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書法時最講究的是入靜,凝神靜氣心正氣和,只有以如此狀態寫出來的書法才能擁有神韻,使人一看就能看出書寫之人的性格、內涵以及修養。
梁薪和文浩然提起毛筆之時相互對望了一眼,這一眼讓二人同時感受到對方絕對是一個高手。因為那堅定不移,氣定神閒的眼神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梁薪端起一旁的清水倒了一點在硯台之中,然後拿著墨條開始磨墨。
精於書法一道的人都很清楚,磨墨也是十分有講究的。首先講究力道曲直,磨墨的輕重快慢都得適中,磨墨的人必須姿勢端正保持墨的垂直平正,要在硯上垂直的打圈,不可以隨意亂磨。另外用水的濃淡,墨條的維護也都十分講究。
磨墨的方法十分正確最終決定了磨出來的墨十分是好墨,而墨的好壞則直接影響了最終的書寫結果。當然,不止是磨墨,對於愛好書法的人來說。筆墨紙硯、心境、環境也都是影響書法的重要因素。不過在這小小客棧當中,要想找到上等的筆墨紙硯根本就是妄想。所以梁薪和文浩然的比拚之中還有事關對心境以及環境的控制。
二人磨好墨之後小心翼翼地將毛筆上面的雜毛剔除掉,然後二人將毛筆清洗了一下進行擦乾。準備一切準備工作,文浩然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包放在一旁。聞到那香包的香味梁薪看著文浩然微微笑了笑,因為納香包裡面包含有不少珍稀的中藥材,比如龍涎香、百明子、五花七葉草等等,全都是凝神靜氣的上等佳品。有這麼一個香包的輔助,文浩然自然能很快入靜。
看見梁薪對自己發笑,文浩然微微有些尷尬,他解釋道:「我寫字之時一直都會使用這個香包幫助入靜,如果你認為這是作弊的話我不用就是。」
「不必如此。」梁薪擺擺手道:「在下並未認為文先生使用此香包有何不妥,相反這更加讓在下認定了文先生乃是一名真正喜好書法之人。能夠與文先生這樣的人共同切磋書法是在下的榮幸。」
梁薪說完將毛筆放入硯台之中小心翼翼地將墨汁舔飽,當他最後理順了毛筆之後梁薪緩緩閉上雙目,這一刻天地萬物在梁薪的心目當中都已經不存在了,他的心中只有四樣東西。心、手、筆、紙。當他睜開雙眼之後他沒有再去看文浩然一眼,而是直接下筆開始在宣紙上寫字。
「永和九年,歲在葵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一篇蘭亭序不計標點在內共計三百二十四個字,梁薪和文浩然幾乎是同時落筆又同時放筆。寫完以後二人小心翼翼地將墨汁吹乾,然後交予對方。
書法習作的比拚交給對手評比高下,這是對對手的信任和尊重。首先在座的人中對於書法的瞭解無人能夠超越文浩然和梁薪,所以個中門道讓他們二人自行判斷方位上策。另外他們對自己的字十分清楚,一旦看過對方的字兩相比較輕易就能得出高低分別來。
梁薪鄭重其事地接過文浩然的書法,首看第一眼梁薪心中就暗生敬佩之意。文浩然在君子六藝之中最精書法,這絕非虛言。這一篇《蘭亭序》用筆以中鋒立骨,側筆取妍,有時藏蘊含蓄有時鋒芒畢露。其中蘭亭序裡最為精華的二十個「之」字文浩然也如同右軍先生一般寫得別具姿態,無一雷同。
總得來說這一篇書法無論是從佈局還是行書,亦或者是收停轉折全都展示出了文浩然超高的筆墨技巧以及深厚的書**力。梁薪仔細分辨過後抬起頭對文浩然說道:「文先生書**力高深,行筆已經深得右軍先生精髓之七八,在下佩服。」
文浩然拿著梁薪那篇《蘭亭序》雙手微微顫抖,他嘴唇顫抖中低聲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文浩然才抬起頭來,他看著梁薪的眼神從一開始的略有好感到現在已經有些意外和高山仰止的欽佩。
文浩然歎息一聲,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下來。他嘴角含著微微的笑意道:「梁王爺天下第二才子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這一次我輸了。」
梁薪淡淡一笑,他也沒假意推脫說什麼贏的應該是文先生,輸的應該是在下之類的客套話。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二人將書法寫完的那一刻高下便已有分辨。
文浩然的書法的確已經有七八分像王羲之,論書**力的確當世鮮有人能與之比肩。但是模仿終究只是模仿,沒有個人風格,始終難以自成一家。
