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清涼的月徐徐升起。如水般的月色流淌在叢林中,輕緩的卻看不見流動。
單薄的月色下,有夜型的生靈遊獵,叢林顯得格外神秘莫測。
他們來到壁立的峭崖腳下停住。
面前的峭壁像是自天上垂下來,又像是憑空突現一般。冰一般的光滑,縫隙裡長著稀疏的草,一小股一小股的泉水冒出來,瀉到地面形成無數的溪流,奔向各處。
思雨夢極目望去,感到了暈眩。
「就是這裡!」
兩隻豪豬顯得有些激動,八爪一起地比劃。
火翼盯著它們的眼睛看。
「放了我們吧!你說話可要算話!」
火翼不動聲色地從懷裡弄出個盒子,一股腦將裡面的東西倒在豪豬身上。
「你要……」
豪豬嗅到一股奇特的香氣,迷糊了。
思雨夢見火翼倒出的粉末狀,問他。
「那是什麼?」
火翼將兩隻豪豬尾巴繫在一起,挽了個活扣,往樹上一掛。
「那是我配的藥,嗅到它就會昏睡。」
他見思雨夢仍疑惑地看著自己。
「這種藥,只有,哈哈—淋上我的尿才會生效。兩個東西還不能放掉,誰知道騙沒騙我們。再說,即使沒有,回去一吵吵,嘻嘻—這種事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呵呵!」
他又告訴思雨夢,兩隻豪豬天亮自然醒來,若是沒說謊就不用去理會,若說了謊,再修理它們。
只因它們身上有狐狸的尿味,性命可暫時保住。
他們貼著峭壁飛了上去,仔細小心地尋找。
片刻的工夫,攀到距頂不過一丈之處,隨風飄來絲淡淡的藥香。
思雨夢一喜,火翼會意地點點頭,順著藥香尋去,終於望見了一團瑞氣。
朦朧的月色閃著幾隻白雕,不住地盤旋、俯衝,卻都是無功而返,像是忌諱著什麼。
他們悄然滑近,看得又驚又喜。
瑞氣裡隱現著無數細長的莖,葉片翠se繁茂平鋪了一大片。
葉片的簇擁下,兩個兩尺多高的人形首烏摟在一起,面對面,睜著眼睛。它們腰以下的部分還埋在土裡。
萬年的首烏啊!
他們激動異常。
白雕又一次疾衝,奔向首烏,還未近到瑞氣,那光暈大盛,藥香濃烈——
砰!一隻白雕慘叫著掉下去了。
思雨夢駭然,那股大力使她和火翼不由得向後退去。
火翼扶住她,心怦怦亂跳。聽母親說過,首烏化人形後便出土飛走,接著下一次的修行。
它們出土要需三四個時辰。和其他靈物化身一樣,將忍受極大的痛苦才能脫離深土。
這期間,自身會有種靈力來保護不受侵害,可一旦完全脫離地面,靈力也將耗盡。
只有在它們出土的那一刻才能動手!
透過瑞氣,火翼隱約見到首烏不遠處的石壁有個石窟,黑黝黝中送著血腥味,卻被首烏的藥香悄然化解了。
火翼暗暗稱奇,再向上望,洞口的頂端是個簡陋的鳥巢。
從鳥巢的龐大能想像得出它的主人該是怎樣的身體。
他盤算一番,叫思雨夢看住首烏,身行一轉,向白雕飄去,擊出火雷,將剩下的白雕一一擊落。
白雕的慘痛呼叫迴盪開,石窟爬出個龐然大物。
它約有幾十丈之高,腹下長著鴨掌般的腳。身體圓胖,披著綠色的鱗甲,頭上長滿了尖刺物。兩隻眼睛血紅,張開的大口流淌著腥臭的黏液。一條大尾盤在腰間。
它躍出石窟,身體下生出一團黑色的雲霧,將其托住。
思雨夢聽到火翼的驚呼。
「狻猊!」
狻猊向首烏逼近,首烏頓時瑞氣大盛!
在原有的單一橘紅色外,套上一圈淡黃色——
色澤艷亮的瑰麗!
「紅狐狸!」
思雨夢大驚失色,傾盡靈力,給火翼身上投下一道通明的光幕。
火翼只覺煞氣逼來。
不好!
凌空轉開——
瞬息間,飛過一隻大鳥!
