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燒隆隆劇震。
她徐徐睜開雙眼周圍紅彤彤一片象洪爐又像火山沸騰的氣浪炙烤得她腦中一片空白。她是誰?這又是在哪裡?她皺著眉凝神四掃過了片刻才徐徐記起先前生的一切失聲道:「蚩尤!」
方一動彈「啊」地蹙眉呻吟汗珠滾滾而下。百骸yu散劇疼如絞體內彷彿有無數火焰跳竄噴湧就連一張口也似有青焰噴吐而出。這是在大金鵬鳥的肚中!心中一緊隨即又是一鬆。既然仍能感覺到痛楚便意味著她還沒死。是了就連當日的赤炎火山也燒她不死大鵬鳥的胃火又算得什麼?
烈煙石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冷笑心中突然又是一陣尖銳無已的劇痛。猛地深吸一口氣凝神內視奇經八脈大多灼毀任督二脈便已震斷想必先前為了掙斷兩儀八極鏈將漫天雷火導入體內所致。再看掌心那赤艷如珊瑚的紅紋縱橫交錯沿著雪白的手腕迤儷蔓延已經遍佈全身瞧來格外觸目驚心。
她皺起眉頭一陣厭煩心中突然又是一陣收縮似的陣痛凝神查探徒然一凜心房之中赫然又多出了一個小巧的瑪瑙玉鎖正隨著心室的跳動不斷膨脹收縮……
「孩子為了你為了火族的神聖尊嚴為了火族一百零六城的百姓我要將你的心永遠鎖上……」
「有一天這個心鎖會自然消失。你的心將如磐石不會再有絲毫疼痛因為那時你已將他完全忘記。」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剎那間疼的無法呼吸。但比疼痛更加猛烈的卻是森冷刻骨的悲喜和恐懼。
她依稀記得師傅說過的這句話也依稀猜出了前因後果。在赤炎山的滾滾岩漿裡心鎖已被焚化為虛無但為何今日竟又會重新成型?是不是意味著……意味著那些陳埋的記憶正漸漸的分播破土呢?
自從那日在鳳尾城樓第一次閃過似曾相識的諸多畫面她的心底便說不出地惶惑矛盾即渴望記住以往的一切又害怕那將是再無法掙脫的沉淪。與蚩尤相處地每一ri。這種自我掙扎的恐懼像是烈火一樣地煎熬著她好不容易逐漸平復寧靜的心湖卻又隨著那貫頂迸爆的天雷激盪成了沸騰的熔岩。
「轟!」四周突然巨震如傾天旋地轉她重重地猛撞在腔壁上疼的幾欲暈厥。咬緊牙關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紫紅的火球呼呼旋轉絢光流轉。漸漸映照出外面的圖景。
漫天烈火狂風捲舞星子凌亂地旋轉閃爍著無數的人影在狂飆似的火浪裡跌宕慘呼。
那只巨鵬已膨脹如山嶽雙翼平展如橫天霞雲。在它的頸上蚩尤緊握著一根青黑色地獠牙。在狂風中飄搖甩舞那八個數妖環繞在他身側手掌相抵氣浪連綿。但隨著鵬鳥的急增大與狂掙扎蚩尤的護體氣罩漸漸壓縮雙手虎口鮮血迸流正從那獠牙上一寸寸地朝外滑去。
烈煙石心中徒然箍緊一旦他鬆手沖脫必將被那凶鳥的巨翼橫掃為*粉!
她記得師傅說過太古之時南海火山迸爆成千上萬隻的鳳凰被燒溶在噴薄的岩漿裡魂魄融合重生衍變成了這曠古絕今地南荒鵬鳥。因為它的肆虐大荒生靈塗炭十二族百姓十亡其三若非女媧傾盡全力將其封印南荒萬里河山早已成了無垠焦土。
如今女媧已死就連神農也變成了一尊石人普天之下又有誰能降伏這大金鵬鳥?難道自己注定只能眼睜睜第看著它噴出地烈火將天地焚燬看著它舞動巨翼將他拍碎?
