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面發出一陣急躁的腳步聲,一群面相肥壯的本地警察從門外匆匆跑了進來,其中有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禿頭、帶著眼鏡,穿著白大褂,也是警局的法醫,他招呼著兩個手下拿著擔架進來。
凌依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她讓麻子臉看緊那傢伙,但是無論他說什麼也別回。麻子臉鄭重的點點頭,做好了守崗的工作。
那屋子的女人見這麼多人從自己的家門口進來,簡直是青灰了臉,她從後面的大堂蹦躂到了前面,身上的脂肪都在那大衣裡面晃悠,她氣喘吁吁,用那肥壯的手撐在了前廳的柱子上面,直說道:「怎麼了怎麼了,又怎麼了!?」
她看見前些天來過的那幾個警察,他們是當地的警察,還有穿白卦的人,與那天報案後一樣的情景,到底發生了什麼?
「吳太太,你家又出命案了。」帶頭的那個法醫有些惡趣味的調侃道,他見的死人多了,也從不考慮那些普通人的心情,現在他好似這裡的關大爺一樣,對著那些年輕警察指指點點,哪怕是鑒定設備擺錯了地兒,他也會把那小伙子大罵一通。
「什麼?!誰?誰死了!?老劉不是出去了嗎!!」她環顧著左右的人群,小王也在這裡,自己也好好的或者,難不成是……
「誒呀!!!媽!!!——————」吳美莉突然大叫起來,眼睛瞪的巨大,她不顧那法醫的阻攔瘋狂的爬到了二樓,而她的母親還好好的坐在籐椅之上,只是有些驚嚇的抖動著。
胖女人被樓上的刑警們阻擋了下來,不讓她進去破壞兇案現場,而那受驚的老人正在被一個警察安撫著,稍後會等法醫他們鑒定一下老人的精神狀況,再決定是在此休息還是送往醫院治療。
錦翔呆在了大廳裡面,看著那些忙碌的人群,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卻無心想吃晚飯的事情,細密的小雨從那陰晦的空中落下,像霧一樣撒在人們的臉上、身上。江南的小雨是安靜的,它看似柔弱,一旦暴露其中,不知不覺就會被淋個濕透。
當地的警察與凌依打了打招呼,雖然凌依的官銜更大,但他們看她只是個年輕的女子,表面尊敬,內地裡都不放在心上,尤其是那個法醫,他現在正在與另一名助手偷偷的說著閒話,他一邊帶著手套,一邊取消那刑警連自己的人都看不好,在大白天就這麼被砍死了。
凌依深知這是她的失職造成,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兇手會殺個回馬槍,居然連警察也不懼怕,這種人要不就是神經病,要不就是不要命。她板著臉站在大廳裡,不想打擾當地的警察取證驗屍,但是她一再強調所有的證據都要給她一一過目才行。
「什麼重案組的,分明是吃了我們的苦力,再把犯人報上去,案子就成他們破的了,哼。」中年法醫還在那裡喋喋不休,他準備好了器材,穿上了隔離的衣服,打算上樓初步驗屍了,因為有前一次的經驗,他知道上面一定是血肉模糊。
錦翔正欲衝上去同他講理,但剛跨出一步就被浩霖拉了回來,在這裡他們什麼也不是,只是個旁觀者,這時候爭論只會將凌依的立場越打越不穩。要是傳出什麼不好聽的,她馬上就會被踢下台,這次老黑的事情又讓她大受打擊,凌依要在那些精英中站住腳跟,必須要認真協助破掉這個案子才行。
「這裡的人是不是都那麼不講理?」錦翔委屈的坐回了木椅上,那嫌疑人就坐在他的對面,但是他現在對那人根本沒什麼興趣,錦翔只想替凌依抱不平。
浩霖輕歎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說。在社會上,刻薄之人比比皆是,但這些人並不是生來就如此,而一旦社會上失去了這樣的人群,那些被刻薄的人就不會更加激進。其實更多的人生性懶惰,需要被逼迫才能強大,一句難聽的話,一個難看的眼神,都有可能讓那人更加想要變強,變得能說他人的閒話。