而梁薪的書法則與文浩然的書法不同,他的書法糅合了古今各個書法大家的特點,如今早已經自成一體。拿他和文浩然相比,梁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長的,而文浩然則一直是在看著巨人成長。兩者的區別自然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雖然贏了,但是梁薪還是十分欽佩文浩然的坦蕩。他對著文浩然行了一禮道:「文先生的書**力高深,歷經多年磨練實際早已開始形成個人風格。不過文先生一直都執著於描摹右軍先生的書法,故而一直未能自成一體。佛家有云:『放下自在』,這句話在下贈予文先生。」
「放下,自在?」文浩然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後他眉宇之間緊鎖的神色一下舒展開來,他笑著點點頭道:「多謝梁王爺的指點,此恩此情在下沒齒難忘。」
梁薪微微頷首之後對著孔儒明行禮道:「孔先生,這第一局小子僥倖獲勝,不知道第二局又是由哪一位先生出來指教呢?」
孔儒明點了點頭:「梁王爺果然厲害,在下由衷佩服。第二局嘛,就由莫師弟向王爺討教好了。」
孔儒明叫了聲「莫師弟」,那位腰間掛著純金小算盤的中年男子先前跨出一步。這名男子和文浩然、孔儒明有些不同,他那翩翩文儒風範之中夾雜著絲絲狡黠的意味,似乎他既是一位文人也是一個商人,這樣的人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儒商吧。
男子對著梁薪行了一禮道:「在下莫由心,君子六藝裡面在下就只有術數一道尚能拿出來見人,還請王爺能在此道給予指點。」
「莫先生客氣了,不知道莫先生準備怎麼比試還請莫先生說出方法來。」梁薪淡然說道。
莫由心點點頭道:「其實這麼多年以來九數里面無論是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亦或者是均輸、方程、贏不足還是旁要都推演到最後都讓我覺得論據不足,無以為繼。數年前我發現圓形的周長和直徑之比會得到一個數值,而這個數值居然可以無限推演並且無循環,通過這麼一個數值我們可以精確計算出圓形周長與大小,故而近幾年我一直在推演個數。
如今這個數已經被我推演成為三後面尚餘一四一五九,如果梁王爺能理解在下在說什麼,並且能比在下推演的更多,那這一局就算梁王爺勝了。」
莫由心說了半天梁薪心驚不已,他自然明白莫由心在說什麼,其實後世的人只要是初中畢了業的人都明白莫由心在說什麼。但是他沒有想到,僅僅是在北宋時期就已經有人開始注意到這個,並且將那麼一個數值推演到小數點後面的五位。
這有多麼厲害梁薪說不清楚,但是他只知道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梁薪對著莫由心行了一禮,他知道這一局自己能夠贏他,但是他卻第一次感覺自己贏的並不光彩。莫由心窮盡數年精力計算出這一個數字,但是梁薪卻在很小的時候已經知道這個數字了,他只需要簡單背出來就可以。
梁薪張口說道:「莫先生說的這一數值,在下很巧也剛好涉獵過,在三之後其實尚有餘數為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七九三。」
梁薪一下說出了十五位數,原本他還能繼續往下說,但他覺得已經夠了,就算是十五位數莫由心如果不知道正確方法是絕對計算不出來的。
當梁薪念出這麼一串數字後莫由心臉上的表情立刻變成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其實不僅僅將這個數值算出了之後五位,而是七位。他知道一四一五九後面是二六,但是他卻沒有想到二六後面的那麼多位數梁薪全都知道。
莫由心激動地看著梁薪,他忍不住抓著梁薪的手道:「如何?如何算得?」
梁薪知道莫由心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向莫由心問道:「還請莫先生說出一個圓形周長和直徑的數值。」
莫由心立刻說出,梁薪將這個數值以阿拉伯數字記下,他列出一個公式開始計算,很快將這個數值算到了小數點後面的十五位。
梁薪放下手對莫由心解釋道:「這個是我習慣用的數字列算方式,這些符號分別代表一二三四五六七**零,而根據它們的排列位置不同我將右手第一位定為『個位』,第二位為『十位』……比如這個數字就是一萬三千六百七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