「蚩尤!蚩尤!」她的心彷彿在隨著這個名字猛烈地跳動著而每一次跳動都帶著難以遏止的桎梏劇痛淚水不知不覺地滑過臉頰熾熱如燒。
「嗚哇」大鵬尖嘯震耳欲聾。頭頂忽然捲入一陣炙熱狂風刮的她長亂舞抬頭望去上方張合的腔洞紅光刺目她心中徒然一跳想起了和蚩尤合力擊殺九黎神獸的情景想起他曾說過靈珠乃凶獸原神所寄只要將其吞入再凶狂的妖獸也只能淪為你腹中之物!
霎時間她精神徒振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貼著大鵬蠕動黏滑的胃壁朝上游急衝。強忍巨痛頂著獵獵棼卷的狂風火浪穿過七折八彎的腔道甬洞終於來到了大鵬心室之中。
「彭!彭!彭!彭!」彤紅色的巨大心臟猶如赤山雄嶺急劇地鼓舞收縮在左右心房之間赫然夾著一顆直徑近丈的艷紅圓球。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按恐懼抄足踏風瞬間直衝而上騖地張口咬破那顆巨大的獸珠猛力吮吸。
「轟!」頭頂如焦雷狂爆身子一晃險些仰面跌下霎時間眼前赤紅一片只覺喉中烈焰飆捲彷彿岩漿滾滾飛瀑似的奔瀉入她的體內將她五臟六腑七魂八魄全都燒成灰燼!
她週身巨震痛不可抑雙手卻下意識地死死抓住獸珠。漸漸地意識迸散整個人彷彿被烈火炸成了絲縷輕煙徐徐飄飛起來了懸浮在一片桃紅色的虛空裡。
悠悠蕩蕩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是「轟隆隆」一陣巨響心中巨痛如絞彷彿叢半空重重撞落被捲入層層疊疊的驚濤駭浪中赤紅色的狂濤怒吼澎湃兜頭撲面夾雜著萬千嘈雜聲浪。
突然那排沖卷的巨浪變做了大霧狂風萬獸奔騰她看見蚩尤仰天狂吼揮舞苗刀橫掃千軍。狂風怒卷她沖天飄蕩霧靄茫茫他突然伸出手鐵箍似的將她緊緊紮住一陣酥麻異樣地感覺霎時間在自己指尖爆炸烈火似的燒遍全身……
幻象如狂潮撲捲她的咽喉象被什麼堵住了。四肢酸軟無法呼吸臉頰耳根滾燙如火。腦中一片空茫。
然後她看見帝女桑的烈火在狂風裡沖天搖曳;看見他抱著自己焦急地大聲呼喊自己的名字;看見冷淵裡翻騰的苦淚魚;看見瑤碧山;看見赤炎城那紫紅的夜空;看見暗室裡閃耀的刀光;和他為那個女孩流地淚水;看見那一刻她心碎了而他卻不曾覺察;看見自己抱著赤銅盤向滾滾岩漿衝落;看見錯身那一瞬間。他不顧一切地朝自己伸出地手掌因為那一瞬間她死而無憾……
終於她看見了所有一切當那滾沸的靈珠烈火象決堤的chun洪衝垮了她的心鎖。當她被那急飛旋深不可測地赤紅漩渦所吞噬當她渾身烈火熊熊巨痛如爆當她弓起身鬆開手。重重地撞落在大鵬的心房。
她看見了遙遠的赤炎王宮的夏午那個坐在竹影裡的女子徐徐台起頭。凝視著她地眼睛對她說:「孩子你會為他而死。」
她閉上眼淚珠倏然滑落懸掛於嘴角那絲泛起的淡淡微笑。
那一剎那她聽見心底深處傳來一聲清脆的裂響然後然後是無邊無際的像極夜一樣永恆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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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黃昏陽光斜照。
單狐山碧丘連綿宛如螺鬢密佈。狂風刮卷空氣中瀰漫著濃郁地血腥之氣到處都是殺伐聲夾雜著箭矢破風的銳響與山石滑落地隆隆回震。
纖纖騎乘在雪羽鶴上銀盔白甲如鍍金光手持千里鏡瞇著妙目徐徐掃望前方的遼闊戰場俏麗的臉容冷冰冰的
瞧不出半點神情。
