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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二章無常寶殿 文 / 古月小玉

    頭頂處散發著幽幽的螢光,上面有著不規則的菱形花紋,那是只有在水下才能看到的情景,他們就像在水底的魚蝦,仰望著上面的世界,卻無法從這裡逃出去。

    水下的幽光雖然黯淡,但也能看的分明,他們只是三具沒有重量的魂魄,不能激起一絲一毫的沙土,走在這看上去柔軟的河底,卻沒有那一深一淺的感受。

    在水的遠處,有著一條巨大的,黑色的身影,它緩緩的朝這裡游來,睜著慵懶的眼神掃過來客。洶湧的水氣撲面而來,隨著一股腥風,黑影遊走到他們的近旁,接著它擺了擺身子繼續朝其他方向游去,不再理會三個吃驚無比的小鬼。

    那是一條龍魚,身型巨大,它通體黑色,粗長的鬍鬚可以當做皮鞭,抽打前來冒犯的敵人。堅硬的鱗片每一塊都有一人高低,只要甩一甩那有力的尾鰭,任誰也逃不出那傢伙的攻勢。

    龍魚泰然的在這水下來回遊蕩著,它對於新來的三人不屑一顧,它好似是這裡的守護獸,又或者是吉祥物,雖然沒什麼脾氣,但光是那碩大的體積,就讓人不得不敬而遠之。

    望向前方,暗色的泥沙堆出了一座不高的小山,山被切成了平平的一面,上方坐落著一棟巨大的寶殿,整個殿宇呈現出青灰的顏色,流離瓦頂也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屋簷四角都有四條青龍向上捲曲並怒吼,而這樣的設計又像是那青龍想要掙脫瓦頂的束縛一般。

    寶殿外有青色的石階,頂梁的圓柱也是用青灰色的石頭所構成,三人走向大殿,沒多久就看清了那殿上的匾額,黑色的匾額中刻著凹陷的三個金黃大字:無常殿。

    「無常殿?為什麼是無常殿?」范紋有些不解和詫異,他以為那黑門便是鬼門關,而這裡也定是那閻王和判官所在的閻羅殿宇了,而這樣一個氣勢宏大,卻不乏詭異的建築,居然只是黑白二爺居住的無常殿,那其他的地方又在哪裡?

    「看來我們今日還能有幸見見這黑白無常的樣貌。」弗欒從剛剛開始就變得非常樂觀,她的靈魂被淨化之後一下子放空了許多,她現在始終保持著一種笑盈盈的姿態,冰霜一樣的臉突然融化,就連弗生也適應不下來。

    「難不成這裡只是分揀中心?我們還要讓那兩位老爺判斷我們生前是行過善還是作過惡?」銀髮男孩插著腰,他發現自己的符紙還被扣在腰間,但是背包在落水的時候就掉了,他摸了摸腰間的符紙,沒有被浸濕,不過他也不知道人在死後是否還能使用道術?

    「有這種可能性。」弗生做出了判斷,但無論怎麼猜測都不如親自進去體會一番來的痛快,反正他們三個也都是死人了,沒必要這麼磨磨唧唧。

    說罷就走進了這陰森森的大殿,無常殿內沒有一個鬼影,讓人驚心的還是那殿上所掛著的兩件衣物。范紋剛開始以為那是二神正在迎接他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只是兩件黑白兩色的古裝外套,它們被掛在了房樑上,長長的往下垂蕩著。

    房梁很高,但是范紋也能摸得到那衣服的尾部,他斷定這黑白無常的身型定是巨大無比,兩件衣服從上到下佔據了房子高度的三分之二,而范紋只有四分之一,可見那實體會有多少的龐大了。

    「真是奇怪,為什麼衣服會掛在房樑上?」范紋邊說邊抬頭望去,那衣服的頂部有兩根鐵釘吃著,這衣服是被釘子硬生生的釘在上頭的,黑白無常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衣服釘在上面呢?