雙翅展開竟有六七丈長。黑色的羽背印著駭人的鬼臉,鮮紅的詭異。六尺多長的喙掛著斑斑的血。
鷙!鷙鳥!
火翼雖料到首烏會有靈猛之物虎視,卻萬沒想到是這兩位凶神!心底泛起寒意,怪不得那兩隻小豪豬不動心呢!
單見到鷙鳥向狻猊衝去,不由得升出一絲希望來。
「小白狼,你在那好好看著首烏就成!」
思雨夢遲疑了一下,才收回靈力。
「紅狐狸你要小心!」
火翼應著,向兩個凶物看去。
顯然,它們守了許久了,不止一次的爭鬥。
狻猊眼裡已出現了人類的情愫,對鷙鳥流露出輕蔑的神氣,而轉頭望著首烏,更是激動萬分。
鷙鳥一個俯衝,張著長喙去啄它的眼睛。
狻猊的身體看上去有些臃腫,但動起來卻是靈活自如,腰上盤的大尾猝然出擊!
——正中鷙鳥的一隻翅膀,羽毛零星地落下幾片。
鷙鳥扑打下翅膀轉向首烏。
狻猊大吼著,大尾再次抽去,正中鷙鳥的頭。
鷙鳥大怒,慘叫了幾聲,轉身和狻猊斗在了一起!
火翼靜候著時機。
思雨夢忽而盯著首烏,忽而又忍不住望著爭鬥的兩隻凶物。
月亮已升上了中天。
未滿的殘月寂寞地懸在空中,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夜的叢林並不安靜。蟲們的低吟淺唱,行獵的豹子、老虎發出陣陣吼叫,被驚擾起的宿鳥扑打著翅膀遠近傳開,增了幾分生氣。
首烏的瑞氣飄著縷縷藥香,帶著幾絲暖意。
思雨夢卻冷汗淋漓。
砰!
一聲巨響,兩隻凶物撞在了一起!
鷙鳥的翅膀劈啪地打著狻猊,喙使勁啄著它的頭。
狻猊奮力反抗,四肢並用,張開大口吞去!
——身下的黑霧翻滾沸騰!
聲聲的惡吼、尖叫,震得他們心經膽寒!
火翼雙手蓄滿了靈力,緊張地向首烏望去。
首烏藥香漸濃,光暈由兩色變成三色。
隨著外圈淡紅色的光暈出現,它們的腰已出地面,精光立時盛了盛。
上面的凶物已沒有了先前的霸氣,放棄了身體的相搏,衝向了首烏!
中途,狻猊大頭一擺,頭上的尖刺戳進鷙鳥的身體——
鷙鳥怪叫著,淒厲的聲音在夜空下格外可怖。
它報復似的將長長的喙一次一次刺進狻猊的眼睛。
狻猊痛苦嘶叫,掙扎不停,四肢抓緊了鷙鳥不放!
它們又糾纏在了一起!
鮮血淅瀝瀝地滴下,落在首烏的瑞氣上,慢慢滲了進去。
火翼驚異住——
首烏在喝凶物流下的血!
其實首烏除了吸天地之氣、百草精華外,靈獸的精血對它的修行也是極有好處的。
兩隻凶物不知死活地相搏不止,四個多時辰過去了,鮮血不斷地淌下。
首烏吸了血,頃刻間黯了下去,但剎時又鮮亮得眩目——
淡紅色的光暈外又出現了金色的光澤!
凶物扭纏著,互相撕咬著,掙命一般向首烏衝去!
月已西降,天邊露出一線曙光。
火翼見到黑霧裡,凶物的身體傷痕纍纍,血肉模糊。
是時候了!
他利箭般射向黑霧!
兩隻凶物對他的到來愣了一下,馬上本能地出擊,同時攻向火翼。
火翼張開雙掌,凝聚的靈力幻化成火雷在它們身上炸響!
頓時,火光飛濺!
思雨夢聽在耳裡,驚悸不止!兩隻眼睛死死盯住那團滾動的黑霧。
火翼不停地投著火雷,可對狻猊這一身硬甲沒有一點用處。
他只好使出最原始的法子,用尖利的牙齒去咬。
狻猊一怔神,拚死的掙扎,抱住火翼的一條腿不放,眼裡晃過一絲恐懼。
先前與鷙鳥的相鬥已大傷元氣,再讓火翼的一折騰,沒多久,狻猊就斷了氣。
火翼用力一蹬,將狻猊蹬下去,雙手反握住鷙鳥的爪子。
鷙鳥拼出最後一絲氣力,帶著火翼向首烏撲去!
