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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一一一幻生之蠱四 文 / 小羊毛

    聽這口音,果然該是摩失了。只聽朱雀叫他在外留步,先進了君黎房間來。

    見秋葵在此,他也並不意外,只道:「他還好麼?」

    「爹,怎這麼久。」秋葵急道。「君黎他……」

    「都好,除了……看不見。」君黎勉強地笑笑。

    朱雀過來細看了他雙目。那雙目顯現出一種不同尋常的亮。若說傍晚兩人注意到的這雙眼睛不過是種色澤的細微變化,此刻這雙眼睛卻足顯得異樣的清澈,清澈到有點虛假。任誰也想像不出這麼清亮的一雙眼睛,竟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幻生蠱……」朱雀喃喃地說了一句,隨即道:「我與他們已經談妥了,放心,很快就能給你解毒。」

    「談妥?談了什麼?」君黎很有些不好的預感。

    朱雀卻沒回答,只道:「摩失在外面,你出來。」便先走出。秋葵過來將君黎扶了,幫他走出外間,只見廳裡站著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樣貌特異,高鼻深目,膚色微棕,穿著雖是宋服,頭髮卻又不似中原人的樣式。

    摩失一見到君黎,便哈哈一笑,道:「君黎道長,今日真是多有得罪了。」

    秋葵見他態輕慢,心中不悅,微一皺眉看向朱雀,見他卻並無多說什麼,也只好閉口不言。當下扶了君黎坐下。摩失走近,見君黎面上並無痛苦之相,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但畢竟朱雀在側,也不敢拖延,只得著手始為君黎拔除蠱毒。

    秋葵在一旁仔仔細細看著。縱然她知道幻生蠱解毒並不複雜,也無甚危險,卻仍是心中不安。這摩失——於她是第一次見,卻不知為何,總令她升起些警戒之心來。

    只見他令君黎閉目,抬手覆住他雙眼。看不出他有什麼動作——但既然下毒時是那樣無聲無息,解毒時的輕盈自也可以理解。

    少頃,他便道:「好了,道長可以睜開雙目看看。」君黎依言睜眼,白茫茫的世界退卻,還以原本的顏色。

    摩失一雙略帶異色的眸子正看著他。君黎還是頭一次與他這般正面相見,只見他咧嘴一笑:「道長如今該沒什麼不適了?」

    君黎確已覺不出什麼奇怪之處。朱雀亦細看了看他雙目,只見已恢復往常顏色,便道,「你再稍坐一會兒,若沒異樣,我便讓人送摩失回去。」

    摩失哈哈大笑道:「朱大人未免太不信任在下了。在朱大人面前,我豈敢再搬弄什麼手段?」

    「難得摩失公子來我府上一趟。」朱雀不動聲色道,「怎能不奉個茶就走?」

    「茶……摩失野人一個,倒沒那麼感興趣。」他雖然這般說著,卻也不得不由著朱雀手一指,坐了下來。

    那壁廂秋葵卻到君黎身邊,也細細看了看他雙目,道:「可覺痛麼?」

    君黎搖搖頭:「沒什麼知覺。」

    秋葵眉心一皺:「你不要逞能,是真的不痛,還是你忍著?」

    「真的不痛。」君黎反而一笑。「怎麼了你,倒希望我痛著?」

    「不是——我只是……」秋葵停頓了下,低低道,「就我所知,蠱毒之解雖然便利,卻都是極痛的,哪怕只是解毒那一瞬痛那麼一下,也是要痛。如果沒有,我倒要懷疑他究竟有沒有給你解了此毒了。」

    君黎一愣。「此話當真?」

    秋葵點點頭。「你別動,我再看下。」

    她說著,抬手,還是伸了食中二指,到他頸側輕輕探知。那跳動的脈搏殊無特別,只是,在許久許久之後,才忽然有略快的那麼一下。秋葵未敢便下斷語,再等待了那般一個輪迴,果然,又是那同樣許久之後,略快了那麼一下。

    她面色微微轉白,轉身便向摩失那邊行去。君黎欲待伸手將她一拉,卻竟沒拉得著。

    「摩失前輩好手段啊。」秋葵已經冷冷地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那邊奉茶的摩失與朱雀似乎正在談些什麼,聞言微微一愣,道:「姑娘的意思是……?」

    「你便裝傻也沒用。」秋葵冷然道。「你不說,我替你說。那蠱根本沒有解了,你適才動作,根本不是拔除此毒,而不過是將它壓得深了,埋在他心脈附近。」

    摩失面上不動,只笑道:「姑娘開玩笑了,若未解毒,君黎道長此刻必不能……」

    「哼,你不必多言。我說的對是不對,你心裡清楚。你將此蠱埋在他心脈深處,現在自然是不發作了,可待到要用時,隨時操控他心智,豈非更加容易?我看這才是你的目的?在外面隨手下蠱,到不了那麼深,而解蠱之時便有機會接近了他,正好將蠱藏得更深——我說得可有錯!?」

