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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章 渡 文 / 梧桐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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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很好,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下午的陽光穿過半開的紫色窗簾布照了進來,灰塵在光線中小蟲一般上下飛舞。

    一張紅木寫字檯袒露在陽光下,上面空空蕩蕩,哪怕是一支筆,一張紙都沒有。馬永貞坐在寫字檯後的龍頭椅上,那裡是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世界。

    當上這個斧頭幫幫主也有好幾天了,他發現自己是越來越不喜歡陽光了!不,不能這樣說,他仍然喜歡陽光,只是不喜歡站在陽光下,就像現在這樣,坐在陰暗的角落瞧著那道溫煦的光,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記得以往的自己喜歡笑,喜歡和朋友們大聲談笑,而現在的自己,不僅很少笑了,就連話也越來越少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是當上了斧頭幫幫主之後嗎?不!不是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小四死了之後才變成這樣的吧!

    「孩子!這把刀就交給你了,要記得我們馬家的家訓,義!什麼時候,不管在哪裡,你都要牢記這一個義字啊!」

    父親在一次和馬匪的搏鬥中身負重傷,臨死之前把家傳的斬馬刀交在了他手裡,他至今仍記得父親那染血的臉,雖然,他的面貌已經在記憶中越來越模糊了!

    義!

    義是什麼?是待人以誠,對抗強權,保護弱小!

    他一直是這樣理解的,也一直在這樣做,可是,雖然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然而,他卻發現,自己做的事情不僅不能幫助到人,更多的時候只能加深受害人的痛苦。

    一個人無法對抗整個世界!

    只有掌握了權力,你才能分配利益!

    許大哥說得對,他決定跟隨他走上這條路。雖然,他並沒有完全明白那些話的意思,但他知道大哥是對的,因為他相信他!

    對!只是相信而已!就這麼簡單!

    只是,為什麼他不再快樂了呢?那些單純熱血的時光,彷彿流逝的河水一般不再回來。

    人,想要得到什麼?總要付出什麼?

    成熟總是需要代價的!

    同樣,他仍然不是很清楚大哥所說的這些話的意思,但他能感覺到大哥說這些話時的心情,就和現在的他的心情差不多,他想,自己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有人推門而入,腳步聲很重,也很急促,他知道是鐵頭。只有陪他一起進斧頭幫的窮兄弟才會這樣,不敲門就闖進來,而鐵頭的腳步聲他太熟悉了。

    「小馬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鐵頭一頭的汗水,他兩步就竄到了寫字檯前,雙手撐著桌子,大聲地說道。

    馬永貞站了起來,目光從鐵頭的肩膀上掠過,落在對面牆上掛著的自己的斬馬刀上。

    「不要慌,什麼事,慢點說。」

    「老石一家都死了,他媳婦上吊了,他被警察打死了!」

    馬永貞的心咯登一下,隨即下沉,老石和他住在一個院子裡,他的第一份工就是老石給他介紹的,在他心中,老石跟自己的親大哥差不多。

    死了!他有些茫然,不禁閉上了眼,片刻後,方睜開。

    「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也是一種改變,如果是以往的馬永貞聽見這個消息,肯定會二話不說,就衝出去,而現在的他,卻知道要先問清楚事情的始末。

    「我也不清楚,是隔壁的小東北跑來告訴我的,他還在茶館外面。」

    馬永貞不在說話,從寫字檯後疾步走了出來,當先往外走去,鐵頭雖然緊走慢趕,仍然被他拉下老遠。

    「小馬哥,出去?」

    老鬼頭看見急匆匆從樓梯下走下來的馬永貞,忙起身點頭問好。馬永貞就像沒有看見他一樣,自顧朝門外走去。

    老鬼頭有些詫異,平時,這個幫主還是挺不錯的,不喜歡擺架子,不僅不讓他們叫他幫主,就連大哥也不讓他們叫,說是不習慣,弄得兄弟們只好叫他小馬哥。

    這樣的一個人,今天怎麼會不搭理跟他打招呼的自己呢?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當他看見氣喘吁吁的鐵頭跟著跑了出去之後,忙招呼幾個弟兄隨自己跟了出去。

    現在,馬永貞還在警察的通緝佈告上,就這樣,大白天跑出去,他怕他有危險,雖然,對這個幫主的安危,他其實並不怎麼在意,但,他害怕這位幫主的大哥,那可是個不能招惹的主,要是馬永貞出了事,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斧頭幫長老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他不敢怠慢,有十來個兄弟跟著他從有閒茶館裡追了出來。

    馬永貞正在門外問一個小青年的話,他看見了追上來的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隨後,他帶著那個小青年和鐵頭往貧民區那邊走去。老鬼頭看見他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忙向手下招了招手,跟了上去。

    馬永貞認識路,在那裡,他已經生活好多年了,怎麼會不認識路,剛才,他只是簡單地問了小東北幾句話,不過,小東北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他是何先生叫他來傳信的。

    在心急如焚的情況下,他越走越快,到達自己原來住的那個地方時,小東北和鐵頭已經被甩得老遠了,至於老鬼頭他們,更是影都見不到。

    在那個破舊的小院外,早就圍了許多人,都是附近的窮人,他們都認識馬永貞。

    「小馬哥來了,快讓一讓,」

    嘈雜的聲響中,圍觀的人群讓了一條道出來,馬永貞木著一張臉,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了進去。

    小院裡仍然有不少人,不過,院子中間卻比較空,那裡,用桌椅搭著兩張簡易的木台,上面躺著兩個人,看不清他們的臉,因為蓋著白布。有風吹來,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一雙穿著舊布鞋的腳。站在旁邊的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的中年人,忙伸出手把白布重新搭上。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緩緩向他走來的馬永貞。

