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精靈自己的歷史記載中,太陽井是在上古的大災變後,血精靈的祖先被驅逐出故國之時,此族的領袖在這片蠻荒之地上所建立的新的能量之源。
數千年來,這猶如日光一般燦爛的泉水在血精靈的心中乃是天下中最適合作為純粹一詞的代行物,不計其數的血精靈依靠著太陽井所釋放出來的能量滋養,從而獲得了長久的壽命與強大的奧術魔法天賦。
然而,當收復太陽井的勇士們來到了這本應純粹無比的能量源泉面前的時候,卻發現在那燦爛的金黃色光輝之下,一縷讓人無法忽視的腐蝕之力早已經在其中紮下了根。
雖然遊俠將軍洛索瑪還沒有明白這種異常代表著什麼,不過無論是凱爾薩斯這樣優秀的法師,還是蒂法妮亞這種與亡靈作戰多日的聖騎士,亦或是莉亞德琳這種聖光的牧者,無一不發現了這股腐蝕之力的真正面貌。
這份力量的來源,是天災軍團。
阿爾薩斯將克爾蘇加德的遺骨投入了太陽之井,而後這位向惡魔出賣了自己靈魂的肯瑞托法師就依靠著太陽井那強大的能量而復生,成為了一個強大的巫妖。這些情況,在場的血精靈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那促使巫妖復生的腐蝕之力,居然能夠以那對比之下極其細微的力量在太陽之井中扎根,並且還能緩緩擴張,以一個極其緩慢,但是不可忽視的速在徹底腐蝕著這個血精靈的能量之源。
如果任由這腐蝕繼續下去,那麼整個血精靈都將難逃被巫妖王腐化並操控的悲慘結局。然而當凱爾薩斯想要淨化這份能量的時候,他卻絕望地發現,這腐蝕之力已經與太陽之井不分彼此,換句話說,如果想要摧毀這份力量,那麼就要徹底摧毀太陽井。
彷彿是為了讓凱爾薩斯下定決心一樣,就在王子發現了井中的腐蝕力量的同一刻,大量的天災軍團出現在了太陽井的周圍。當王子終於從艱難的抉擇中驚醒的時候,他赫然發覺,前來突襲太陽井的精銳部隊已經被這些腐肉完全的包圍了。
破土而出的蛛魔,臭氣四溢的縫合怪,矮小但是靈活的食屍鬼,做工粗糙的絞肉機,被復生的血精靈亡者,脆弱但是大量的骷髏士兵,以及足以遮蔽天空的石像鬼群。就算是當日突破三月之門的亡靈也不曾有著這樣龐大的數量,而且也不曾如今天這樣具備如此齊全的式樣。就算是亡靈,也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聚集這種規模的軍隊。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們落入了亡靈的陷阱。看到眼前的佈置,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去懷疑對方處心積慮想要將血精靈的一切精英一網打盡的目的。事實上,那個不知名的計謀策劃者也成功了,達爾洛無法想像,當失去了所有精銳與凱爾薩斯王子之後,整個血精靈將會走向什麼樣的方向。
然而,那個定下了如此計謀的人是誰?克爾蘇加德也好,阿爾薩斯也好,他們都應當已經離開了這片土地才對。而除去了這兩個傢伙,剩下的亡靈說到底不過就是一群傀儡而已,完全不可能擁有這樣的頭腦才對。
不過,天災大軍不會給這些墮入榖中的血精靈任何的答案。在顯然是刻意控制下的情況下,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的亡靈大軍開始了向太陽井的緩慢推進,也許在那背後的操控者看來,與其選擇速戰速決來激發血精靈們決一死戰的勇氣,這樣的緩慢推進更能夠喚醒他們心中的恐懼,從而可以用更小的代價來獲得最大的成果——精銳士兵的屍體,即使是在天災軍團中也是極其珍貴的資源。
此刻的形式,無疑是讓人絕望的。即使在場的血精靈都是這一族精英中的精英,但是在這樣壓倒性的劣勢之下,他們所能夠選擇的最好結局,也不過就是在一番奮戰之後失去生命而已。更何況,在他們當中,還有著逐日者王朝的最後血脈,凱爾薩斯·逐日者。
損失一些精英並不可怕,因為只要這個種族還沒有滅亡,那麼終有一天會在現在的年輕人中誕生更多的精英。然而,如果現在失去了逐日者這個旗幟,那麼早在之前就已經產生了分裂跡象的血精靈,將會徹底失去聚集一切力量並肩作戰的機會,這樣的話,四分五裂的血精靈完全不會有任何可能逃脫被奴役的命運。無論奴隸主是巫妖王,還是其他什麼存在。
「王子殿下,」計劃的制定者女伯爵莉亞德琳向著凱爾薩斯下跪道,「這一切都是在下的失誤所致,因此請允許莉亞德琳以自己的姓名來償還這樣的罪孽,為王子殿下打通突圍的通道!」
