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等!!!」那個背著帆布包的男孩將雙手舉起,不停的搖晃著想讓對方靜止這樣危險的動作。
「仙蟾姐,你怎麼了?明明是你設計給我們的關卡啊!」銀劍抵吼,錦翔嚇的出了一身冷汗,對面那個大姐也太極端了吧,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難道是清清帶你們進來的?」穿著紫紗的大美女伸直了手,不願把劍放下。
「清清?」錦翔疑惑。
「是不是一位穿青紗,與我長相相同的女子?」
「是啊是啊,她說她叫仙蟾啊,清清是誰?你不是她!?」錦翔點頭哈腰的,還挪動著腳步偷偷後退了點,避免自己的脖子被劃開個大口子。
「我是她妹妹。」身著紫紗的女子歪著頭,有些不甘心的樣子,接著她又恢復了剛才的士氣,依然把劍舉得高高的。
「清清憑什麼將關卡設置的這麼簡便?你們威脅她了?」姐姐可是比自己更嚴厲的,以往來取泉水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只剩半條命才到了這裡,沒想到這三人居然只通了兩關,而且幾乎沒什麼傷。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錦翔拚命搖頭,以示清白。
「那藥劑之事,你們是如何解決的?」女子稍稍有些退步的意味,她把劍放了下來,但是沒有收起,而一直握在手心。
「額…倒了。」錦翔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旁邊那兩個又都是懶得解釋的人,他一個人擔下這麼大的擔子還真有些累,他看著女子的臉色又陰了下來,趕忙補充道:「我們以為有毒啊!但是之後卻更慘,倒掉後居然引出了地煞,他的傷就是被那地煞…」錦翔又指了指浩霖。
「哼,那是當然的,那些藥劑中均有長生泉的泉水,雖然很少,但是放到普通的泥土之中,馬上就能引來地獄的惡鬼,你們算是運氣不錯了!」仙蟾將手往前甩去,卻忘記自己此時手中有劍,她又差點劃到錦翔身上,對面那個白癡嚇的退了好幾步遠。
「把瓶子還給我!」紫紗美女伸出了另一隻手,她的手纖細小巧,白的像塊豆腐一樣,錦翔可沒見過女孩的手會乾淨成這樣的,完全像個假手一般。
「還給我!聽見沒!」
額…妹妹比姐姐凶了不止一點,而且任性的要命。就連錦翔那腦子都知道對方是在耍性子,但是他們本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討要泉水而來,所以他也乖乖的伸出手,打算把瓶子移交給對方了。
「你……」話未完,身處於白色霧氣之中的仙女卻愣了住,她的手停在半空,有些顫抖,那細長的柳眉皺成了一團,連眼睛也濕潤了起來。
恬靜的園內輕輕吹起了一股微風,這風卻讓那石崖週遭的蘑菇都低下了頭,連中間的泉水都有了些震顫。眼前的女子長髮翩翩,開合著櫻桃小嘴卻無法出聲,她從琥珀色的眼窩之中擠出一滴淚滴,紅色,慢慢自她的發間淌開。
血液浸染了她那潔白的肌膚,從頭頂處開始不斷的往下溢著,仙蟾不服氣的哭了出來,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又是一陣微風,它將她柔弱的身體吹倒在地,白色的沙石被染上了血紅,血順著盆地流了下去,慢慢的駛向了長生泉的低窪之中。
「你這……混蛋!!!——————」吼聲裡夾雜著哽咽,錦翔的氣血瞬間衝到腦門,雙眼發紅,他一個挺身衝了上去,伸出手就像把對方打上一拳,但卻被對方輕鬆接住了。
「你…你tm是誰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但這樣的花拳繡腿在對方眼裡一文不值,他連躲的必要都沒有,冷著一張臉漠視著面前這個哭泣的男孩。
「錦翔,快回來!」浩霖也被突然的一幕嚇的不輕,他根本沒有感到敵人的一絲氣息,但是雲霧後的身型卻讓他熟悉,這個人他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快回來!聽話!」雙方相隔數米,因為霧氣的關係讓視野變得模糊,浩霖的聲音急躁又短促,他擔憂錦翔在下個瞬間也會成為犧牲品:「回來!」浩霖怒吼。
用著蠻力將對方的手甩開,錦翔倒退數步,怒目而視,他是幸運的,與它接觸的那麼相近,卻相安無事。
「你瘋了你,不是早就說過遇到危險別冒冒失失衝上去嗎?」浩霖用那僅剩的眼睛看著對方,還好沒什麼大礙,也不知道那傢伙為何會手下留情。
