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廳的時鐘上取出陰晷,六個道生擠在一起,每一雙眼睛都盯著那茶几上的黑色石盤。
弗欒站在當中,將晷針從口袋裡拿了出來。那晷針呈黑灰色,比晷盤的顏色稍淺,它的形狀的一塊直角三角形的片裝物。弗欒彎下腰,輕輕的把它放在了晷盤表面。
范紋好奇的蹲了下來,他發現那晷針與晷盤居然有著一絲懸浮的空隙,好似能相互吸引,卻無法貼合。
他撥動了一下晷針,那東西居然開始慢悠悠的旋轉起來,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怎麼看這晷盤,或者怎麼使用晷針。
「你們說,這日晷和羅盤,最大的區別是什麼?」一群人沒了主意,紛紛做到沙發之上思考起來,范紋首先提出了一個問題。
一張三人沙發,兩張單人沙發,多餘的人居然是浩霖,他現在站在沙發旁,靠著牆壁,回答道:「日晷刻畫的文字都是時間單位,羅盤則是方位,區別很大。」
「那你說,這既然叫做陰晷,為什麼還會有東南西北?」范紋指著桌子上的東西說道。
「陰晷本就如同羅盤,只不過名為陰晷。」浩霖這樣解釋道。
「但它上面同樣有月曆,豈不怪哉~?」范紋像個老先生一樣吊著嗓子問道。
「如果我們要研究出它的使用方法,就必須知道它所刻畫的文字都指代著什麼意思。日晷的地支代表時間,而羅盤的地支則代表了方向。地支與天干交錯結合,形成了六十甲子,但時鐘亦可以表示方位,每個甲子,或許也指代著一個特殊的地方。」范紋根據多年的閱讀經驗,總結出了這樣一段話,他們首先要確定是一點是,這東西到底該用晷的方式看,還是羅盤的方式解讀呢?
「其實不用想的那樣複雜,如果把這陰晷當做指南針來看,接著計算出甲子與月份的關聯,可能代表著一個城市,可能是一個地名,總之一定是古時的區域。」錦翔今天出奇的安靜,且沒有與兩個女生坐在大沙發上,而是一個人坐了小沙發,他依舊低著頭,賞玩著那枚藍寶石戒指。
「陰晷的傳說是能夠指出去往冥府的道路,但是冥府是一個大範圍的地方,相當於另一個國家,我們要去的地方只是其中一點,要怎麼才能精確到那個方位呢?」范紋覺得錦翔的話也不無道理,只是如今他們就連怎麼撥弄這晷針的方法都沒有。
「我是這樣猜想的,雖然不一定對,你們想聽一聽嗎?」錦翔將身子挺了起來,雙手擱置在沙發的兩側,認真的看著其他人。
「你說。」范紋覺得錦翔最近接觸了陰晷之後,人就變得沉穩多了,他是非常樂於見到這樣的情況的。
「根據范紋你們在無常殿得到的線索,包括柳敏對我說過的冥府的遭遇。我們先假定冥府的確遭受了重創,並且分離破碎。如同一個水晶球,雖然裂成了無數片,但每個小塊都是實心的。」
錦翔見若雨好似還有些疑惑,又打了個比方:「就像地球板塊,它雖然會變,但整體還是這些。」
若雨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那卷卷的長髮在肩上十足的有彈性。
「然後我們假設這些板塊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吸引陰晷的『引力』。凡是分裂的小塊都能被陰晷探知到。」錦翔的這個假設建設性極高,可能性十有**,但他們還是無法用陰晷找到他們想要的方位。
「接著是我要說的重點,就如你們想的那樣,分裂是不規則,沒有標籤的,所以陰晷就算能指往任何一個地方,都不一定是我們想要找的地方。」
錦翔說完,所有人都感到驚訝萬分。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要找到冰寒殿,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可能要花上數月,甚至數年,而冥府危機四伏,根據無常殿的經歷,他們甚至連能不能活著回去也無法保證。
