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的九溝鎮格外的人多。確切的說是十里屯的村民多。熱鬧是不能形容這個場面的,因為在場的人都很肅靜。
四天了,洪小牛摔下山崖的那一刻開始,九溝鎮絕大多數人都自發的組織起來進山搜尋洪小牛的下落。
這幾天他們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沒有消息。畢竟沒有消息代表著洪小牛還有希望活著,年輕的生命或許還在某個角落裡蹦躂。
但是今天,進山的人都已經陸陸續續回來了,就連洪小牛的父親洪承也回來了。
不論是帶傷的孫天軍,馮六,還是後期趕回的王二驢子,都一副惡狠狠的模樣盯著空地中木樁子上綁著的三個老毛子,尤其是那個一身泥濘,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諾娃,正是這個狠毒的娘們把洪小牛踹下山崖的。
囂張的表情早已經在三個老毛子臉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無奈和絕望。伊萬有點後悔當初沒有拚命了,拚命或許不會有今天這麼慘的結果,被綁在木樁子上,這些邪惡的人,他們要幹什麼?要燒死自己三人麼?他沒有任何把握敢說禮儀之邦不會殺人之類的話了。
第一次,這個自負的中國通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一向以為能把握住中國人思想的伊萬這一次對中國人有了新的認識。
這幾天這三個老毛子算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每天要被迫享受一下當年偉大紅軍爬雪山,過草地的壯舉不說,還要時刻擔心著自己的小命不要被幾個凶神惡煞給卡嚓嘍。幸好禮儀之邦的人民還是存在著理智的,沒有餓了他們,該給吃的給吃的,該給喝的給喝的,沒有虐待他們。
村民們全部都指指點點,大多帶著惱怒之情,沒有一絲同情,這個年代,人們的思想已經轉變了,異族,帶給他們太多的傷害,人要強,還要靠自己,地位的提升叫這些山旮旯的村民在面對外族的時候也能高高的挺起自己的胸膛,驕傲的說一聲:「你們,沒資格囂張。」
就在人群中吵吵嚷嚷,議論紛紛怎麼處置這三個老毛子的時候,小鎮外走進來一個人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來人身材高大,足有兩米三左右,比之大老李還要魁梧,滿臉的絡腮鬍子,一雙深邃的眸子顯示出他本性的精明,一身袍皮裝扮叫眾人以為是來拍電影的,尤其手中那桿大號標槍更是吸引了大多數獵人的目光。唯獨那憨憨的撓頭動作會叫人以為他是個傻子。正是前來送信的昆達。
昆達看到場地中這麼多人,頓時咧開大嘴樂了:「打從進了村就沒見人,原來都在這呢,這是幹啥呢?」小聲嘟囔完之後,昆達扯開了嗓子大喊了起來:「喂,老鄉,洪小牛家在哪?俺是來送信的。」
嘩,這一嗓子無疑是平靜水面扔下了一顆大石頭,砸起了軒然大波。
被綁在木樁子上的伊萬一個勁的默念上帝萬歲,救命的來了。
狩獵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了昆達的身上。全屯子的人剎那間都注視著昆達。
人群中,一個身影跌跌撞撞跑了出來,雖然一米八的身材在昆達面前略顯單薄,卻不失一種偉岸。
顫抖的聲音響起:「我,我就是洪小牛的父親。」
昆達看了看洪承,這個年紀剛剛不惑的年輕父親一臉的憔悴,此時正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
昆達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洪小牛受傷了,現在在俺們村養傷呢,這是我老叔叫我帶給他家人的。」
洪承發抖的手接過紙條,並沒有打開,而是問道:「小牛,他,他沒死?」
「沒死,我老叔說頂多三個月他就能活蹦亂跳的了,大叔,有水麼?渴死我了。」
這不是昆達矯情,從清晨就出發了,整整找了六七個小時,才找到這裡,一口水沒喝,即使是鐵打的人也會累,確實渴壞了。
