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在地面上,此刻在路上行走會感覺到一種很舒服的暖意。這種暖意和炎熱有區別,這是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從身體一直到心裡都是。
在如此天氣下行走自然是一件很愜意的事,而更讓耶律雅裡覺得愜意的還有梁薪這次以極小的代價就已經逼得耶律大石放棄了攻打鎮州的想法。不僅借了鎮州之圍,並且耶律雅裡還知道梁薪還和耶律大石達成了某種協議,二人從林中出來的時候居然是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出來的,臨別時二人相相互道別,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耶律雅裡很想知道梁薪和耶律大石究竟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他嘗試著問過,不過梁薪沒說。梁薪不想說,以耶律雅裡的道行還不足以從梁薪的嘴裡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來。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曠蕩恩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梁薪似乎心情也很好,一邊控制著胯下戰馬緩慢前行,一邊搖頭晃腦的吟誦著詩句。
詩一念完,梁薪轉過頭對耶律雅裡商議道:「大舅子,我跟你商議個事唄。」
耶律雅裡愣了一下,他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梁薪叫自己「大舅子」。聽著很親切,但是基於對梁薪的瞭解,耶律雅裡沒由來的心生緊張,並且夾雜著淡淡的戒備。
看著耶律雅裡的身體往後縮了縮,梁薪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嘛,咱們是親戚,我坑誰還能坑自家人不成?」
耶律雅裡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質疑,他謹慎地回答道:「什,什麼事,你說吧。」
梁薪笑了笑,笑容親切和藹猶如此刻的陽光一般和煦溫暖。
「大舅子,你說咱們是一家人對吧?」
「額……對。」梁薪這句話無可厚非,耶律雅裡只得點點頭承認這件事。
「一家人是不是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無分彼此呢?」
「這個……是吧。」
耶律雅裡心裡升起濃濃的不安感,他雖然還不知道梁薪準備說什麼,但是梁薪這兩個疑問句的鋪墊讓他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坑裡。嗯,一個大坑。
「啪!」梁薪鼓了一下掌,他拍拍手道:「原來大舅子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樣的,那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就肯定沒問題了。」
梁薪沒等耶律雅裡回答就張口說道:「大舅子,你看敵烈老將軍已經死了,你的鎮州城連一個守城大將都沒有,遇到外敵入侵你根本就毫無抗擊之力。另外你看看你的鎮州城,上到士兵將領,下到平民百姓,個個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難道你準備讓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嗎?」
耶律雅裡心中「咯登!」一下,他隱隱約約明白梁薪這是準備要跟他說什麼事了。不過即便是猜到了一點點,但是耶律雅裡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回應一句:「你說的不錯,這些的確是我無能。難道你有良策可以扭轉這樣的局面?」
梁薪再一次笑了,這一次的笑容就好像大灰狼終於將小紅帽騙到手了一般。他點點頭道:「當然,大舅哥你又不是沒去我的河洛夏利看過,那裡以前是什麼樣子,我去之後又變成了什麼樣子。我記得從河洛夏利出發之前你曾經說過你要將皇位傳給君來,那在這之前你是不是得讓我這個當爹的先替他好好打理一下他未來的領地?」
「你的意思是?」耶律雅裡心中暗道一聲果然,這梁薪好大的胃口,他居然打起了自己鎮州城的主意。
「沒錯。我派兵入駐鎮州城,然後重新規劃打理鎮州城的軍事民生,大舅哥您看可以嗎?」梁薪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耶律雅裡問道,耶律雅裡又不是傻子,讓他拱手將自己的城池讓出來心中自然有一絲抗拒。
