的紅狐狸大老遠的弄回這些啃不動的石頭幹什麼。蝶巢需要石頭嗎?不過她還是很聽話地按火翼的吩咐去做,老實地在這裡守著。只有火翼不去太遠的地方,才會帶上她。
在經歷了太多的離奇危險,火翼再不敢冒失了。他知道,靠自己眼下微末的道行,還不足以保護得了思雨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