「他是誰啊!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仙蟾?!」男孩憋紅了臉,淚水不斷從眼眶裡滑出來,他指著那個面色僵硬的男人不斷的唾罵著,罵他是畜生,罵他是魔鬼。
「你冷靜點,不要叫,錦翔!」浩霖抓著那個還想衝上去討要說法的男生,現在錦翔就像個淚人似的,看著仙蟾已經冰冷的屍體大吼大叫,年少的他無法承受過多的生離死別,曾經他以為經歷過一次也就夠了,現在又讓自己喜歡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錦翔的腦子嗡嗡作響。
「礙事而已。」眼前的男人西裝革履,他有著接近灰色的肌膚,看起來非常的不健康,而那冰冷的神情與弗生如出一轍,不過對面那個男人眼中更多的是殺戮,他早就被血浸透了。
仙蟾的眼睛大張,死不瞑目,她連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她遭受到了這等厄運。
男子面無表情,根本忽視了錦翔一夥人,他盯著仙蟾的屍體,蹲了下來,然後將雙指抵在她的眉心,念了些什麼。姣好的女子在頃刻間了了蹤跡,紫紗之下只剩下了一條艷麗多姿的水蜥。
那條水蜥的頭部破裂,眼裡還帶著淚珠,那男人拎起它的尾巴,把它倒置在自己的嘴邊,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你…!」錦翔淚如泉湧,他想衝上去阻止,卻被浩霖緊抓著不讓動彈,他茫然的回頭看著浩霖,不知道他為什麼可以忍心目睹這些,他不想看,他不要看,他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而這心驚膽戰的一幕,也讓那呆在結界門前的青紗所睹,就在剛剛,她突然感應不到自己妹妹的靈氣,於是她奔向了長生之地,卻看到了世界的坍塌。
千百年來,姐妹倆都是安逸度日,她們沒有深厚的功力,但卻有著渾厚的靈氣。她們聰慧,漂亮,是專門為看守長生泉所生。她們也笑臉迎接每一次來到這裡的客人,然後贈上那小小的心意,以示慰勞。
「還有?」男子吃過仙蟾肉後妖力大增,他瞥向另外一頭,打算出手。
「快跑!!!」浩霖朝著霧氣後的黑影大聲吼道,青紗也知道情況不對,瞬間變幻回了原形打算鑽到地底中躲藏起來。
青紗霓裳緩緩從半空飄落,一條有著白玉般的皮膚、點綴了彩色斑紋的尾巴,留在了洞口,充滿悲鳴的扭曲著。
「他就是胡郎?」弗生不動聲色的旁觀著,此時氣氛卻到達了冰點,他打破沉靜,問著浩霖。
「是的。」浩霖的回答咬牙切齒,他看見了這個目中無人,視力量為一切的妖物,這種東西的確應該剷除,當年爺爺做的根本就沒錯。起初對他的稍稍同情現在已消失殆盡,浩霖也有一股想要殺了他的衝動,但卻不像錦翔一樣時刻表現在臉上。
胡郎。他是有著千年妖力的魔物,雖然被李道仁和錦翔父母壓制後,元氣大傷,在恢復階段又被靈隱寺的正氣所噬,但他有著別人所沒有的意志力,他靠著信念一步步的支撐到這裡,起初是仇恨,現在則是為了一個人。
他吞下了有著千年靈氣的仙蟾,仙蟾內丹屬於精怪中的上上品,許多妖物為了大漲功力都苦尋多年,不想這千年內丹就隱藏在長生殿之中,胡郎為了恢復力量便毫不留情的把她殺死,連她的正面都沒瞧一眼。
他就是…胡郎。
潮濕的眼眶裡透露出了不可置信,錦翔的表情呆滯的有些麻木了,他停止了爭執,站在泉池邊一動不動。
這個傢伙,就是殺害自己父母的罪魁禍首。
他曾經以為,父母為除妖而亡,是一件光榮的事跡,他為他們感到自豪,也不會責怪他們早早離自己遠去。而一旦想到那殺死自己父母的妖物,錦翔卻不能記恨起來,如果碰上了,他當然會試著對干,但他從未主動尋找或復仇過。
如今,強烈的報復心卻充斥了他的心腹,這樣一個冷酷、無情,把生命看做廢土的東西,死了也罷。
錦翔終於知道他的父母當初為什麼冒死也要除掉他了,因為他是不允許被存在的,他的存在就附帶著犧牲,自己的父母,他的愛人,還有仙蟾。
「呵…」錦翔輕笑一聲,紅腫的眼眶已經被風吹的乾澀,他不屑的看著對面那個東西:「你知道嗎?如果你早點去死,你所珍視的人也不會慘遭厄運,我們身邊的人也能活的好好的,互不相欠,但是你沒有這樣選擇。」
胡郎被一個輕狂少年所評價,他的臉色馬上從平淡轉為惱怒,妖氣驟出,整個長生泉都被蓋上了一層巨大的壓力,這種壓力讓每一個人都喘不過氣來,心砰砰直跳,而那壓力中帶著的味道,也直教人作嘔。
「你懂什麼,你明白些什麼?」雖然惱怒,但胡郎的音調依然平靜,他從未見過這個男孩,對方卻知道自己的事情,難不成是李家那個小子說的?