咫尺之外辛九姑騎乘龍鷲凝視著她心中悲喜交織。這十與ri以來跟隨著她領軍北伐所向披糜才知道她任性柔弱的外表下竟還藏著一顆如此堅強而勇敢的心。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這個孩子再也不是當年在古浪嶼上與白龍鹿嬉笑打鬧成ri癡纏著拓拔野的那個單純快樂的少女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西王母那日竟會力排眾議讓她領兵掛帥行此重任。
陸吾英招江凝等金族大將騎獸盤旋在惻神色凝肅寂然無聲經過這幾日三場大戰對她的疑慮與擔憂早已被凜然敬畏所替代。
圓以為一個年方十六的少女別說讓她率軍征戰見了千軍萬馬慘烈廝殺的景象都必嚇的戰戰兢兢六神無主豈料她竟坡有西王母之風臨敵鎮定自如對於眾將所獻的計策亦能從容抉擇。而最讓眾將驚訝的是昨日風鳥峽一戰水族全軍潰敗金族諸將無不進言追擊務求畢全功於一役;惟獨她看了地圖之後斷言峽谷兩端狹窄水妖必在谷內伏有重兵不可冒進。
古思遠率兵查探後覺水妖果然在隱秘處布下數十尊火族的紫火神炮並在峽谷中澆浸了「天雷神水」一旦金族大軍追入谷內亂炮齊火海熊熊勢必危矣。
眾將聞訊驚服纖纖卻殊無歡喜得意之色立即採納英招之計佯裝率軍追擊暗中卻命古思遠與陸吾率領數千飛騎軍神不知鬼不覺地繞至水妖後方趁敵軍專心埋伏之際突襲其旗軍。
水妖促不及防果然大潰。陸吾奪其將旗陣斬其帥正殺的天翻地覆金族大軍又在她指揮下繞過峽谷長途奔襲。前後夾攻屍橫遍野單狐山兩萬八千名水族守軍傷亡近半殘兵潰逃百餘里將半山要塞拱手讓出。
經此一役金族眾將再也不敢歲她小覤均覺她不愧是龍牙侯之女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智慧膽識幾次決斷看似簡單卻都是關係全局厲害之所在;對西王母的大膽用人更覺敬佩士氣大漲。
今日清晨水族從附近十六城池中調來四萬援軍又焦名山的孟槐率領集結於單狐山北面山嶺阻止金族大軍繼續挺進。
英招諸將主張整頓三軍等水妖懈怠之時再動夜襲纖纖卻採納江凝之計認為水妖新敗士氣低糜四萬援兵又是臨時拼湊而成應當一鼓作氣趁其尚未站穩腳跟大舉進攻。
果然水妖軍隊的人數雖然比金族為多但軍心渙散鬥志消沉在金族正面衝殺之下戰了不到半日便已層層潰敗七零八落。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金族獵獵招展的旗幟騎兵奔馳刀槍耀眼鼓號戰歌震天價響另人聞之熱血如沸。
眼見纖纖半響也不說話江凝忍不住騎受上前行禮道:「公主水妖已被我軍殺的一敗塗地繼續殲戰只怕困售反噬我軍會有慘重傷亡。越過北面的山丘就是兩百餘里的高原平地只要將他們驅趕到平原之上圍而不殲彼等孤立無援無險可依惟有束手就擒。」
英招搖頭道:「兵不患敗而患亂也。此處山嶺縱橫正是將水妖分割包圍各各擊破的絕佳戰場一旦放任他們逃到平原之上反倒讓他們站穩陣腳統一指揮那不是放龍入海縱虎歸山麼?」
纖纖眉尖微微一挑正想說話忽然空中傳來「呀呀」怪叫之聲三隻青羽赤頭的怪鳥振翅急衝而下眾將神色凜然紛紛朝三鳥揖手行禮。
這三隻青鳥正是西王母豢養的靈禽常為她代傳諭旨見之如西王母親臨。纖纖這一年多來居住崑崙螺宮之中百無聊賴常與這三隻青鳥玩耍解悶見它們飛來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柔聲道:「少鵹到這裡來。」
那只最小的青鳥飄然落到她掌心輕輕地啄了啄她的拇指清脆鳴叫似是在與她招呼問好另外兩隻青鳥環繞著她飛舞了片刻也徐徐落到她肩頭。惟有這一刻她才稍稍露出從前那俏皮好玩的少女天性。