在耶律雅裡還在考慮如何回拒梁薪的時候,梁薪搖著頭道:「大舅哥,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感動。其實你完全不必如此,我從小家裡面的人就給我起了一個小名叫做『雷鋒』,所以我無私奉獻,做好事不留名是應該的。」
無私奉獻,做好事不留名跟小名叫「雷鋒」有什麼關係。耶律雅裡一頭霧水,他這北宋時期的人哪裡知道「雷鋒」這個名字所代表的種種含義。
耶律雅裡微微吸了口氣,他已經想好了一番說辭來拒絕梁薪。
而此刻梁薪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寒芒,他大聲吼道:「這麼安靜幹嘛,兄弟們都給我吆喝一聲!」
梁薪這句話夾雜著真氣喊出,聲音傳遞的很遠。忠義鐵騎聽見梁薪這聲叫喊立刻響應著高吼一聲:「忠義鐵騎,所向披靡。殺!」
那聲「殺!」字一出口,一股金戈鐵馬冷血無情的蕭殺之意立刻瀰漫開來。
萬餘忠義鐵騎齊聲喊出來,氣勢更是猶如平地驚雷一般,震動的人耳膜生痛有點震耳欲聾的感覺。
耶律雅裡被這麼一聲叫喊嚇了一跳,梁薪此刻將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連他那嘴角時刻常帶的那麼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都已經消失。
梁薪盯著耶律雅裡,他平靜的眼神讓耶律雅裡感覺自己心裡似乎被壓了一座大山一般。
「大舅哥,我的提議究竟是好是壞你倒是說句話呀,愣著幹嘛?其實你已經決定了要將皇位傳給君來,那麼鎮州城遲早是他的,如今早一點交給我好好打理也只不過是將時間提前而已,你不會不願意吧。或者說你前幾天說要傳皇位給君來那事是逗我好玩兒的?」
耶律雅裡心中頓時一凜,梁薪嘴上雖然客氣,但是他的所作所為,言語的字裡行間無不充滿著威脅的意味。耶律雅裡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論武力他不如梁薪,論謀略他更是不如這個靠著謀略一步步從小太監做到一字並肩王的男人,論民生社稷,他自知自己連給梁薪提鞋都不配。
面對著梁薪若有若無的威脅強迫,耶律雅裡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拒絕了。他咬了咬牙,強行壓下心中的抗拒開口道:「可以,鎮州城的事務以後就拜託梁薪你了。」
梁薪微微鬆了口氣,全身肌肉也跟著鬆了一下。不過這些細微的表現耶律雅裡自然是看不見的。其實如果耶律雅裡咬死不把鎮州城交出來,梁薪也拿他沒辦法。並且不止是拿他沒辦法,之後如果耶律雅裡開口求他幫助什麼,他還必須得幫。
原因無它,只因為他有一個妻子叫做耶律蓮蓉,是眼前這個落魄皇帝的親妹妹。
江山社稷,萬里領土,皇圖霸業,生殺與之大權。這些在梁薪心中全都不如自己女人的感受,他不會捨得讓自己的女人受一點點委屈,哪怕是一絲黯然失落也不能有。
不過話雖如此,但是為了大局著想鎮州城梁薪又必須得把它控制在自己手裡,並且還得將它經營成一座西北路上無人膽敢冒犯的雄城天關。原因無它,只因為這座城池所在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
鎮州城原本就是西北路招討司的司府所在,原本耶律大石這個西北路招討使就應該是在鎮州城內建立行政中樞。但當時的情況是遼國已經和金國開戰,並且連吃敗仗國力每況愈下。盤踞在西北路上的韃靼趁機奪下了鎮州城,耶律大石到達西北路的時候,鎮州城已經被韃靼人所佔領。
那個時候耶律大石還沒有站穩腳跟,所以也就只能聽之任之了。等到他站穩腳跟後他也派兵去攻打過幾次鎮州,不過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不過他的幾次攻打也不是一點效果都沒有,至少他極大的虛弱的韃靼人對於鎮州的控制力。如果耶律大石再攻打幾次,鎮州城很可能就已經是他的了,但是他那個時候又和自己領土內的韃靼人開了戰,所以一時間就忽略了對鎮州城的攻打。
而恰好在這個時期,耶律敵烈帶著耶律雅裡逃到了鎮州城,並且輕而易舉的就將鎮州城給拿下了。
這鎮州城處於鄂爾渾河上游與土拉河之間,靠近防州和維州,城內擁有大量屯田和領土。如果不是耶律雅裡不懂經營,他完全有機會借助鎮州城囤積實力,然後東山再起。
而最為重要的是,鎮州城是北阻卜、西阻卜、西北阻卜、阻卜札剌各部之間通行最方便的路線,這裡就是他們的咽喉要道。可能這個時候還沒人發覺這一點,但是一旦梁薪與各個阻卜勢力發生衝突,這裡就成了牽制他們,不讓他們聯合在一起的最重要之因素所在。只需佔住鎮州城,就等於切斷了各阻卜勢力的聯繫。
另外提一句,阻卜其實就是韃靼。在這西北路上,可能耶律大石的勢力已經可以排得上號了,但是西北路勢力最大,其實還是韃靼人的勢力。
耶律雅裡願意將鎮州交出來總算是讓梁薪鬆了口氣,他見耶律雅裡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梁薪認真地對耶律雅裡說道:「大舅哥你放心,鎮州城我不會白要你的。我敢保證,我拿了鎮州城以後,你的日子一定比現在還要好過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