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塔沒有跑回魔法學院求救,他比霍格更加清楚一個能夠鬥氣外放的武士意味著什麼,等他跑回學校,叫上人,再跑回這條街,霍格就算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死的。
所以帕斯塔只是跑到了這條街的盡頭,躲在兩幢房屋的狹窄的間隔裡向這邊張望。
帕斯塔沒有看到霍格被刺傷的情景,等他伸頭張望的時候,霍格和武士已經像雕塑般的站著互望了。
冷風吹過,將帕斯塔屁股上的鮮血吹得凝固起來,涼颼颼的感覺讓帕斯塔從恐懼中掙脫出來,也生出了一些力氣,他大喊著,布了一個疑兵之計。
隨著自己的喊叫,帕斯塔看到武士突然放出鬥氣衝向霍格,隨後霍格就如同被猛獸撞擊一般向後飛出,看到武士的擊打力度是如此之大,霍格是飛得如此之遠,帕斯塔知道自己的這位舍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從帕斯塔逃走到喊叫,時間剛剛過去了一分鐘,從時間上看,帕斯塔是絕不可能叫人來的,但武士的注意力放在了霍格的身上,霍格的注意力放在了武士的身上,帕斯塔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兩個人的身上——在一個人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時間並不是他們會關注的對象。
看到武士逃跑,街上除了躺在地上的霍格外沒有別人,帕斯塔立即衝向霍格,抓住霍格的衣領就將他拖到了這個黑暗的縫隙中。
帕斯塔躲在黑暗裡靜靜的傾聽著街上的動靜,當他不小心觸摸到霍格的臉頰時,帕斯塔狠狠的摀住了自己的嘴,沒有叫出聲來。
兩個男性若不是相互傾慕的話,他們之間是極少會有肌膚接觸的,這與女性有很大的區別。每個男人都會刻意的避免這類事情發生,免得出現一些不必要的尷尬與誤會,因此帕斯塔和霍格雖然經常「勾搭」在一起,卻從來沒有肌膚接觸過,包括剛才霍格背著帕斯塔的時候。
霍格的皮膚冷得根本不像是一個活人,更像是一具屍體,而且是一個已經死去了幾個小時的人。
帕斯塔的注意力從街上放到了霍格身上,他先是探了探霍格的鼻息,手指上什麼感覺也沒有;接著又扒開霍格的眼皮,他不知道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麼,只是聽說醫生要確定病人的死活是需要看眼睛的,帕斯塔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霍格的眼睛沒有受傷。
大概是眼珠受到了冷風的刺激,霍格似醒非醒的呻吟了一聲,這一聲讓帕斯塔不再理會街上是否有追兵,而是立即將霍格橫抱在胸前往學校跑去,霍格胸口血肉模糊,就算帕斯塔沒有什麼醫療常識,也知道此時的霍格應該被抱著而不是背著。
抱比背要吃力得多,而帕斯塔可不像霍格那樣從小就開始修煉,他的力氣甚至在魔法師裡都算是小的,因此當這位可憐的魔法學徒抱著霍格走到學校的大門口時,他的腰已經彎得像一隻大龍蝦,霍格則幾乎被垂到了地上。
讓霍格沒有被扔在地上的唯一原因是帕斯塔的意志,霍格先前沒有把他扔在路邊獨自逃跑,他就覺得自己此時也不能輕易放手,儘管帕斯塔覺得他的兩隻手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他完全感覺不到兩條手臂的存在。
此時學校裡清醒的人還很多,但極少有人會漫無目的的在校園裡瞎逛。帕斯塔用怪異的姿勢抱著霍格貓著腰、踏著小碎步往校醫室的方向小跑,像極了一個潛行的盜賊,而且居然真沒引起多少人的關注。
宿舍區附近的校醫室只是一個很小的房間,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是極少生病的,旺盛的生命力似乎要從他們的身體中噴薄而出,學生們為會了發洩體內的精力而做出種種讓老師、家長匪夷所思的事情,因此老師和家長都會盡全力的去約束這些青少年,想要讓他們盡可能的少犯錯誤,這是讓青少年們極其反感的事。
然而,一旦過了這個年紀的青少年很快就會忘了自己曾經的衝動與叛逆,他們會檢討自己、自嘲過去,這就導致了上一代會拚命約束著這一代,這一代會拚命約束著下一代,下一代又會拚命的約束著他們的後代……沒有人能夠化解這種如同輪迴般存在的約束,可惜這種約束除了提供一點點安全之外,最大的作用反而是將「約束」牢牢印在年輕人的心中。
校醫室向來都很冷清——生病的人本來就極少,就算生了病也不會到這裡來躺著,這是虛弱的表現;受傷的人倒是挺多,但會來校醫室療傷的人也很少,這是懦弱的表現。
沒有任何男性願意將虛弱和懦弱表現在同齡人,特別是同齡的異性面前,這一點倒是無論老少都一致同意的。