「我是不明白,但你又真的明白過嗎?仙蟾她只是個善良單純的姑娘,你卻讓她死不瞑目,只為了你那骯髒的目的!」即使被壓迫的手腳發顫,即使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錦翔依然堅挺的站在最前與其爭論著,這不對,他一定要讓它在死之前明白這個道理。
「試問如若有人奪走你最親最愛之人的性命,你豈能無動於衷?」胡郎似乎也不心急,他跟那個無知少年爭辯了起來。
「我當然不會,但得看看對象!是她嗎!?」錦翔指著地上的紫紗。
「那如果有一個奪回他們的機會,你可否願意付出一切?」胡郎淡淡問道。
「如果可以,讓我死都願意,但是至親至愛已經離我們遠去!一味的報復得不到任何慰藉!」大道理,很少會在錦翔的口中說出,這時候連浩霖都對他刮目相看,他不知道錦翔在平日裡的那些表現,內在卻是這等的感性,其實他的內心也充滿過悲傷?
「但我的還沒有。」語畢,胡郎一個揮手就讓這四周的白霧跟著衝到了對面,狂風就像擋不住的潮湧,直挺挺的撞向對面的三人,而那週遭的蘑菇也全部被吹塌了下來。
在混亂中,錦翔聽到一陣密集的嗖嗖聲自他的耳邊飛過,他用前臂抵擋妖力,轉過頭看見弗生正用一手拿著符紙施法,尖細的金針速度極快,拉扯開那風的力道射向敵方,胡郎立刻一個翻身停止了妖力的釋放,金針全部飛到了他身後的蘑菇上。
兩眼互對,卻沒有料想之中的那般。極為相似的兩人卻沒有交流,眼睛與眼睛裡透出的全是敵意,弗生為這個強大的敵人感到興奮,胡郎則為一個不明來意的道生感到煩躁。
一道白光閃過,錦翔看到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漂浮在半空中,那是金剛石精,弗生招它出來做什麼?
只見那半透明的石精分裂成了兩半,一半變得尖細像一把短劍,上面有著透明的手柄供人拿捏。一半成為了一面圓形的盾牌,逕自浮在空中做著防備工作,不需要他人的指揮。
弗生矯健的身姿此時派上了用場,他不與對方鬥法,而是斗體和敏捷度,這樣快速的攻擊也不給於對方施法的機會,而弗生的韌性和金剛石都是最佳的防禦。
他彎曲腰部前衝而去,反手握住那把短劍,從側面擦過胡郎的腹部,胡郎此時高高彈起,打算用腳進行反攻,但是那透明的圓盾卻阻擋住了他,接著他借力一躍,又與對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妖物果然是妖物,行動能力比人體強了許多,兩對眸子淡然相望,兩人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起伏,但是手和腳卻進行著激烈的角逐。
弗生驅使圓盾快速旋轉起來,那透明的盾牌橫打開,像飛盤一樣切向對方,胡郎毫不懼怕,單手一擋就把它擋了下來,但是右臂的衣物全部被割開了,手上也留下了一道紅印,沒有流血。他趁勢衝向對面,一個肘子撞在弗生的胸口,弗生感到胸前一悶,肺部劇烈的收縮了一下,一口淤血升至喉間,又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