    「馬兄弟,你來了!」

    馬永貞點點頭,他走到那兩張木台前,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揭開白布看看,手伸在半空中卻停住,隨後,緩緩收回。

    他不想看見白布遮蓋下的那張臉,死人的臉,這些天,他已經看得夠多了,他不想再看,不想看見死氣在親近的人臉上盤旋。

    「何先生,老石是怎麼死的?」

    馬永貞的聲音很嘶啞,就像不是從他嘴裡發出的一般。

    何文田搖了搖頭,想要把某種沉痛的東西甩掉,結果,可能沒有做到,他神色沉痛地把事情大致講了出來。

    事情很簡單,閘北分局的古探長為了把馬永貞緝拿歸案,特地屈尊來到這個爛地方找線索,他和兩個跟班來到馬永貞曾經住過的小院調查,遇見了黃包車伕老石的老婆。老石這個人,一輩子都沒有什麼讓人家羨慕的好事,除了他老婆,他老婆雖然來自蘇北農村,卻長得非常漂亮,在附近一帶也算有些名聲。

    古探長是個se中餓鬼,而那個時候,附近的人都出去上工了,週遭非常冷清,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就起了壞心。

    老石的老婆當然不從,最後,古探長只好霸王硬上弓,就當他在房間裡獸性大發之時,老石買菜回來了,正好撞上。

    老石因為窩藏逃犯馬永貞被打死,老石的老婆不甘受馬永貞的侮辱上吊自殺。這樣的文字,不久將在古探長的報告中放在局長的辦公桌上。

    古探長沒有料到的是,他幹的那些事情都落在鄰居一個小孩的眼裡,這裡的孩子都沒有金錢上學,不過,他們仍然在唸書,他們的老師就是何先生。當何先生來給他們上課時,他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何文田。當然,他只知道幹壞事的是警察,並不知道是哪個警察。不過,有人那個時候在巷子口看見過古探長,所以,事情在何文田的講述中就變得非常明朗了。

    「何先生,他們的後事就麻煩你了,等一會,我會讓鐵頭拿一些錢來!」

    說罷,馬永貞轉過身,步履沉重地往門外走去。

    「馬兄弟,你沒有事吧?」

    馬永貞聞言停下腳步,半晌,轉過身,笑了笑,那笑在他臉上展開,一片慘然,比哭還難看。

    「我!我沒有事,真的,沒有事!」

    隨後,他轉過身,低著頭,從人群讓開的過道走了出去,一滴水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無聲地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瞬間,乾涸。

    屋外,人們紛紛躲避,老鬼頭帶著那幫兄弟趕到了,雖然這些傢伙據說再也不會欺負窮人了,也不在貧民區收什麼保護費了。不過,以前被這些人欺負得狠了,看見他們前來,仍然下意識地閃開。

    「老鬼!」

    馬永貞抬頭望著晴朗的天空,微瞇著眼瞧了會那看上去非常溫柔的冬日。

    「馬爺!什麼事,請吩咐!」

    老鬼頭低下了頭,在此刻的馬永貞身上,他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勢,就像火山即將爆發一般。

    「給我查清楚閘北區的一個姓古的探長,我需要他的所有資料,行蹤!」

    「是!」

    老鬼頭再次低下頭,良久,方才抬起,視線中,馬永貞在破舊的街巷中漸漸遠去的背影,在陽光的映照下,拉著長長的影子。

    小北門的一間閣樓,陽光透過大開的窗灑進來,鋪在躺在床上沉思的戴春風身上。

    這是他的嫡親表弟,在商務印書館工作的張冠夫租的屋子,他表弟已經結了婚,平時,他睡覺是在他們夫婦床邊的地板上。

    這個時候,他正沉浸在那天晚上的回憶裡。

    當許文強對準他扣動扳機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誰知,很久以後,他都沒有感覺到痛苦,不僅沒有痛苦,身上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睜開眼,卻沒有發現許文強,當他轉過身,才發現許文強正背對著他蹲在一個人面前,那人躺在地上,一把手槍就放在他手旁,不過,他已經沒有機會再拿起它了,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原來,許文強槍口對準的目標是他身後的人,那人一直貼在尾舵後,他剛才搜查得太馬虎了,沒有注意到。這樣看來,是許文強救了他一命。

    除了這個小插曲外,他對那天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那天,他們不僅截獲了許多槍支和彈藥,還收穫了滿滿一皮箱大洋,作為獎勵,他得到了一百大洋,現在,他也算是個小富人了,這兩天,自己那個尖酸刻薄的表弟媳也不敢再拿臉色給他看了。

    這就是錢的好處啊!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那天晚上,在卡車上,當他感謝許文強的救命之恩時,那個年輕人問他的話又重新在他耳邊響起。

    「只要有口飽飯吃就是了!」

    因為和那個人還不是很熟,所以,即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依然非常小心地這樣回答。那個年輕人聽了他的回答之後,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就再也沒說話了。

    其實,自己之所以在上海混,之所以和他們那些人接近,之所以幹這些危險的事情,是因為自己想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他相信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

    當那天,他把槍口對準受傷的敵人,扣動扳機的時候,那種掌握別人生殺大權的感覺,帶給他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快感,就像在牌九桌上,用一對天牌吃掉對手手裡的一對地牌時的感覺,他喜歡那樣的感覺,並且沉迷其中。

    總有一天,他會青雲直上,在他一言一語之間,就能掌握許多人的生死。

    戴春風相信,這一天不會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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