首烏土裡只埋著四隻腳了。
它們潔白的身體輕輕顫動。金色的光暈外又籠上一層紫色,繼而一層綠色瑩瑩的光散開。
火翼抓住鷙鳥的爪子不放,見不到思雨夢,心裡大急。
「小白狼!」
話一出口,思雨夢從他的身後「嗖」的躥了出來!騎上鷙鳥,張開大口咬住了它的脖子——
——男形首烏的雙腳已露出地面……
天空明靜,東方金色燦爛。萬道光芒射出,俯瞰去望,叢林雲氣茫茫一片。
晨風裡有清甜的香味。鳥在歌唱了。
……
思雨夢狠狠的一口,咬下了鷙鳥的脖子,它的血噴湧而出!
——女形首烏的雙腳露出了地面!
火翼早已射出了靈力牽住了它們,首烏光暈頓時一暗。
……
他大喜,飄身過去一手抓一個。
「小白狼,你吃這個女形首烏!」
思雨夢轉到他身邊,還未從先前的驚懼中回過神,下意識地將女形首烏吞下。
火翼吃著男形首烏,看著思雨夢漲紅的小臉,汗水、淚痕、血跡尚在,心裡一熱。
思雨夢氣喘吁吁,見火翼慢騰騰吃完,忽想到,還不知道首烏的味道呢!
「紅狐狸,好吃嗎?」
火翼一怔,笑了。
「你吃的太急了吧。以後我再給你弄個嘗嘗,你就知道了。」
思雨夢輕輕笑了,喉嚨間一股藥香味索繞不散,清苦透著香甜。
他們互相望著,貼著崖壁休息。
火翼一隻手去撫石壁,感到觸到了什麼,忙縮回了手,牽著思雨夢向後退。
思雨夢的心又提了上來。
火翼驚疑地看去,小心地移動著身體。
思雨夢緊張地跟在他身邊。
首烏生長的崖縫處,繁茂的枝葉正在枯萎飄落,露出一隻五寸長的短棒。
「那是什麼?」
火翼搖搖頭,伸手碰了一下馬上縮回,見沒有什麼,再去撫摸它,棒身傳出一絲氣息。
他感到了熟悉和親切。
「紅狐狸!」
思雨夢見他不說話叫了一聲。
火翼表示沒事,試著去拔,沒想到很容易就將它拔了出來。
短棒一尺來長,空心,一端封口,在封口處開半圓孔。通體六孔,前五後一。
另一端背面有一孔,孔下有文字—白羊。字底隱約有物。
火翼下意識地以靈力拂去,「白羊」二字竟然浮起寸許,它掩蓋之物漸次清晰,赫然入目——火翼!
火翼吃了一驚,靈力收回,「火翼」隱去,「白羊」落回原處恢復先前的模樣。
他一時呆住,久久不能言語。
思雨夢緊緊盯著那文字,一臉茫然,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再仔細地嗅嗅,短棒質地非石非玉,也非竹,光潔油亮,有點淡淡的血腥味。
「這是根骨頭!」
火翼回過神來,心一沉,把玩著短棒,濕潤光滑之感,看上去慘白卻是乾淨。
「才不是呢!這是支玉質的簫。看,和你那衣服相似。」
思雨夢半信半疑。
「可它們的氣味不一樣!」
火翼嘻嘻笑了。
「一定是被那兩個該死的凶物給侵染的!」
他突然想起什麼,望向崖壁。
首烏所在的四周幾十丈內不見一絲綠色,光禿禿一片。
想必是被吸去了靈氣,那麼這支簫呢?
火翼再次打量著短棒,首烏化人形可是千百年不曾有過的事。莫非,莫非是吸了這支簫的靈氣……
他一喜,既然上面有我火翼的名字,那定是我的了!就叫你骨簫吧。哈哈!
隨即將骨簫視若珍寶收回懷裡。
「轟!」
他們正當轉身yu走,一陣山石崩裂的聲音響徹山谷!
他們驚愕的大叫,退了幾丈。只見插骨簫的石孔處正在龜裂,整個崖壁都隨之抖動!
又是一聲巨響,地上的圓孔不斷擴充,崩裂的碎石紛紛而落。
許久後,圓孔變成了一個方圓丈許的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