    衣服就像簾子一樣擋在正中,他們從中間穿了過去,看到的是一張長形的案台,上面有一支巨大的毛筆還有一本非常大的書,那毛筆已經乾枯了,上面的狼毛也碎裂的容易折斷,范紋好奇的走到案台後面,彎腰打開那麼書籍。

    這是一本黑色封面的古籍,白條的標題上寫著幾個潦草的古文,那不是現代的文字,這本書的名字叫做:刑錄。

    他翻開了第一頁,前言只有豎著的短短一行,說著:每一個人,都有著罪孽。

    范紋輕輕的讀出聲,他對這句話卻不怎麼認同,如果說踩死一隻螞蟻算是罪孽,那麼每個人的確都有著罪孽,只是這種一棒子打死的定罪方法,則是他完全不能苟同的。

    『貞觀十一年,人間盛世大開,殺戮的罪惡開始演變,陽界貪圖享樂,高管握拳,只要是跟隨了當今帝王的姓氏,便得以為非作歹,無所不能。黑無常率領眾多小鬼夜夜行刑,抓取那等心腸險惡的罪人來到無常寶殿,施以極刑。……』

    整篇書本,都是在講唐朝盛世的抓鬼經歷,黑白無常在夜遊時的過程被不知名的小鬼記錄了下來,並且大大誇讚了它們懲惡的行徑。其中還詳細寫明了它們是如何拷問、毆打、施虐那些擁有罪孽的魂魄,有甚者,它們不將魂魄發往輪迴司,直接就在這無常殿讓其魂飛魄散的。

    范紋越看越覺得殘酷,所以沒看多少就把書翻到了最後,打算看看這結局就合上書本。

    『冥界的紛爭愈演愈烈,黑白二神也開始有了各自的爭論,它們分成了兩派,就連那鬼殿的鬼王們都開始明爭暗鬥。因陽界的影響,陰界開始對靈體的評判方式有了改變,那最大的神明……』

    明字的最後一筆,被劃出了一條歪曲的長線,那個記錄的傢伙,在寫到中途就被阻斷了下來,然後這本東西便一直這麼放在這裡,直到今天,由範圍再次將它打開了。

    「這是什麼意思,前面與後面的內容好像不怎麼相關啊。」範圍又往前翻了幾頁,他發現只有這最後一頁寫的是冥界的事情,前面全部都是無常殿的小鬼們對人的靈體如何折磨的描述。

    「我看看。」弗欒接過了書本,與弗生一同看了起來,他們把最後那段話讀了一遍又一遍,接著弗欒的面色有些凝重,她說道:「會不會在當年冥界發生了內亂?這裡已經沒人看管了?」

    「有這可能。」范紋也根據那段話這樣推測到。如果當時真的有人開始於冥府作對,並且分裂成了兩派,那麼這下面一定有場大規模的爭鬥,他不知道它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內鬥的,但是這段文字起碼說明了,黑白無常兩者間其實根本不合。

    「那它們現在在哪?又為何要把這衣服釘在大殿中央?」范紋再次走向那兩件衣物之前,他伸手撫摸著鬼神穿著過的外套,這兩件巨大的衣服都是用上好的絲綢製成,又滑又薄卻仍有韌性。

    衣服雖然是黑白兩色,極其單一的款式,但是他仍然能想像出兩位尊神在穿上這衣服之後,在空中飄蕩並揮舞起衣擺的模樣。黑無常一手拿著鎖鏈,一手拿著黑色令牌,白無常一手拿著哭喪棒,一手拿著白色令牌。

    黑色與白色雖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顏色,但卻能完美的放在一起。無論是什麼,有黑,總會想配一套白,反之亦然。

    一雙恐懼的眼睛突然閃過他的眼前,范紋回想起了他剛剛看到的東西,那個傢伙,是真實存在的嗎?它是什麼?會不會就是黑白無常中的一位呢?

    大殿內再無其他,也沒有小鬼來迎接他們的,殿後依然有一扇門可以通到院內,沒想到後面居然還有一座小殿,匾牌上刻著綠色的大字:保山王殿。

    「保山大王!?」這也是無常殿內的一名副官了,沒想到這裡面還真像古籍中所說的,有著一個山大王,它其實是陽界的山神,被請到這無常殿來做看山大王,其實通俗的講也就是黑白無常的管家吧。

    在幽暗的水光之下,三人不用呼吸,卻還是有一股胸悶感覺,這裡的殿宇其實都沒有六畜的大殿來的宏偉,面積也只是六畜的一半。但那通體青色的建築卻一直讓人看得壓抑,范紋也敲打過門外的柱子,那不是綠色的漆漆成的,那是實打實的琉璃圓柱,整座宮殿,都是用深綠色的琉璃所建造的。