范紋瞄了一眼右手邊的弗生,他依然一個人靜坐在那裡,並沒有對這裡正在討論的事情有多大興趣。他從浩霖告知他們拿到了晷針後就一直是一副面如冰霜的模樣,好似接受他們的幫助,就變成了乞丐一般。
「當初建造這樣東西,必定是為了以後要尋找冥府,才用魂玉打造的。那麼地府的鬼神,必定知道這東西該如何使用,甚至能確切的找到每一個遺落的『板塊』。」根據錦翔的分析,范紋也做出了進一步的推敲。
接著所有人都看向了錦翔,因為如果上述都是真實的、成立的。那麼錦翔的式神,則完全可以幫他們解決這個問題。
錦翔也沒什麼過於激動的表情,只是做了一個原來如此的普通姿勢,便從寢室裡拿了一張召喚符,將黑貓叫了出來。
如今的黑貓隨叫隨到,錦翔卻沒了一點歡呼雀躍之心。他看見那傢伙身上淺淺的傷痕,只是一天的功夫,完全好不了多少。
「你會用這個嗎?」錦翔指著陰晷,問那站在沙發靠背上的黑貓。
貓總有要站在高處的習性,它也不例外,黑貓用那雙白色的眼仁盯著陰晷,說道:「當然會,因為這是本尊製作的。」
欣喜之餘,也都覺得黑貓這傢伙背後一定大有文章,只是它如今變成了貓,似乎也不能有什麼作為了。
「我要去冰寒殿。」錦翔似乎用了一種命令般的口吻對黑貓說道,只是那黑貓不但沒有生氣,更加乖乖的聽從對方,並提出意見。
「你確定嗎?冰寒殿裡有什麼,你心知肚明。」黑貓的語氣有些威脅的意味。
浩霖也突然想了起來,那是柳敏說過的故事裡順帶的一句話,雖然不起眼,但他並沒有落下。
柳敏說過,錦翔當年將閻羅封印在了冰寒殿中。
「我確定。」錦翔穩扎的說道。
「只要想著冰寒殿的樣子,使用氣力,就能指引到如今的冰寒殿。這與轉移結界的方式差不多,只不過載體變成了陰晷,而其並不是打開結界,是幫你指引了方向。」黑貓說完,又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它開始用舌頭梳理著自己的毛髮,並輕輕舔舐著傷口處。
那麼說來,這陰晷就像是加勒比海盜中傑克的指南針,可以指向使用者心中想要到達的地方。唯一不同之處的陰晷找的地方只有冥界。
「那你去幫我們確定一下方位。」錦翔看著黑貓,它似乎非常閒暇。
「很抱歉,本尊並沒有去過冰寒殿。」
眾人詫異,連黑貓都做不到的話,還能有誰幫助他們找到冰寒殿?
但浩霖立即找回了思路,他到如今,已經完全接受了鬼神的存在。只是他並沒有將鬼神當做神明一般的東西,那些只不過是比厲鬼更高級一些的鬼罷了。
浩霖聯繫到柳敏說的那句話,直接問了出來:「錦翔,你不是去過嗎,冰寒殿。」
兩人的關係從始至終,說不上好,但也不壞。至少在外人眼裡,他們都認為錦翔與浩霖是極為要好的夥伴。
但其實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雙方到底處於一個怎樣的位置。錦翔從初始的火熱變成了慢熱,這溫溫的小火,感覺也快要熄滅了。
「哼,你倒是什麼都記得,就是不記得說那話的人是柳敏。」錦翔笑了笑,話中帶刺。
但其餘的夥伴都沒有說什麼,柳敏的死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他們都想錦翔盡快恢復起來。
他說完以後,便起身面對那陰晷。錦翔閉上雙眼,想像著記憶中冰寒殿的樣子,他將手放到陰晷兩旁,想捧著一個托盤一般捧著陰晷。
晷盤上的指針開始快速旋轉起來,它沒有規則的來回移動,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沒過多久,那指針慢慢減速,變得穩定,它指在了偏東北方向,辛亥位。
「指針偏移稍小,距離不遠。」范紋見那晷針停住,驚奇的叫道。
「怎麼樣,這是哪裡?」錦翔沒有放開手,一旦放開或停止使用氣力便會中斷指標。
「當年的辛亥位是兵戎之所,東北方,應該是在如今的首都了。」黑貓回憶著過去辛亥的金行方位,雖然到如今京城早已轉為土行,但根據當初兵荒馬亂的年代,那個地方必定是金。
黑貓也只是說個大概,他們依然還得帶著陰晷,到達目的地後繼續找尋目標。