洪承這才反應過來:「快,快,跟我回家,慢慢說。」
一群人簇擁著昆達走向了洪小牛的家,只剩下空地中的三個老毛子還被綁在木樁子上曬著太陽。
洪小牛家中,洪四秧子正提著煙袋鍋子在院子裡轉悠。焦急,擔心,這些詞語都不足以來形容這個老人此時的心情和神態。
一陣狗叫聲傳來,院子的大門被眾人推開,洪四秧子看到洪承領著一個高大的青年走進來,臉上頓時露出了激動的表情。睿智的老人用水瓢舀起了一瓢水,遞到了昆達面前:「什麼都不要說,喝吧,老爺子我謝謝你了。」
未卜先知麼?在場的眾人都看著洪四秧子,這個老人因為幾天的焦慮已經雙鬢斑白,說他不擔心,那絕對是扯淡。
昆達被眾人的神情感染,接過水瓢,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洪承把手裡的紙條遞給了洪四秧子,沒有說話,洪小牛的事,他多少對老爺子有點看法,但是孝大於天,身為兒子,他一個有意見的字都沒吐出來。
洪四秧子接過紙條,慢慢的打開來。
「洪小牛無事,聽聞貴府有一紫芝,十分想念,想要贖人,半顆紫芝。」
……
洪四秧子臉皮抽動,大有罵人之象,這信寫的不倫不類,怎麼看怎麼像是綁票的人給的通知,一點不像是救人的信件。
洪四秧子抬頭看看昆達:「小伙子,你知道這上面寫的什麼麼?」
昆達撓撓頭:「俺不識字,俺老叔寫的,說是洪小牛的家人看了就明白。」
「哈哈哈哈哈,大家,洪福沒事,沒死,沒死啊!大家,進屋坐,進屋坐,好好休息休息。」言語中,老淚縱橫。
昆達看了看眾人,又說道:「我想,你們應該很擔心洪小牛,我也不累,就是有點渴,這喝也喝完了,要不,你們跟著我去看看洪小牛?」
這話算是說進了眾人的心坎,不過洪承看他略顯疲態,心有不忍,但是親眼看到兒子的心情又十分迫切,一時有點矛盾。
「走吧,跟我走就行了,我不累,這點路算啥,俺上山的時候一貓就是好幾天呢!」
昆達看出了人家的難處,知道這些人看不到洪小牛是不會徹底放心的,耿直又不失聰明的漢子寧可自己累點,也要讓他們安心。
「那,就辛苦你了。」洪承歉意的看了昆達一眼。
「等等。」洪四秧子小跑著進了屋子,不一會,抱出一個玻璃缸來,透明的玻璃缸內,一缸濃濃的酒液中,一棵閃著華光的紫芝點綴其中,色澤光華奪目。「我也去」
「我也去」大老李一甩胳膊,跳著腳喊道。
「我也去。」
最後,整個狩獵隊除了孫天軍因為傷勢比較嚴重被強行留了下來,剩下的幾個人都跟著去了。
……
夜色漸漸降臨,洪小牛正一邊喝著吉雅餵他的肉粥,一邊給吉雅講著山外的故事。
突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叫洪小牛掙扎著坐了起來。
來了,期盼了一天,終於來了。洪小牛的心突然激動了起來,是他們,王福亮,大老李熟悉的聲音遠遠的就傳進了屋子。
當先走進帳篷的,卻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親人,父親,洪承。
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洪小牛,洪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高高的舉起右手,想要給這個小子狠狠的一巴掌,落下時,卻溫柔如水,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兒子的臉龐。
洪小牛沒有躲閃,因為他看到了兩行清淚從父親已經深陷的眼窩中流出。
誰說男人不流淚,男人兩行淚,一行為老人,一行為子孫。
沒有家室的男人是永遠不知道其中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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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說的出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