帕斯塔抱著霍格衝到校醫室外,卻騰不出手來開門,就算騰得出也抬不起來,而霍格橫在他的身前,讓他無法抬腳踢門,楞了幾秒鐘後,帕斯塔用腦袋將校醫室的門撞開。
這一撞之力是如此巨大,以至於門打開後重重的砸在後面的牆上,發出了「呯」的一聲巨響。
校醫室面積很小,帕斯塔的左手邊有一個很大的藥劑櫃,櫃中陳列著裝滿了形狀各異的玻璃瓶子,五顏六色的藥水或藥丸看起來十分漂亮。藥劑櫃正前方不遠處有一張簡樸的寫字桌,桌面上亂七八糟的堆放著一些書本、紙張。辦公桌的後方是幾張病床,病床隔得很開,中間還拉著簾子,床上的床單白得刺眼,整個校醫室裡都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門撞在牆壁上的時候,校醫室裡的兩個人都被這聲巨響嚇得跳了起來,其中一個是值班的老醫師,另一個是來這裡治療的學生。
「快!快!死人了!打死人了,快幫他治療!」帕斯塔似乎沒有感覺到用腦袋頭撞門後帶來的疼痛與眩暈感,他將霍格抬到一張病床前,卻怎麼也無法把霍格舉到床上。
兩個被嚇得呆住的人看著帕斯塔以奇怪的姿勢走到病床前,然後對著病床一陣發狠,卻又不做出任何動作,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呆了半晌的值班的老醫師終於弄明白了狀況,幫助帕斯塔將霍格抬上床,而帕斯塔在霍格這個「巨大的包袱」扔掉之後,整個人立即鬆懈下來,這才覺得自己的腦門像是被人拍了一磚頭似的,伸手摸了摸,額頭已經鼓起了一個大包。
帕斯塔發出了一聲疲憊至極、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歎息,重重倒在另一張病床上,然後猛的跳了起來,又溫柔的側躺下去。
帕斯塔沒有見到先前那位正在接受治療的病人,如果看到,估計他就不可能躺得這麼自在了。
充滿光澤的深褐色秀髮紮成了一簡單漂亮的馬尾墜在頸後,極具神秘色彩的琥珀色眼眸,秀氣的臉龐、精緻的五官——賽拉諾·艾索尼,海格爾魔法學校出了名的美女,因其出眾的外表、刻苦的修煉以及對任何異性都不假辭色而聞名於整個學校,是許多男同學詩歌中的女主角。
賽拉諾比霍格早入學一年,是去年的話題人物,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裡,有著什麼樣的背景身份,有的人認為她是一名外國的公主,有的人猜測她是某位聖階強者的孫女兒,還有的根本不在乎她是什麼人,只希望賽拉諾能對自己笑一笑,說一兩句話,至少……能夠看自己一眼。
誰又能想到,賽拉諾會在這樣的時間段獨自來到校醫室接受治療呢?一想到這個突然闖入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小秘密,賽拉諾就狠狠的瞪了額頭長包、滿臉大汗的帕斯塔一眼,希望這人腦子壞掉,忘記今晚所見。
「這些紈褲子弟最討厭了,整天惹事生非、打架鬥狠,簡直一無是處,不僅浪費錢,還浪費糧食。」賽拉諾正這樣想著,眼光忽然被老醫師發出的驚訝聲吸引過去,這才看到了霍格胸前的傷。
霍格胸口處的衣服已經碎了,露出了那個仍在滲血來的傷口。傷口呈圓型,邊緣很不平整,直徑有十多厘米,越是靠近中心處傷口的表面就越不平整,這樣的傷口是極難處理的,就算只是止血都是個難題,幸好天氣較冷,大多數血液已經凝固,才不至於將霍格身上的床單印紅。
打架絕不可能打出這樣的傷口,這是拚命才可以拼出來的,這個人是誰?那個抱他進來的人又是誰?他們又是和誰去拚命?
「幫我把剪刀拿過來。」老醫師的話打斷了賽拉諾的猜想,她是這裡的常客,每一個值班醫師對她都很熟悉,她對校醫室的熟悉程度也超過了大多數的老師和同學。
賽拉諾從一個抽屜裡拿出剪刀遞給老醫師,老醫師小心翼翼的剪開了霍格的上衣。
蒼白的肌膚、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腹肌……眼前的情景讓賽拉諾的臉有些發燙,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同齡男性的身體。
「奇怪,他的身體怎麼會這麼冷?難道是失血過多?」先前老醫師之所以發出驚訝聲就是因為摸到了霍格冰冷的額頭,而霍格腹部的皮膚也這麼冷就不正常了,要知道腹部是內臟聚焦的地方,也是一具屍體最後變涼的地方。
賽拉諾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住沒有去摸霍格的皮膚,她是一個自律xing很強的女孩,雖然也有好奇心,但好奇心卻從來沒有戰勝過理智,這樣的女孩絕不會去隨意觸碰異性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