「好,那我們準備幾日,就出發去北京!」錦翔擅自做了定奪,也沒有詢問大家的意見,他放開了手。
此時卻有一個從未發出過的聲音顯了出來:「我不會去的。」弗生淡漠的說。
他從未要求過要他們找什麼晷針,也從不抱有去什麼不知名的殿宇可以治好自己手上的傷。他早就開始習慣沒有一隻手的生活,讓他抱有這種愚蠢的希望,簡直就是在侮辱自己。
這一句話把剛剛才炒熱的氛圍又降了幾分,弗欒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弗生的旁邊,蹲下說道:「哥,還是去試試,說不定真的能治好。」弗欒雖然在勸解,但她自身也無法保證這冰寒殿的可靠性。
「無法確定的事,就不要去做。」弗生冷冰冰的說道。
弗欒自幼都跟著弗生長大,他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她從未阻止過,所以這次,她也沒有什麼話能去勸導的。
若雨按耐不住性子,也想插話,雖然她知道弗生一向不理人,但她還是想多說兩句:「弗生哥哥,你如果不試,你就永遠不知道那能不能治好,對不對?」
在弗生面前,若雨就成了乖乖女,連說話聲都細了好多,聽得錦翔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弗生依舊沒有回復,兩個女生都看向了范紋,他與弗生的交情最深,如果連范紋也勸不動,那可就真沒辦法了。
范紋接受到信號後,轉身面對著弗生,綻開了一臉燦爛無比的微笑:「弗生啊,其實去那裡,也等於冒險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冥府的面貌嗎?這豈不是大好的機會~」
范紋利用弗生的探知欲來誘惑對方,但弗生知道他是在測試自己,如果他的手沒有受傷,他可能還會考慮一下,但如今,他們只是為了治療自己的手,他才不會寄人籬下,去做被人幫助,被人保護的角色。
「誒呀,弗生你要這樣想,能再次親臨異界結界,不是一種絕佳的體驗嗎?無常殿、鬼島,哪個不是變幻莫測,奇異萬千……」
「不要說了。」范紋還沒有做完噱頭,弗生就把他的話打斷了:「我不會接受的。」
范紋做了個鬼臉,對弗欒她們發出了無奈的信息,所有人都勸不了他,那麼如果非要去試試的話,也只能趁弗生睡著的時候弄暈他,在把他背出去了。
但是這種做法成效不大,弗欒想他大概會在半路就用暴力跑回來,就算安全送到了北京,弗生依然不會心甘情願的接受他們的幫助,他寧願玩消失,也不好跟著他們去找冰寒殿。
「哈哈哈哈哈哈哈…」沙發的另一端,那個帶著藍寶石戒指的人居然開始大笑起來,錦翔仰頭狂笑,變得像個瘋子。
他笑了很久,然後累的直喘氣,喘完之後,又繃起了臉,說:「弗生也有害怕的時候。」
錦翔這句話,明顯是在說弗生變得膽小了,他這是在做什麼?想讓弗生更生氣不成?
不出意外,對面那個金眼男子皺起了眉,表情更是僵硬了不少。
「你不敢去,你怕你的手沒治好,反而惹來更大的麻煩。無常殿作為冥府正殿,一棵小小的菩提樹就將你弗生弄的人模鬼樣。若是去那滿是冤鬼的冰寒殿,弗生你還不撒腿就跑,躲在床底下不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錦翔說完又是哈哈大笑,那笑聲刺耳,聽得在場的人無一不快,若雨更是扯了扯弗欒的衣角,暗罵錦翔怎麼變成這幅德行了。
弗生等著錦翔笑完,他習慣性的用左手扶正了那無框眼鏡,鏡片背後顯現的是一雙利劍般的眼神,他盯著錦翔許久,開口道:「彫蟲小技……我去。」
他答應了下來,勉勉強強。弗生知道錦翔在耍什麼手段,但他這招有些正中軟肋,弗生就算知道他在耍戲,卻也不得不去。
若是再不去,他就真的成為錦翔所說的膽小鬼了。好面子的他,寧願屈尊接受夥伴的施捨,也不要被人看做自己是膽小怕事之徒。
錦翔這招真是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