    三人繼續往前走著,而在那保山殿內,也沒有山大王的蹤影,這殿宇更加之小,僅有四十到五十平米,外圍的長廊還連接著後頭,可能還有其他的建築。不過這裡面卻是有著其他的東西,無數的刑具被陳放在兩側,砍刀、刺矛、帶著鐵球的腳銬、有著無數鐵釘的鐵床……一件又一件的刑具讓人看的觸目心驚,范紋沒有碰到它們,卻已經開始覺得疼了。

    弗生馬上發現這小殿的角落裡有一個往下的石階,他還不等其他兩人觀賞完上面的情景,就逕自走向那個通道,打算去下面探探。

    弗欒和范紋也緊隨其後,不想再去看那些充滿著怨氣的死物,那些刑具上面都沾滿了靈體的碎片,那些碎片日漸積累,然後變質,成為了一種能影響人心智的干擾物,范紋就在剛剛不斷的摸著自己的脖子,以為那附著金漆虎頭鍘已經把自己的腦袋砍了下來。

    漆黑的台階一直往下,范紋數著步子,走了六十一階,就到達了底部。下面可以說是烏黑一片,沒有光的折射,這裡完全看不到一點,他奇怪自己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不能透視黑暗的?反而那兄妹兩人倒是自在,就算死了眼睛還是雪亮雪亮的,在這下面依然可以見得清明。

    「下面有什麼?」范紋張開嘴說了一句,而聲音則像是活著一樣往遠處一波一波的流動,這下面一定是個窄小的通道。

    「是地牢。」弗生捏著近旁的木頭柱子,這裡是關押犯人的地方,而每一間都非常的小,根據這無法探測的深度,這裡面足足可以關上上千人。

    「可是為什麼?如果是魂魄的話,區區的牢籠可以關的住?」銀髮男孩對這樣的設備感到不解,人死了以後是沒有實體的,只是一團看似真的影子,雖然也有一點點份量,但這樣寬的木牢是絕對關押不住一具魂魄的。

    「這是塗滿了人血的愧木吧。」弗欒湊近了那長條狀的牢門,並且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人血可以禁錮住靈體,愧木則顯現出人形,這樣的牢籠簡直是折磨靈魂的利器,然後那些小鬼們無論拿什麼刑具,都可以讓靈體痛不欲生。

    「真可怕,這麼大的地方,得塗上多少的人血?」范紋吃驚不小,呼出了聲,只是他處於黑暗之中,無法看清這血牢的真實面貌。

    「地獄中的鬼,要弄人血還不容易?」弗生推了推眼鏡,繼續往前走著,他想看看這裡面還有沒有被關押著的靈魂。

    范紋被弗欒牽著往前慢慢走,越是往深處,越是能夠清楚的問道那人血的味道,他的腦中又閃過了那雙巨大的眼球,還有那句低啞的警告:你……不該來這裡。

    為什麼自己不該來這裡?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而且這由不得他選擇啊,他是被燈籠引誘進了異界,再走到了黑門背後,最後還被冥河吞噬了肉身。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范紋能夠抉擇的,他要是知道自己會在這裡喪命,當然也不會貿然的來到這邊了。

    可是要是它說的這裡,是豐都呢?范紋又想了想,這次的旅行,他們看待的過於簡單了,他以為到了豐都,只是瞭解一下鬼城的背景文化,然後就可以圓滿的回到六畜,中間的插曲都不會被發生。

    但為什麼會發生?為什麼那個工作人員沒有看見燈籠,或被吸引進去?為什麼只是他們三個?又為什麼這下面是淨化人體的冥河,必須用這樣柔軟的方式要了他們的命呢?

    范紋在一片黑暗之中,思想不斷的掙扎著,那雙玻璃一樣的眼珠一遍又一遍的閃過他的面前,接著他開始看到了別的東西,熊熊的火焰正在舔舐自己的身軀,他的雙手被禁錮住了,整個人就像是耶穌一樣被捆綁在一根木頭上。

    他渾身都冒著熱汗,汗水留下讓眼角瘙癢難耐,男孩疼痛的嘶吼了一聲,他的一塊眼皮被血水凝固在了一起,眼睛無法睜開。他用僅剩的一隻眼睛看著外面,一個身材矮小,渾身血紅的小鬼正在他的身體下面添加柴火,小鬼咯咯笑著,提溜著那對混黃的眼珠,它蹦跳到了木欄之外,把范紋一個人留在這團火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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