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故鄉美,水是故鄉甜。久未歸家的遊子,在外面就像是無根的浮萍,因為他的根不在那裡。梁峰走在狹窄的田埂上,望著水田里已經彎腰的金燦燦的稻穀,看著那些在兒時記憶中佔據著重要地位的山山水水,感覺親切時又感到很陌生。當年自己在那片山上摘過梨,在那條小河裡洗過澡。那一家的柚子曾經被自己幾個同學惦記過,那一片河灘曾在那裡做過燒烤。
一路走來,發現變化不大,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是卻離現在的梁峰是那樣遙遠,別的不說就說著腳下的路,原來在上面嬉耍打鬧,可是現在居然覺得站不住腳。習慣了大城市裡寬廣的馬路,這種田間小道走不來了,生怕會跌倒。
離家越來越近了,遇到的熟人也越來越多。很多都只是微笑的看著這個帥氣的小伙兒,似乎不記得當年的搗蛋鬼了,可是還是有記性好的記住了這個調皮娃兒:「這不是老梁家的峰娃兒麼,城頭找大票子回來嘍啊?」以為在水田里割著稻穀的農民看到在田埂上走著的梁峰笑呵呵的問道。
「是四伯爺(伯伯)啊!你老身體還好得很嘛,這麼熱的天還在田頭干。」梁峰也笑著回答。
「你娃兒也是,走了三四年會都不回來一趟。你媽和你老漢兒(父親)想你都想得哭。」四伯埋怨道。
「我也想回來,就是混得屁(不好),路費錢都沒得,怎麼回來嘛!」梁峰回答說。
「算了,不跟你扯了,先回去看看你爸媽。晚上過來找強子耍。」四伯繼續干他的活去了。
「好,晚上我就過來!」梁峰跟四伯告別。
沒走多遠,又遇到熟人「峰娃兒回來了?你媽想得你好造孽喲!你個沒良心的娃兒,這麼久都不回來,電話也捨不得多打幾個!你老娘想得頭髮都白完了。」
「三婆,不是不回來,沒混出個名堂,我不敢回來,我爹你又不是不曉得,他那個脾氣我一事無成的回來還不遭打死!」梁峰對著河對岸的一位老婆婆說道。
「回來就好,你媽真的好想你,你先回去看看,一會兒來我家玩!」
「一定來!」
就這樣,梁峰一路打著招呼回到家了!
遠遠的看到自己家了,還是當年的老屋。泥夾壁頭小青瓦,記載著兒時所有的美好記憶。在這幾間小小的屋子裡,住著自己世上最親的人。腳步開始變得沉重,每邁出一步都要莫大的心力。淚水又瀰漫上眼眶,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
越來越近,心跳的很快。梁峰在這一刻甚至有了轉頭的想法。可是一個身影出現了,跌跌撞撞的來到了梁峰的視線裡,花白的頭髮,憔悴的面容。手上拿著的是座機的聽筒,可是電話線都斷了。
「峰娃兒,你回來啦!快點過來讓媽看看!」聲音透著焦急,腳步越發虛浮了。
聽到這個聲音,梁峰全身似乎都失去了力氣,手上提著的東西全都掉在地上了。腿在微微的發抖,嘴唇抿了抿可是又開不了口。最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就只說出一個字:「媽!」
「唉!」梁峰母親激動的跑到他面前,一把就抱住了自己離家四年的兒子,很用力很用力,生怕放開就是一個夢,就像這幾年做了幾千遍的夢一樣。
被母親抱著的梁峰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腳一軟就跪在了離家還有十幾米的大路上。
「媽,兒子不孝,這幾年讓您擔心了,對不起!」梁峰不知該說點什麼好,淚水一直在流淌,順著臉頰順著脖頸。梁母陳蓮也和兒子一起流著淚,兩母子就在家門外這樣抱著、哭著。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大門邊,站著一個有點佝僂的身影!看著泣不成聲的兩個人,臉上有欣慰又有憤怒。
「還曉得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鄉(外面)?」看了好久終於還是出聲了。
「爸。」梁峰看到人了,低著頭不敢去看這自己心中最偉岸的身影。
「我不是你爸,我沒得你這樣不歸家的兒子。」梁父梁全聲音裡透著倔強。這一家人脾氣都如出一轍,梁全倔了大半輩子,大女兒為了讀書也倔著脾氣,自己就去縣城了。小兒子不願在家待著,一聲不吭的就離家出走,好幾年杳無音信。
「爸,我錯了,真的錯了!」梁峰跪在家門前,望著頭髮花白已經花白頭髮的父母無語凝噎。
「先起來,有啥子事都回家裡說,在這屋門口丟人現眼的!」陳蓮把梁峰從地上扶起,推著他往家裡走。
回到家,坐在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堂屋裡,梁峰在這一刻就覺得自己是個混蛋。這幾年裡不是不想家,可是就那樣回來他覺得丟人。可是這裡是家呀,不論在外邊漂泊了多久,不管你在外邊是出人頭地還是失魂落魄,這裡就是你家,這裡有你最親的人。
你成功了,家人為你驕傲;你失敗了,家人給你鼓勵;你受傷了,家人給你治療;你幸福了,家人獻上祝福。這就是親人,他們永遠的支持著你,讓你在人生的道路上一直向前,一路摸爬滾打,跌跌撞撞,他們就是永遠的後盾與港灣。
在外的人,回家看看吧!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舉一動都牽掛著他們的心!
最終家庭戰爭並沒有爆發,梁全只是坐在梁峰的對面,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當年還沒有一尺長的小娃娃,現在長得比自己都高了!那個抱著自己大腿哭泣尋求保護的孩子,有了自己的主見,要勇敢的去闖出自己的未來。
「你也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不瞭解,但是爸支持。你成功了,爸高興,但是你在外邊委屈了,就回來。爸給不了你什麼,沒有家財萬貫,但是爸愛你!」梁全這個質樸的男人,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威嚴的男人,現在對自己兒子這樣說。
「爸,你給的夠多了,你給了我如山的愛,還有不服輸的品質。你教會我做人的道理讓我不會迷失方向。爸這些都是你給我的,是你一擔擔磚頭換來的米,是你一滴滴汗水掙來的錢。這些都是兒子永遠的財富,沒有你的汗水就沒有你的兒子!」梁峰很激動,父親卸下自己威嚴的面具,這是對兒子的肯定,因為兒子不再需要父親的威嚴來為自己遮風擋雨了。
這天下午,父子倆談了很多,從小時候的頑劣讓父親頭疼,到兒子自己去闖蕩,讓父親擔憂,兒子回來了,父親就放心了。
晚飯吃的是母親做的回鍋肉,好久沒有吃到了,這是這幾年時常出現在夢中的味道。父母都沒怎麼吃,只是靜靜的看著,兒子吃的越香他們不但不高興,反而是眼中擒滿淚水。在外面吃不到媽媽做的菜,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罪,才讓這叛逆的兒子像現在這樣一點家常便飯吃得狼吞虎嚥?
父母就是這樣,他們總是擔心兒女過得不好,總是為兒女擔驚受怕。
老人奢求的不多,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