辛九姑小心翼翼地從那少鵹與另一隻青鳥的尖喙中取出兩顆九孔銅珠放入一個青銅瓶中碧光大作瓶體瑩潤如玉。
這九孔銅珠又叫聚像珠可將景象攝入珠孔投入母瓶後便重重新投影而出是西王母用來傳送諭令的神器即便九孔珠為敵人所奪沒有母瓶也無法聚像成形。此次既有兩顆銅珠便意味著兩道密旨。
纖纖接過青銅瓶低頭凝看身子微微一顫雙頰突然紅霞泛湧即而又漸轉蒼白皺著眉頭神色古怪已極。
眾人微凜卻不敢追問。過了片刻她才抬起頭淡淡道:「太子黃帝和龍神的大軍已經越過甘棗城西境朝單狐山來了今夜子時之前便能與我們會合。」
眾將大喜齊聲歡呼。
連日來姬遠玄的精銳之師潰不延胡余的南海軍。越過堂庭山橫掃南荒西疆同炎帝軍及拓拔野地蛇族大軍東西夾擊解開赤軍重圍而後又與刑天的戰神軍遙遙形成三戟叉的形狀向南挺進迫使烈碧光晟收縮戰線以長右山堯光山羽山一線為界重新形成對峙之勢。
同時六侯爺率領的龍族艦隊又頻頻騷擾赤帝軍的東南海疆並與三日前突然登陸天虞山。奔襲數百里與蛇族大軍南北合圍大破吳回的火正軍徹底控制了東北四城至此被烈碧光晟奪占的北面十餘城已盡數回到了炎帝手中。
雙方割據對峙。勝負難分。而洞庭湖上土族的王亥包正儀兩路大軍與燕長歌八大天王等水族勁旅亦殺的難分難解膠者不下若非金族大軍突然揮戈北上攻佔單狐山。打亂了水族地戰略部署天吳必定還要調集更多的兵力全力攻打洞庭一帶。
拓拔野與姬遠玄必定也瞧出了全局勝負的關鍵因此並不著急與水妖會戰洞庭反而一起繞過敵軍防線。直接向西北進軍。水族眼下兵力最為薄弱之處便在於金水邊境。一旦蛇土兩路大軍與金族會師必可勢如破竹直搗黃龍到時洞庭湖之圍自然不戰而解。
但眾將心中又暗自雪亮知道此番太子黃帝與新晉龍神齊齊趕赴單狐山地另一個原因便是擔心西陵公主的安危。這兩個當今天下最出風頭的少年俊彥一個是纖纖未來的夫婿一個是素來寵愛她的義兄穩聽公主掛帥親征又豈能不趕來護駕?西王母這一招棋牽一子而動全局可謂下的高明已極。
見眾人對視微笑神色曖昧纖纖臉上一紅微有嗔怒之色冷冷道:「今夜午夜前來此地還有水伯天吳。」
眾將臉色齊變纖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又道:「不過他不是來與我們決戰的而是親自護送朝陽公主前來和親的。」
眾人大嘩驚愕無己才知西王母的第二道密旨竟是讓他們就此停戰等候天吳護送其女到來化干戈為玉帛。
陸吾眾將都曾在蟠桃會上見過若草花對其美貌印象坡深想不到當日木族的百花大會上她還是木神句芒的未婚妻短短半個月之後竟搖身變成了許配與少昊的太子妃。感情在天吳眼裡這親生女兒只是個可以隨時拋捨的棋子。
江凝舉起驚神鑼正yu鳴金收兵纖纖忽然道:「慢著!」秋波流轉凝視著英招淡淡道:「白馬神上你的計策很好傳令三軍將水妖分割包圍斷不可讓他們會合更不能讓他們逃到北嶺之後現在距離子時還有幾個時辰我們務必在水伯天吳到來之前將這四萬水妖盡數殲滅!」
眾將一楞英招猶疑道:「多謝公主嘉勉。只是……王母即已下令停戰……」
纖纖悄臉一寒冷冷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是此行統帥自然有權指令三軍有誰敢抗命不叢殺無赦。」聲音森寒斬釘截鐵竟沒有半點轉圈餘地。
眾人大凜紛紛躬身領命。
夕陽斜照在她俏麗的臉上半邊彤紅似火半邊幽暗如夜這一瞬間其神情竟與西王母這般相似!辛九姑新中一震突然覺得她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隱隱之中竟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和恐懼。