莉亞德琳的話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在同一時刻,他們也想到了血精靈在失去了凱爾薩斯之後的未來。於是緊隨著莉亞德琳的動作,洛索瑪,奇奧科布拉德,蒂法妮亞,風行者,索蘭莉安,達爾洛同時跪在了凱爾薩斯的身前,並且齊聲說道:「請允許屬下為王子打通突圍的通道!」
太陽井周邊的空間陷入了一片寂靜當中。任誰都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凱爾薩斯點下了頭,那麼就意味著在場所有的精英的性命都被完全放棄了。從那一刻開始,他們的性命就將不再屬於自己,他們的力量,鮮血,靈魂乃至於其他的一切,都要以凱爾薩斯的突圍為最優先。
亡靈大軍那並不整齊的腳步聲漸漸變得清晰,蛛魔們正在用那醜陋的口器述說著只有蟲子才能明白的語言,縫合怪的腐臭氣息也順著海風飄揚而來。天空之上,來自石像鬼扇動蝠翼的風聲甚至已經聚集成了轟鳴,而聽力過人的血精靈們甚至能夠聽到那些食屍鬼摩擦自己牙齒的聲響,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些已經沒有了自主意識的亡靈正在渴求著生者的血肉,如果不是幕後之人的刻意控制,恐怕他們此刻就已經化作了這些傀儡的食物,甚至於在通靈法術下重新站起身來,和那些被復生的戰士一樣,**成為惡魔手裡的爪牙,而靈魂則受到永世不休的殘酷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他們不是血精靈一族的精英,如果他們並沒有誓死也要保衛王子安全的信念,那麼恐怕只要去聯想這樣可怕的未來,都會讓他們的精神瞬間崩潰,徹底失去了抵抗的鬥志。對於此地亡靈天災的指揮者來說,他最大的成功,就是包圍住了血精靈一族的王子,而它最大的失敗,也是包圍住了血精靈一族的王子。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一個血精靈會選擇放棄這一族最後的希望,選擇屈從於恐懼和本能。
「……我不會選擇放棄你們任何人。」
而就在這個時刻,王子殿下說出了讓在場的人都驚愕無比的決定。
「如果我在這裡放棄了你們,那麼即使我能夠活著回到自己的族人當中,我又如何能和他們解釋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即便我的族人可以原諒我的拋棄,但是,做出了如此行徑的我,還能有那樣的臉面去領導我的族人走出現在的困境麼?」
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專注,平靜,看不到半分的驚慌與恐懼,他的聲音是那樣的娓娓動聽,沒有一點不自然的停頓與差錯,如果單純只看到現在的凱爾薩斯王子,你甚至會懷疑他並不是處在四面楚歌的太陽井,而是身處肯瑞托的講堂,圍繞在他身邊的也不是致命的天災亡靈,而是一群求知慾旺盛的法師學徒。
「站起來,我最信賴的臣子們,你們所需要的,並不是為了我的突圍而奉獻自己的生命,更不是為了攬下責任而互相爭執,」凱爾薩斯轉過身去,面向著那依舊燦爛的太陽之井,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就彷彿想要擁抱那份光芒一般,「你們現在所要去做的,就只有拖延天災亡靈靠近的時間。是的,我們不需要突圍,因為賜予了我們數千年繁榮的太陽之井,今天將用她最後的光輝來為我血精靈一族開闢一條嶄新的道路!」
「我將引爆太陽之井,讓這至純至淨的能量之泉徹底驅散奎爾丹納斯上的亡靈!」凱爾薩斯握緊了雙拳,用著激昂但痛苦的聲音道,「我們不能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亡靈,更不能讓已經被污染的能量之源將我之一族拖入無盡的深淵,所以,接下來我們所看到的,將是太陽之井最後的光輝……我希望,今日在場之人,與我共同見證她最後的燦爛,以及我血精靈一族的嶄新開端!」
「洛索瑪,索蘭莉安,莉亞德琳,達爾洛,你們四人留下來協助我我引爆井水……」凱爾薩斯命令道,「風行者,日怒,你們率領著全部軍隊,在看到太陽井爆發的光輝之前,給我死死地釘住這些天災亡靈,不得讓它們靠近過來,干擾我們的儀式!」
不,這怎麼可以!
