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話讓鴻飲從震驚裡恢復過來,來回看看他們幾個人的臉,一沉吟示意他們坐下說:「你們都沒錯,最錯的是我啊!那天我本不該離開的,要是我在的話或者有人可以幫他們擋一陣,最少一隊他們也不會全部犧牲。」
想想哪天夜裡那麼明顯的感覺,沒想到就真的出事了。自己怎麼能把希望寄托在一戰的勝利上呢?那實在是錯誤啊!可當時自己甚至連想都沒想,還以為自己做的安排很正確。現在他心裡真的很後悔,為什麼要在那個時候就離開呢?為什麼就不能忍耐一下?都是那種接人的心情太急切了啊。
「一隊、一隊的名字是叫什麼?」他忽然想起到現在自己都不知道各隊長的真名,只是和所有隊員一樣習慣按他們所管隊來稱呼。
「端木秀林,大人他叫端木秀林。」二隊有些哽咽的回答。
「端木秀林?」鴻飲輕聲重複道,這個名字只聽一次就深深的印入他的腦海,那是他的好戰友是他最親密的兄弟最勇敢的人。
這是一位英雄的名字「端木秀林」。
「那你呢?」鴻飲跟著問,他忽然覺得鼻子裡有些發酸,強自忍著。
「我叫關謠。」二隊回答著低下頭去,他不想鴻飲看到自己的表情。
按華黎族的風俗戰士們的遺體已經被火化,然後把骨灰撒向空中。他們相信這樣才可以讓他們的靈魂隨風飛上天際雲端,才可以讓他們得到真正的ziyou。這些儀式充滿他們對死者美好的祝願,也是他們表達自己內心寄托的一種方式,而這些人在進行時決不會缺少誠心。
「大人放心吧,他們都是英雄,他們的靈魂一定會飛上天堂,他們一定會保佑我們,一定會幫助我們度過難關。」根米安慰道。
旁邊桌子的人們都還沒注意到這邊的安靜,他們依舊在大聲吆喝大碗喝酒,那份熱鬧與他們這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把大家都拖進悲傷裡,鴻飲知道他們還需要面對很多困難,這個時候更該做的是鼓舞士氣。
「我知道,來我們敬他們一碗酒,告慰一下他們的在天之靈。」他說著也站起身離開桌邊,舉杯抬頭對著那一輪明月。
旁邊啊魯等人立刻招呼起其他的人安靜,要大家全都站起來。
「今天我們就用一杯酒來告慰烈士,讓他們給我們賦予無比的勇氣去戰勝敵人!」他高聲說著把酒橫灑到地上邀約英靈共飲,然後用力把碗摔碎在地上。
廣場裡立刻乒乒乓乓響成一片,他們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誓死一戰的決心。酒宴到此就結束了,這個時候只能點到為止可不能真的喝醉,各部隊開始按之前安排的次序輪班守衛。鴻飲也回自己單獨的小屋休息,到這時候他才可以真正流露出心裡的悲傷,靜靜的站在窗前望著天空一動不動。
「哎……」他輕輕歎了口氣。
童芳已經把床整理好來到身後輕聲問:「你在想一隊?」
鴻飲沒有回頭,卻是明顯的在深深吸氣。童芳想伸手從後邊圍住他的腰,可一抬手又停住,依舊輕聲接道:「都是我不好。」
鴻飲聽著一怔回轉身來看著她,那柳眉鎖在一起很愁的樣子讓人都不忍心。
「那不是你的錯,如果當時我在恐怕也不能安排到那麼穩妥。」他說著雙手扶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肯定道:「這是戰爭必須承受的東西,我們只能盡量去做自己可以幹的事情,而你已經做得很好,我其實很為你驕傲,真的。」
童芳忽然間覺得眼睛發熱濕潤潤的,頭低下身子忍不住一抖才勉強忍住。那感覺從鴻飲手掌直傳到他的心裡,讓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不禁又輕聲安慰:「對不起這些日子苦了你了,都是我不好,不要生氣啊。」
這回童芳哪裡還能忍得住,那眼淚刷刷的就往下掉。一路的奔波勞苦對鴻飲無微不至的照顧,戰事的緊張壓抑還必須去安排那些自己本不會的事情,這些她都從沒有一句怨言一力承擔,這是個多好的姑娘啊!是一個怎樣知心的朋友!她已完全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鴻飲,只知道全心全意的對他。
