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
疑惑一個接著一個從錦翔的腦袋中冒了出來,從開始驚訝於弗欒的隱瞞,到現在看到她的六神無主。弗欒不再像過去一樣冷靜,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普通人。
那白皙的臉蛋有些發紅,金色的眼睛充滿了不自信,柳眉緊皺,嘴巴微張。齊肩的直髮隨著身體抖動著,呼吸雖然平穩,但非常沉重。
錦翔不是笨蛋,只是比別人稍微慢半拍、粗心了點而已。但現在的情況,就算是他也看懂了。結合弗欒的描述,還有他過去對弗欒的認識,他不得不去否認自己心中的那個答案,但是弗欒久久不願承認。
難怪胡郎會一再的針對六畜,它根本不是為了找浩霖或院長報仇,而是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
錦翔曾在長生泉與胡郎對話過,他與胡郎講道理,卻根本講不通,當時錦翔完全不明白,可他現在懂了,胡郎在捍衛的,不是過去的悲傷與回憶,而是它的未來。
而弗欒,就是它的未來。
「那麼說來胡郎也是因為知道了弗生,才在那一瞬間猶豫,被我們得逞的。」錦翔把一切聯繫了起來,並且喃喃自語道,這小小的聲音依然被前方的弗欒所捕捉到了。
他又看向弗欒,那個一向自若的女孩此時卻不吭聲,換做是弗生,他會是什麼表現?一定還是裝作無比冷靜的樣子,說不定弗生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沒有說破而已。
「不,我不是…不是的…」弗欒輕輕說道,她的腦子裡現在就是一團漿糊,怎麼也接受不了自己是半妖的事實。
她不是不知道半妖這種東西,是怎樣一種存在。古時的半妖,幾乎沒什麼記載,因為這種東西,不是在出生之時就被扼殺,也會在被發現之後被人追捕,終究死不瞑目。
至於為什麼要做到這般田地,第一是因為人與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就像人和狗的孩子是無法生存一樣,半妖是這世界異樣的存在。第二點則是人類的懼怕,傳聞半妖都會有人的智慧,妖的力量,要是修煉得當,怕是可以操控一國,使得妖物橫行,民不聊生。當然這也是古人的臆想,這種事情還沒有真正發生過。
可是,就算是,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錦翔反問出聲,有些看不爽弗欒現在的樣子。「弗欒你還是弗欒,我們的朋友,你根本沒有任何改變,不是嗎?」
「你想想你剛剛說的,你的妖性被抑制的很好,根本沒有傷害過我們,甚至幫助了我們許多。何況妖也有好壞,難道你就那麼歧視妖怪?」
錦翔本是個視妖鬼為穢物,與那些迂腐的道人一樣的人。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自己的親人被妖物所殺。但是自從來到了六畜,在六畜學習道法,出行任務,認識了浩霖他們,結交了老趙它們,錦翔便知道,萬物都是一樣的,人也有好壞,妖鬼當然也有好壞,是不能一棒子打死的。
何況關渺夜導師說過,習道的初衷並不是為了捉鬼殺妖,而是為了養性,錦翔覺得對此沒有悟性的人,還不算是個真正的道人。
「不,並不是這樣。」弗欒幽幽回頭,表情還是沒有好轉,她有些欣慰的看著錦翔,但感覺距離卻拉遠了許多。
「如果哪天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們便會殺了我,或者像對胡郎一樣對待我。如果哪天我的身份暴露了,六畜會驅逐我,道界會追殺我,因為我是胡郎的餘孽。人是會變的,我也無法肯定自己會不會變,萬一哪天我想與妖物們同流,你們怎麼辦?」弗欒不是什麼幼稚的人,對於自己的身份,其實早已接受,但是將來的事情,該怎麼辦?
而錦翔根本沒有考慮那麼多,他是個男人,怎麼可能想那麼多瑣碎的事情,對他來說這些問題都是多餘的,只要弗欒好好跟他們在一起便是了。
但他如果這麼說,必定不能讓弗欒寬心,錦翔梳理著自己的思緒,慢吞吞的、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哪天你控制不住自己,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找回自己,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我也不會去傷害你。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六畜要驅逐你,道界要追殺你,我會找到隱蔽的地方讓你安頓,清閒的度過一生。如果你變了,不想要我們這些朋友,我也不會阻攔你,但請你不要忘記我們就好。」
這近似於表白的承諾,在旁人耳裡,聽得一定是小鹿亂撞,連思考都不會了。然而對於弗欒,卻沒有這樣的效果,她只是淡淡一笑,覺得錦翔很可愛,他已經有作為一個男人的擔當,對於朋友可以捨命可以不離不棄,弗欒還要奢求些什麼呢?
她想起在剛剛認識錦翔時,自己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瞭解自己的哥哥為何會突然性情大變而已,到了現在,她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而是被錦翔拖著走,沒頭腦的跟隨著他的大部隊,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玄葬像個小大人一樣杵在一旁,雖然面部僵硬,但心裡也被錦翔感動不少,他在兩分鐘前也是嫉妖如仇的人,但如果是像弗欒這樣的,他想他大概還是願意與她做朋友。
那兩人的距離由近拉遠,又由遠變近,雖然中間已經改變了些什麼,但所有人都不在意這些改變,今後的生活也會是同樣,根本不會有任何區別。
「胡郎…在你這嗎?」弗欒又恢復了那冷峻自信的面容,她此時又面對著那慵懶的妖王,詢問道。
「在,不過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恢復的,放心好了,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用他苦苦追尋了。」妖王見多世間百態,但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觀察過人的矛盾是如何解除的,這給予了他一個新的感覺,一股蠢蠢欲動的悸動在他心頭展開。
「謝謝你救了他。」弗欒由衷的感謝著,她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開,這時候女孩知道了自己還有個爸爸,當然是無比開心不過的。
「哈哈,那你拿什麼報答我?」妖王有些嘲弄似得笑出了聲,他覺得這個謝謝太客套了,沒有實際付出,說什麼都沒用。
弗欒噤了聲,她不知道妖王這話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自己要怎麼報答他才好呢?
「你想要什麼?」弗欒還是問了出來,雖然八成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可是她卻有興趣知道。
「我要你,幫我重振妖界。」有著君主一樣氣質的妖王從自己的籐榻上坐了起來,他張開那雙碧綠的眼仁,抬頭俯視著那群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
開什麼玩笑…錦翔卻在一旁冒著冷汗,這時的氣場已經完全變了,本來溫潤的籐室現在變得燥熱無比,讓人透不過氣來,這不是溫度,而是濃厚的妖氣形成的,錦翔感到胃部一陣抽動,體內的氣也不受控制的打轉著。
「抱歉,我做不到。」弗欒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對方,但這也是妖王早就料想到的。
他呵呵一笑,霸氣的把一隻手擱放在膝蓋上,瞇起了眼睛:「你們以為自己很厲害嗎?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們真的可以活著來到這裡?」
他從開場就說過,自己的使命是保衛妖靈們不受人類的侵害,但是這三個小傢伙,一來就襲擊了妖地的魚蛟,就連數量尤為稀少的蛟龍也沒有放過。而那個光頭的傢伙,不知道用了什麼術法,將它們的精魄全部挖了出來,並且封印在了道器當中。
不光殘害了它們的同伴,而且還虐殺它們,把它們做成一樣器物,換做是它們這樣對人,人會輕易放過它們嗎?
開什麼玩笑,如果這女孩今日不答應自己的要求,那麼她就跟著那兩頭蠢驢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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