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摯友在擔心什麼,相丹輕輕搖頭,輕描淡寫道:「此事若被旁人得知,這位姑娘有羲皇陛下保著無事,責任自然我一力擔下。憐葉,你先出去罷!」
憐葉自然知道,在天界律法中,知情不報和參與叛逆,罪名輕重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相丹深知自己的行為瞞不了這位同樣擅長醫術的摯友,他能做得,只有幫摯友盡量洗清罪名。
「相丹,你當我是這樣的人麼?」憐葉素來不慍不火的聲音中,破天荒帶了幾分怒氣,相丹什麼也沒說,左手捏著法印,直接往憐葉的身上拍去。
他的動作看似極慢,憐葉甚至能完全捕捉到他的動作,卻不知為何無法反抗,逕直被傳送出紅梅憩,便發現素來為打開的紅梅憩,已經徹底封閉了。
送走摯友之後,相丹方取出一枚紫色的寶石,托於右手掌心。
不似一般寶石冰冷的華貴,這顆寶石中心仿若閃爍著微弱卻不住掙扎的火焰,又帶著難以言喻的奇異魅力,令人不自覺地沉迷其中,深深地先進去。
若有識貨的仙人看到,定會明白,這枚寶石之中,定然寄托了一位神或魔的真靈。如果金神蓐收親至,自然能夠發現,寶石裡的真靈,恰恰屬於前幾日「身隕」的魔君紫狩。
公平決鬥之中誅殺魔君紫狩,乃是令相丹名聲到達頂點之事,卻無人知道,這場決鬥並不公平,甚至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勝敗——只剩三成功力的紫狩,如何贏得了本來就和他實力相若,又處於全盛狀態的相丹?只是,紫狩臨死之前說的兩件事:
「神魔之分……」相丹捏著寶石,露出幾許懷念之色,「還有,朝雪……」
想到這裡,他望著沉睡的夙璇,心中告了一聲罪,還是毅然將寶石嵌入了夙璇識海之中。
若是沒遇到夙璇,無法瞞天過海也就罷了,偏偏他又遇到了這麼一個不屬於世間的人,哪怕是再高明的占卜與觀星,也無法窺測到與對方相關的訊息,只是,羲皇陛下那裡……
給夙璇診了一次脈,確定她暫時沒什麼問題後,相丹當即離了紅梅憩,前往東天。
他有自信任何人都能瞞過,卻唯獨不會想這件事能瞞過打算見夙璇的伏羲,自然得提前對伏羲交代,省得伏羲見到夙璇後發怒,那才會變得不可收拾。
東天太一宮,位於天外雲海之外,九霄與三十三天之上,那無邊無際,差一步就能到達開天闢地「根源」,即盤古之源的混沌中,非修為到達大羅金仙者不能入,這也是阻礙仙妖見到伏羲的原因之一——如相丹這般修為的存在本來就少,還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角色,誰樂意辛辛苦苦跑大半天卻被拒之門外?再說,他們又有哪個服從五方天帝,真心為對方效力的?若非如此,五方天帝也不至於大肆提拔凡人為仙,無非建立自身勢力,排除異己爾。
方至太一宮,就見太一宮宮門大開,花草樹木變成的侍婢侍從站在道路兩旁,恭迎他的到來。
相丹知伏羲卜算之術天下無雙,知道自己會來完全不奇怪,心情也奇跡般平靜下來,在侍從的引領下進入太一宮,來到東花園,就見東方天帝身著一襲青衣,似在觀賞隨他心意改變的池水。
黃帝霸氣無雙,堪為一代帝王,較之伏羲,卻少了一份內斂的高貴;少昊性格溫和,可稱謙謙君子,較之伏羲,卻少了一份決斷的自信;神農心思深沉,確實能做梟雄,較之伏羲,卻少了一份運籌帷幄的淡然;顓頊沉穩內斂,當真老實可靠,較之伏羲,卻少了一份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領袖氣質。
五方天帝中的四位,哪怕以己之長,對上伏羲,都成了短處,更奈何旁人?句芒避世出塵,飄渺淡然,若不是伏羲屬神,定然無多少人認識,更談何信服。伏羲比句芒更避世,更寂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高與寥落,卻無人敢輕慢。
「相丹見過羲皇陛下。」
見相丹跪下行禮,伏羲轉過身來,目光在相丹背著的,象徵熾仙軍首領身份,被蓐收和他兩次改造過的,誅魔劍上轉了一圈,淡淡道:「起來!」
相丹起身,還未來得及告罪,便聽見伏羲問:「還有多久?」
這一句話頗有點沒頭沒尾,換做旁人定然一頭霧水,相丹卻心知肚明,恭敬道:「五百年不到。」
「上次見你,還是百年之前,那時你尚有三萬載的壽命,卻未曾想到這一次相見……聽說你在人間得了個諢號,叫做『殺戮仙』,但無論怎樣的行為,也不至於……」伏羲猜到大概,也不願繞彎子,只是道,「你體恤屬下,替他們擔了殺孽,倒是一派仁慈心腸,但你也不想想,若你壽元盡了,誰來做熾仙軍首領?你的二徒弟樓澈?你捨得?」
這兩人的話,實在有點驚世駭俗的意味,甚至能說是顛覆常理。
世人皆知,魔為邪惡,降妖除魔乃人間正道,必須鼎力支持,相丹之前也是這麼想的,直到他成為熾仙軍首領,見過伏羲之後,伏羲方告訴相丹,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所謂的魔,不過是擁有戰、亂、惡、毒、喪等負屬性的存在,談不上罪惡,偏偏他們的存在,能滋長濁氣的蔓延,為了讓天地平衡,他們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