只是對於這樣一個無奈的社會,浩霖也不知這是福還是是禍,完美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有黑暗才能襯托出光明的可貴,這樣想想,就會覺得好受很多。
「錦翔,你想不想抓住那個兇手?」那個白衣男子看著這樣的場面有些反感,他討厭警察這幅浩大無用的作態,這個搜查、那個取證、再有人驗屍,這些工作,完全可以由一個或兩個人完成,不需要這樣一群人在這裡開聚會。
麻子臉遵照凌依的叮囑,沒有說話,但他也沒有阻止錦翔與其的對話,比較他不認識錦翔,沒有幫他的必要。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你怎麼會認識黑爺?」錦翔好奇道。
「哈哈,它可是我的死對頭呢~不過聽聞它居然當了人類的式神後,我可是笑掉了大牙,它那傢伙,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白七越笑越誇張,那嘴裡的口水又差點流了出來,他把頭揚起,避免再次露出醜態,接著嚥了嚥口水,繼續說道:「我說過了,我是專門研究這類人群的偵探,錦翔,如果你肯配合我,我一定幫你抓到真兇!」
後半句話的表情極為認真,他就像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突然大笑,突然嚴謹,就連正常人都受不了他那突變的性格。
「你是怎麼認識它的?你是道人?」錦翔突然發現黑爺的死對頭還真不少,那瞿哲也是其中一個,歷練了千年的黑貓到底做過了什麼事情,能讓道人見到後又恨又怕的呢。
「這個有點複雜,你知道了也沒用。」白七想要揮揮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拷牢了,完全提不起來,他整個人在椅子上扭了扭,差點把椅子都弄倒下來。
麻子臉一直聽著他們奇怪的對話,他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當那傢伙拚命掙扎的時候,麻子臉把手放在腰間,警告道:「別動。」
白七看了看他,一副不屑的樣子,他對他完全沒興趣:「我已經掌握了很多證據,其實基本鎖定嫌疑人了。」
「什麼!?」錦翔極為驚訝,他可不知道原來那傢伙已經找到犯人了,那個人會是誰?又為什麼做出這種事來?
「第一個被殺的男人是個生意人,在很多私營企業推銷各種產品的上市方案謀得福利,而他自身也投資了一家公司,雖然賺的不多,但穩定。」白七說的頭頭是道,而這個資料也是他們重案組收集到的,雖然沒有具體跟哪些公司合作過的內容。
「他曾與一個新新的網絡企業共同合作,但是他不同意那人創始人的理念,覺得這樣經營不會有成效,所以放棄了合作。」白七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那年輕警探的神情,那是他們沒有搜查到的信息,他當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著對方無措,自己卻胸有成竹,白七再有成就感不過了。
「第二個被殺的男人,同時也是一名經濟學的教授,這個具體我也不便透露吧,警官先生?」白七嘿嘿笑著,調侃了那名警官,但那麻子臉還是一副正兒八經,不去理會他的暗示。
「他曾在某大學中舉辦過講課,對一位學生的提議給予了反駁,雖然是很小的插曲,但還是被我查到了。」白七在那所大學幾乎問了近百人,才抽出了一絲可用的線索,但是這也是重中之重,把他引向了答案的邊緣。
「至於第三個,我還不知道那麼多,這次就是過來調查的,沒想到那麼快就出現了第四個。」白七哼笑出聲,對於那個犯人已經瞭如指掌,他很聰明,但也不聰明,因為要不是遇上了自己,他完全是可以逃之夭夭的。
「那犯人到底是誰?」錦翔聽了半天,但還是沒聽出重點,這個搞生意那個搞講座的,不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麼,又與那犯人有什麼搭界了?