鴻飲呢?偶爾會說一兩句安慰的話,動不動就弄得人家要哭,滿腦子裡全是照顧別人,對自己身邊的人卻是如此忽略。一隊的死身為戰場指揮的童芳,她所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自己心裡的責備,來自別人偶然的行為言語,還有她女兒家的身份,她的心裡實在是苦啊。
可她所想的只是盼著鴻飲快些回來,一心想著只要他回來自己就可以有所依靠。這是一個好女人對男人的依賴,而不是那種隨從間的感覺。可是他現在回來了,卻沒有更多的溫暖,她似乎還是需要獨自忍受。
就在他剛才站在窗前歎氣時,她心裡卻是那麼痛,那麼想和他互相依靠。想要把頭以為在他背上,讓他可以知道自己是多麼關心他,可是她卻不能這樣做。她怕影響鴻飲的思路,怕耽誤他為戰事做出決定,她知道那是一個男人的追求,而她應該是背後的支柱而決不能成為負累。
可現在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有些恨那些眼淚為什麼會這麼不聽話就落下,只是因為鴻飲輕聲的一句話就那麼容易牽引出來,甚至都來不及察覺便已經落下。好像埋在自己心裡的那些苦一下子全都傾瀉出來,洶湧而無可截止。
鴻飲靜靜的看著她,終於輕輕的把她攬到懷裡,讓她把臉埋在自己的胸口盡情的哭泣。
「對不起……」這話在他心裡不停的重複著卻再沒說出來。
今天的夜空似乎比往日來得更暗且沉重,讓他覺得心頭似乎有巨石壓迫,壓得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星星和明月被緩緩移來的雲團遮擋,隱約著逐漸完全消失在那些烏雲背後,一時間好像整個大地都黑暗下來。
多雨的季節就要到了,這裡在真正夏日到來前都會有一場連綿的大雨帶來最後的一絲涼爽,然後就是繼續艷陽高照的天氣。
童芳終於抬起頭來,哭個痛快的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噘著嘴不肯說話。鴻飲看著她卻忍不住滿臉的微笑,撫了撫她額前的髮絲輕聲說:「去休息吧,天已經很晚了,好好睡個懶覺別的什麼都不要管,有我在什麼都不要擔心。」
「那你呢?」
「我還要等一會,傍晚才起的,我還不睏。」
「哦,那我去了。」鴻飲點頭目送她離開然後深吸了口氣,又轉身繼續往著窗外。鬼族現在一定在準備更大規模的進攻,那天晚上他親眼看到他們在運兵,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必須保持冷靜。
他站了好一會才來到小桌邊坐下,那裡有一份詳細的統計數據,是關於現在圓城整個兵力數量和各項物資準備的表格。還有另一份是兩日來作戰所得到的鬼族遺留物,就像那天晚上在山林裡找到的小白骨一樣的東西。
不過從這份表上看來,鬼族的裝備並非只限於遺骸的衍生物,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東西,其中更多的居然是寶石水晶類。
這一類的東西不容易損壞所以大都完整的保留下來,根米他們對這些經過魔法加持,具有放大魔法攻擊力的東西進行了一點改造,使它們可以適合族人使用然後就分發下去。華黎族是獸人使用魔力修煉的居多,這些東西正好適合他們使用。不過他們本身能力太弱,就算加了這些東西還是做用不大。
不過還有一點卻讓鴻飲覺得有些奇怪,這裡顯示僅僅藍寶石就有近八十五顆的數量,難道鬼族真的這麼富有嗎?有族的存在就會有貨幣流通,像藍寶石這樣的東西遠比黃金貴重,可現在卻被鬼族大量使用來做裝備。
八十五顆藍寶石,十一顆金剛鑽石還有一些綠色水晶,這要是打完戰去賣的話真是筆不小的數目。
「真是奇怪,看來這裡的物資也不會是他們所需的,城池對他們來說也沒用,他們到底想要什麼呢?」鴻飲雙手端著表格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