    摩失面上也微微發青。他萬萬料不到此地竟會有識得幻生蠱之性的人在,便這點手腳,他原篤定就算朱雀也是看不出。卻只見朱雀不發一言,只是低首喝茶,可身上凜然之意已發,顯然,若自己不好好交待此事,今日大概沒法活著離開。

    他只得又哈哈一笑,道:「既然姑娘這般說了,我再去看看君黎道長,是不是方才手法上有些差錯。」

    他這一回是沒敢再多生什麼枝節,只讓君黎睜著雙目,便要將那蠱毒拔除。這一運功卻當真是血淋淋的痛,從心脈深處一直痛到雙目,痛得君黎不及防「哇」地大喊出了一聲。就連那一邊飲茶的朱雀手都是微微一停,抬眼只見秋葵已將君黎的手緊緊握著。

    她握著他的手,但雙目卻沒敢離開摩失的手。若摩失膽敢再弄出什麼樣玄虛,自己怕是要兵刃相向了。

    好在,便這劇烈之痛過去之後,君黎似乎恢復過來。即使是自眼睛解的毒,卻也全無創口,全無痕跡。

    只見摩失手心一翻,卻是盛著兩隻極細微極細微的純白色小蟲,只是肚皮朝天,顯然已經死去。他搖搖頭歎道:「可惜啊可惜。」

    此刻卻也沒心思與朱雀再做什麼表面文章了。摩失便向朱雀告辭,只在臨出門前,忽地又想起什麼,轉過身來。

    「尚未請教,這一位——該就是令嬡秋葵姑娘了是麼?」摩失道。

    朱雀淡淡道:「不錯。」

    摩失盯著秋葵看了一晌,才冷冷一笑轉開,丟下一句:「朱大人,答應太子的事情,可別忘了。」言罷,頭也不回,便此離去。

    「……師父,你答應太子什麼了?」君黎上前問道。

    「一件你們都不想看到的事。」

    「是什麼?」秋葵有些驚怕。

    朱雀看定她:「他要我留下婁千杉。」

    「可你……你今日也答應我們讓她走的啊!」秋葵脫口。

    「秋葵。」君黎拉住她。

    秋葵明白他這一拉的意思。自來要朱雀答應別人的條件,那是千難萬難,可他今日卻畢竟真真實實地為了君黎去答應了太子。他到此刻方回,那其中言來語往、討價還價、迂迴曲折大概比他們如今聽來更要複雜許多,可無論如何,他們又有什麼立場來怪朱雀是出爾反爾呢?

    「沒錯。」朱雀已答道,「我是答應了你們,而且傍晚我已經派人令婁千杉離開了。只是,想來,還是不得不再將他請回來。哼,他的面子——也是夠大了。」

    「我……我知道師父是為了我。」君黎心緒上來,忽然屈膝向他一跪,道:「君黎謝過師父的……」

    自那日被迫拜他為師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向朱雀屈膝。那時,何曾料到有一日自己會真心這般謝他、跪他。

    朱雀只淡淡打斷道:「不必,我是為了關非故。」

    他轉過身來,聲音依舊低沉:「也就是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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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沈鳳鳴安然回來,臉色最難看的人,自然是夏琝。

    而這天最糟糕的消息甚至不止於此。便在他正自沮喪到晚飯都不想吃時,他更得知,婁千杉已經被朱雀逐出了內城。

    這直是叫人不可思議——朱雀,他有什麼理由拒絕婁千杉?他想不出來!

    婁千杉也是出乎了意料。在內城這許多日,她雖然還沒有金牌殺手之名,但那「實」卻是似乎有了。張弓長雖然心中不悅,卻也拿她沒辦法。

    今日的逐客令來得突入其來,她心中低落。張弓長那張幸災樂禍的臉孔,她連看都不想看一看。是不是自己究竟有些太自信,沒曾趁熱打鐵地拿下了朱雀的承諾,所以才落得如此?

    天色已經黑了。她悻悻然重新回到自己冷冰冰漏著風的荒破小屋。燈油也只剩那麼一丁點兒,辛苦苦點起來,燈火已經不是很亮。

    她不喜歡昏暗。所以她不喜歡晚上。可有的時候,卻不得不這樣經歷孤獨的黑暗——在光明到來之前。

    好累。真的好累。她倒在床上,忽然便有點想哭。這麼好的機會竟又被自己浪費了。原以為勝券在握,卻原來那個內城,是個真正翻手為雲覆手雨的地方。

    忽然冷風又淒厲厲地一吹,門「砰」地一聲就開大了。這門——雖然一貫是有些關不嚴,可今日卻沒忘上了閂的,沒道理被風這麼一吹便輕易開了。她忽然有些警覺,就一骨碌從床上起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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