號角嗚嗚吹響纖纖閉上眼彷彿又瞧見科汗淮那白飄舞青衫獵獵的模樣心中悲苦憤怒默默忖道:「爹天吳這狗賊當日害的我們父女天涯相隔分別四載;燭老妖如今藥害的你身負重傷險死還生……此仇不報又怎能平我心頭之恨!」
父親地形象漸漸轉淡眼前突然又晃過一個朝思幕想的身影又晃過那溫暖燦爛的笑容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徒然一陣刀割似的劇痛。古人說一ri未見如隔三秋。相別一年有餘那光景真彷彿已經過了三生三世。
再過……再過幾個時辰就可以瞧見他了。她的練上雙耳突然火辣辣地一陣燒燙柔腸如絞心亂如麻一時間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恨是怒。睜開眼怔怔地仰望著那晚霞如火的藍天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拓拔大哥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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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黛藍色的天空中黑紅色的火燒雲奔騰如浪從眾人的頭頂急湧過。
重山交疊花樹如錦山谷中滿是濃郁的草木清香。拓拔野姬遠玄率領大軍急馳在蜿蜒的官道上晚風吹來胸膺如洗群雄精神抖擻談笑風聲。
惟獨拖把野一言不騎乘著白龍陸默默前行。一整個下午他的左耳都在**辣地燒燙著是不是因為她正在惦記這自己呢?突然想起從前在古浪嶼上每次他的左耳無緣無故地變紅時纖纖總要挽著他的臂膀對著他耳朵吐氣如蘭笑吟吟地說:「拓拔大哥猜猜是誰想你了?」
此情此景宛如隔世。蟠桃會之後他常常會忽然想起以往與纖纖在一起時的零星片段那些青澀酸甜的少女心事那些親暱無間的快樂往昔那些從前總也未曾留意的柔情蜜意每每如春水似的將他卷溺讓他跌宕在溫柔甜蜜喜悅懊悔愧疚悲傷……交相洶湧的心潮裡。
有時他甚至會突然一陣恍惚在他心底真的是一直當纖纖當作妹子嗎?那些隱隱約約卻又曖昧不明的情感他真的就從未察覺?如果他這一生不曾遇見過龍女不曾邂逅過姑she仙子他會不會喜歡上這個總讓他牽腸掛肚任性刁蠻卻又對他一往情深的少女呢?
「拓拔野今日之辱纖纖永誌不忘。終有一ri我要讓你後悔愧疚聲不如死!」心中一顫彷彿又看見了她那傷心欲絕的怨毒目光心緒登時變的更加淆亂起來。幾個時辰之後自己又該將如何面對與她的重逢?
「三弟你在擔心公主麼?」姬遠玄騎著麒麟返折到他身旁並肩急馳笑道:「剛才得到前方偵報她又率軍將孟槐的四萬援兵殺的潰不成軍七日之內三場大捷就算是白帝王母親臨只怕葉柄過是如此驕績了!有婦如此姬某夫婦何求!」縱聲大笑喜悅已極。
拓拔業野微微一笑坡感喜慰卻不如先前那般驚訝了。當日聽說纖纖掛帥北伐心中擔憂無已恨不能插翅飛去想不到一路之上聞聽的竟都是金族奏凱。
心想:「龍生龍鳳生鳳她的父親是用兵如神的龍牙侯母親是指揮若定的西王母有如此天賦當不足奇。普天之下只怕惟有我還將她當作是從前那好玩胡鬧的妹子。」轉念又想即便她在孩童之時也冰雪聰明伶俐多智只是當時將狡計用在了如何搗亂之上罷了。
當是時「嗖」地一聲暮色中突然劃過一道赤紅的火焰流星似的衝入北側的山嶺頓時衝起熊熊火光。
「有埋伏!」眾人大喝紛紛彎弓拔刀勒馬回韁。