大堂突然變得一亮,外圍的燈籠都插上了電源,被點亮了起來,內部的燈泡也全部被打開,那個屋子的男主人回來了,他正在安撫那女人發生新案件的事情,男人其實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是他首要的目的就是讓那暴躁的妻子安分下來。
王一也由一名刑警看管著,但畢竟鬆懈,他此時悠然自得的在後面的大堂裡走來走去,一會熱飯一會熱菜的,他把飯菜都擺上了圓桌,還招呼那名刑警一起坐下來吃,那警察看的口水直流,但因為工作的原因,還是盯著他,卻什麼都沒做。
「喂,看那裡!」白七沒有回答錦翔的問題,而是抬起頭,讓他們看向了王一的那個方向,這裡隔著一個院子,小雨像是蒙上了一層薄沙,讓那裡面看起來特別的模糊,錦翔走進幾步,突然感覺到了什麼,接著他看見了,在王一旁邊,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很淡,灰濛濛的沒有實體,從這個方向看,她的腦袋是裂開的,整個身子也不完整,錦翔猛地衝過去,跑到王一面前,王一看了看對方,以為錦翔也想吃東西,就站起來,想去廚房添一份碗筷。
「別動!」錦翔學著那些警察的樣子喊出了聲,這麼一聲可算是驚天動地了,就連前廳的刑警們都聽見,也全部僵直了身子警覺了起來。
「怎麼了?」王一現在正是半蹲著,想站不能站,想坐不能做的姿勢,手裡的筷子也沒完全放下,整個就吊在半當中。
「坐下,繼續吃~」錦翔笑笑,有些尷尬,他可不想驚動到任何人,但是看見王一旁邊那東西,就豎起了渾身的寒毛。
那女人雖然是新生的鬼靈,但是怨念也極大,錦翔剛靠近她,就感到了一股寒意,不會是那小雨作祟,這點他能肯定。
小虹死的真的很慘,比王一形容的更慘,她的一隻手被砍斷了,但皮還連著,所以就這麼掛在半空,搖來搖去的。她的後腦的確被敲爛了,前胸和後背,都被砍出了無數個大洞,腿上也全是劃痕,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的。
錦翔不知道她在白天都躲哪去了,沒想到晚上就這麼出來了,他一直盯著小虹看著,沒發現王一也在疑惑的盯著他,錦翔一直看著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這可讓王一不安了起來。
「你…你在看什麼?」王一也知道,他們是被吳老虎請來捉鬼的,按照那小子剛剛的行為,難不成他還真的見鬼了?而且就在自己的旁邊?
「哦哦沒什麼,沒啥~」錦翔回了回神,對著王一打哈哈,他可不想告訴對方現在他身邊就坐著一個死不瞑目的女鬼。浩霖也因為看見而走了過來,然後他也一直盯著那個地方看著,這讓王一更加沒底了,他往另一邊挪了挪,口中的白米飯嚼了半天,都沒敢嚥下去。
「王一啊,小虹是不是喜歡你?」錦翔無腦的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但這也的確是浩霖好奇的問題,因為那女鬼誰也不盯,偏偏看著王一,這又是為什麼?
「大概吧。」王一回了一個模凌兩可的答案,身旁的小虹突然一顫,然後有些傷感的飄到了大廳的角落裡,那裡是個光照不到的死角。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關係很好,但她也沒對我說過喜歡之類的話。」王一其實很誠懇,他只說了他知道的。
「那你呢?你喜歡小虹麼?」錦翔現在就像個紅娘,問東問西的偏要人家說出個喜不喜歡來,雖然他是無心的,卻說的那活人死人都面紅心跳的。
「也許吧。」王一歎了口氣,現在人都死了,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好吧,那就當是喜歡了。」錦翔面無表情的幫王一承認了這樁事實,接著那陰影中的女子又幽幽的飄了出來,好像開心了許多,其實她也沒錦翔想像的那樣嚇人。
「你知道是誰幹的麼?」錦翔對那女子問道,王一說:「我早上就說了,不知道。」
「誒呀我沒問你。」他見小虹搖搖頭,便撅起了嘴,錦翔以為只要問她就能知道是誰了,沒想到就連死人都不知道,那可如何是好。
「那你在問誰!?」王一驚訝道,但是錦翔卻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當中,沒有再理會王一的懷疑了。
大廳再一次出現了喧囂聲,那法醫在上面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讓手下抬著擔架下來了,那些警員拉開屍袋看了看後都面色鐵青,他們繼續叫兩個比較年輕的小警員上去處理剩餘的東西。
凌依一直都站在下面,踩著皮鞋走來走去,但她也聽到了那白七所訴的內容,她十分想要問清白七那確切的兇手到底是何人,但又礙於面子問題,向一個嫌疑人詢問,是有失刑警的身份的。她也看到了那個鬼魂,但不能與錦翔他們參與到一起,畢竟這裡同僚居多,她可不想被別人認為自己是個靈魅或神經病。
「不找到兇手就不走麼?」錦翔思考了很久,再次問了眼前那個女子,他的表情很認真。
女子點點頭,並且用祈求的眼神讓他們不要現在就敢自己走,雖然她的靈體殘破不堪,但她用自己的精神一直支撐到了現在,如果她在白天出現,沒幾天就會煙消雲散了,錦翔想要快點幫她找出兇手,這樣也能在她消失之前讓她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