達爾洛回頭望向站在自己哥哥身邊的蒂法妮亞。他的心中明白,王子殿下的命令並無半分不妥,在此時此刻,達爾洛和蒂法妮亞自然擁有著完全不同的戰場。但是對於此刻的達爾洛來說,讓蒂法妮亞失去了自己的支援,是完全不能讓他接受的事情。
他用哀求的目光投向王子,但是王子此刻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而後他又轉頭望向蒂法妮亞,卻發現聖騎士少女對於接下來的任務毫無懼怕之意,似乎與兄長一同奔赴死地並不能觸動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
但是,那是不行的。
阻擊亡靈,聽起來好像只是一個防禦任務。但是在毫無攻勢,補給不足,以及數量的絕對劣勢之下,誰都知道前去執行這個任務的人將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不過,即使知道這一切,蒂法妮亞依舊不曾退縮,正好相反的是,達爾洛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聖光能量更加的活躍,雖然那精緻的五官依舊平板著,與她相伴多年的達爾洛卻能輕易地察覺到少女平靜表情下那沸騰的鬥志。而自己也不可能違抗王子殿下的命令,去反對讓這位少女踏上必死的戰場……
……啊,這個情景,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是的,就好像當初少女回歸永歌森林的時候,當時的自己也是想要來到少女的身邊,但是家族的未來束縛著他,讓他最終和少女就此錯過,再無交集。如今,在天災毀滅了達爾洛的家族之後,他終於再一次贏來了與少女並肩而行的機會,但是這一次,他卻背負著王子殿下的命令。
該死的命運。
達爾洛這樣詛咒著,而後收斂了自己哀求的目光,並且上前一步。
是的,不會再做出錯誤的選擇了,不會再因為顧及什麼而讓少女孤零零的一個人踏上征程了,更不會想個懦夫一樣只會一個人躲在屋裡借酒消愁了。叛徒的弟弟達爾洛,這一次將不再逃避,選擇用自己的行動來維護自己的目標,以及,自己的人生。
不過,另外一個人走在了法師的前面。
「王子陛下,我想,接下來的戰鬥,並不需要風行者與家妹的參與,」當初四人組中的年紀最長者,奇奧科布拉德按住了自己妹妹的肩膀,並且向王子殿下進言道,「畢竟多個指揮官只會造成戰場上的混亂,而兩個人的力量卻又無法對於現在的戰局有所裨益,相對於讓她們踏上戰場,還是將她們留在這裡,作為守護王子殿下的力量,才是此刻最優的選擇。」
而後,奇奧科布拉德轉過身去,向露出不解目光的蒂法妮亞說出了那句將會被少女與達爾洛銘記一生的話:
「我一個人去,要知道對比於幾個聊勝於無的戰力,進行防禦作戰的部隊所需要的僅僅只是經驗而已,所以,只要我一個人前去指揮他們,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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