空中「咻咻」之聲大作無數火箭縱橫破空絢麗如霞。拓拔野凝神眺望只見數十名鷹騎從南邊山崖後橫空衝出在漫天箭雨中高沖低伏十幾人抵擋不及頓時被火箭貫穿慘叫著渾身著火平空墜落。
既而殺聲大作山嶺上又黑壓壓地衝起千餘飛騎朝他們追來黑色旌旗獵獵鼓卷繡著一隻猙獰的白毛花豹赫然竟是水族大將孟極的飛豹軍。
姬遠玄喝道:「龍騎軍迎戰!」涉馱縱聲呼嘯率領翼龍騎兵沖天飛起箭矢如雨急捲如風。飛豹軍措手不及頓時被射殺了百餘人淒嚎墜空陣形大亂。
眼見山谷中旌旗漫漫槍戈如林儘是土族、蛇族的大軍水妖大凜不敢戀戰紛紛呼嘯著轉向飛掠頃刻間便翻過山嶺逃得一乾二淨。龍騎軍也不追趕夾護著那數十名鷹騎盤旋返沖。
眼見那數十人身著黑衣裝束儼然是水族中人眾將無不起疑紛紛喝問。
為那名男子年過四旬雖然渾身鮮血形容落拓卻掩桿不住英挺剽悍之色瞥見周圍旗幟神容微動不卑不亢地朝拓拔野、姬遠玄揖手道:「敢問兩位可否是神帝使者與太子黃帝?」
拓拔野微微一怔。白從當年蜃樓城破之後再無人呼他為「神帝使者」。這幾年縱橫四海由最初的湯谷城主變成龍神太子又從太子晉陞龍神現在甚至搖身變作了蛇族帝尊突然聽到這個稱謂倒有些滄海桑田之感。當下抱拳回禮。道:「在下拓拔野。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凝視他片刻喜色浮動。眼角突熱又滑下兩行熱淚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大禮道:」在下季川源當年寄居蜃樓城。曾經與帝使有過一面之緣。帝使之恩永誌不忘。」
「季川源?」拓拔野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默念了幾遍想起在北海平丘之處水聖女與青帝所說的話來。脫口道:「你是碧藻城主季晟山之子?」
「正是!」季川源一愣想不到他竟會知道自己家承熱淚上湧道。「當年帝使初臨蜃樓城。在海灘上歡慶之時在下曾蒙帝使厚愛。嘗過帝使親手烤炙地焦骨魚想不到……想不到隔了這麼久帝使竟還記得小人……」激動之下聲音竟有些哽咽起來。
被他這麼一說拓拔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重見故人心中亦歡喜不已當下躍下白龍鹿將他扶起笑道:「既是老朋友又何需這般客氣?當日城破之後許多故交都已無緣再見想不到今日你我竟會在這裡重逢。
季川源悲喜交加搖頭道:「天意冥冥季某今日到此原是想向金族守將報信的九死一生想不到竟會被帝使與太子黃帝所救……」頓了頓凝視著他一字字道:「龍牙侯是我碧藻城的大恩人此事關係西陵公主之生死季某的消息若還及時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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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降山谷茫茫廝殺聲已漸漸轉小從高空俯瞰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隱隱約約可以瞧見遍野橫陳的屍體以及潮水般分合捲湧的金族獸騎。
陸吾從將陸續騎獸飛來紛紛報捷四萬水妖被分割成了九塊傷亡過半除了極少數精銳仍在負隅頑抗剩下的多半都已投降。又過了片刻英招提著一個人頭渾身血跡地騎馬飛來遙遙揖禮道:「報公主水妖已盡數殲滅孟槐級在此!」
眾將歡呼下方地金族大軍亦爆出如潮吶喊遍山迴盪。
這一戰歷時三個半時辰四萬水妖陣亡一萬四千傷九千投降一萬六千人逃逸僅八百餘人幾乎全軍覆沒;而金族三萬鐵騎傷亡不過八千人可謂大獲全勝。
纖纖微微一笑妙目中止不住有些得意當下鳴金收兵押解著萬餘俘虜浩浩蕩蕩向單狐城撤回。
剛到城下便聽遠處傳來嗚嗚號角「轟轟」連聲東北夜空中絢光流舞禮炮轟鳴有偵騎連續奏報。水伯天吳率領三百飛騎護送朝陽公主前來和親。
眾將面面相覷均想西陵公主掐時之準如有神助天吳若早來一步四萬水妖只怕難以全殲對她的佩服之意不由又加了兩分。
陸吾道:「水伯此行既來和親想必不敢胡來。不過為防萬一公主還是隨石神上到內府一避與他交接朝陽公主之事便暫交由末將處理。等明日陛下親臨再於城內主辦迎親之禮。」
其時大荒兩族和親須由女方族長親自護送至男方境內而後由男方族長主辦極為隆重地迎親大禮歡宴三日之後男方才能將新娘迎回新郎居所。
眼下天吳雖然只帶了三百飛騎前來但他練成八極**之事天下盡知全族眾將都不敢大意。好在西王母為保纖纖周全早巳請石夷隨行擴駕有武癡金神在此再加上陸吾、英招等絕頂高於也不怕天吳耍詐。
纖纖雖對天吳恨極但一則母親和親違抗不得;二則也深知此獠神功蓋世奈何不得只得暫且強忍恨怒伺機行事。當事「哼」了一聲與辛九姑石夷等人一齊往城中飛去。
眾將則聽叢陸吾號令或押解俘虜或整頓軍士或籌備迎賓之禮分頭行事去了。
單狐城三面環山依嶺而建城牆高厚雄偉是大荒中最易守難攻的要塞之一。定西樓建在主峰半山背倚絕嶺內連山腹渾然合一。站在內府窗口憑欄遠眺金族群山盡收眼底視野開闊。
纖纖換過衣服正與辛九姑同用晚膳聽到遠處禮炮轟鳴人聲喧沸知道水族的和親團已經到來了眉尖一皺推案起身走到窗口俯眺只見城裡、城外燈火輝煌城外已臨時搭建起了數十個帳篷篝火熊熊獸嘶不絕。
端起千里鏡凝神細看遙遙可見陸吾眾將騎獸緩行到了大帳前一翻身躍下一個木面人昂然站在帳前赫然正是天吳。她心中怒火竄起想起他的種種晉劇行想起雨師妾胸膺憋悶冷笑一聲擲下千里鏡便欲到外面的空庭透透氣。
剛一轉身便聽一個金鐘似的聲音嗡嗡道:「此處安全公主留步。」石夷小山似的擋在門口白衣獵獵方方正正的臉容如刀削斧鑿渾無一絲表情。
金神木訥緘默喜怒不形於色一生浸淫武學不聞山外之事此次受西王母所托才破天荒地出了崑崙山一路上守護纖纖左右石頭人似的一言不到了此刻纖纖才第一次聽到他說話。
風他神情莊嚴肅穆纖纖大覺莞爾「撲哧」一笑道:「金神哭笑石頭開花果不其然。但大家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新婚燕爾還這般愁眉苦臉難不成是長留仙子欺負你又拿那什麼尺子打了你麼?」
辛九姑嚇了一跳道:「公主。」
當日蟠桃會後白帝看出石夷與長留仙子之間愛恨糾纏的曖昧情感於是做主為這對六十年地歡喜冤家成婚不想長留仙子竟羞惱成怒不但矢口否認還大吵大鬧要與「老混蛋」決戰拚個你死我活。
眾人瞧得好笑卻還得假意相勸連哄帶騙都說兩人數十年不分勝負實乃天生一對如違天意必遭天譴云云如此折騰了七個多月又由石互親自提親長留仙子扭捏推辭了幾回才瞧在蒼天份上勉為其難的予以答應。
成親之後石夷對她言聽計從婦唱夫隨一起切磋武學形影不離竟成了天下罕有的恩愛夫妻眾人看到眼裡樂在心頭但兩人一木訥嚴肅一個偏狹多疑便是白帝王母也不敢以此打趣。
被纖纖這般取笑石夷古銅色的臉頓時漲紅若紫半晌才搖了搖頭訥訥道:「我……我的『素光神尺』打不到她的『逝水流年』公主何以知曉?」
纖纖一怔格格開懷大笑但想到他們作了六十年地情仇冤家終能兩情相悅恩愛無間而自己所愛之人卻與她形如陌路永不能依托終身不由悲從心來突然扶著椅背嬌軀顫抖珠淚漣漣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