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達彈了彈煙灰,歎了口氣,卻怎麼也不肯再說下去了。
吃了午飯,鄭達又要出門了,不過神色有些不對勁。
「兄弟,晚上我晚點回來,會裡有事。那什麼,我……我再給你留10塊錢吧。」說著,從上衣的內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塊錢,放到桌上。又想了想,他又從兜裡摸出張50塊,兩張錢平整地攤開疊在一起後,交到林友柏手裡。
然後他又轉身仔細地將那套西服裝進袋子裡。
「這衣服可貴呢,咱會裡統一發的,厲害吧?」說到這裡,他咧嘴一笑。
林友柏看著鄭達出門,知道他所謂的「會裡的事」是什麼事情。看著手裡的60塊錢,他突然說道,「鄭達,有些事你幹不了就別幹了。我可以幫你。」
鄭達回頭勉強一笑,說道,「得了吧,你自身都難保,能幫我什麼。等我吧,興許晚上我能弄點酒肉回來,咱兄弟好好喝兩口。」
看著鄭達遠去的背影,林友柏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自打進入投機界後,再也沒有過。
閒著沒事,他想找紙筆推演下羅斯下一步的行動,打開抽屜,發現裡面裝著一疊疊厚厚的發票。
「林桂芬,女,72歲,腦梗塞?」
他粗粗地看了下,這些來自醫院的發票,最近的日期是昨天,全部都加起來足足有十幾萬。
「難怪,原來是這樣。」
看著這些發票,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鄭達在為他的母親拚命,就如當初他為自己的妹妹拚命一樣。從他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
到了晚上10點多,鄭達還沒回來,林友柏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這種預感很快成了現實。
「彭,」門被重重推開,只見鄭達渾身是血、踉踉蹌蹌地衝進屋內,一進屋就體力不支,倒在地上。
林友柏扶起他仔細看了看,發現他身上有七八處傷口,有幾處深可見骨。他二話不說,背起了鄭達,想將他送去醫院。沒想到鄭達一咕嚕從他背上翻了下來,慘白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都是皮外傷,去醫院幹嘛。快……快幫我包紮下,睡一覺就……就好了!」
「不去醫院,你活不過今晚的!」林友柏不由他分說,又背起了他。
「不,不去醫院,去醫院費錢!」鄭達又一使勁,翻身下地。
林友柏抓起鄭達的衣領,吼道,「你tm連命都不要了?你想想躺在醫院的你ma,你死了她怎麼辦?」
鄭達愣愣地看著林友柏,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正說著,門外突然又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
「誰死?誰死了?哎喲喂,這什麼情況啊?我說什麼來著,這孫子……哎,得得得,趕緊給我弄出去吧,別死在我屋子裡了,晦氣!」
林友柏面色陰沉地看著胖女人,冷冷地說道,「不想死的話,立即給我滾出去。」
胖女人看了看渾身是血的鄭達,又看了看面如凝霜的林友柏,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退到自己認為安全的距離後,繼續道,「孫子,還別跟老娘來這一出,誰嚇唬誰啊?別以為這樣就可以不交房錢了,告訴你,老娘最近玩股票虧錢了,心情不好。今兒啊,你要再不拿錢出來,可別怪老娘翻臉不認人。」
林友柏沒理胖女人,見鄭達說死不肯上醫院,就趕緊拿出他的電話,撥通了120.
待120急救車呼嘯著趕到時,鄭達已經昏死過去了。
林友柏陪著鄭達到了醫院。鄭達很快被送到了急救室,沒過多久,就有護士催促林友柏去交保證金了。
「多少?」
「先交兩萬吧,剛才做了檢查,有一刀傷及肺部造成積水,如果不趕緊手術,恐怕會感染。」
林友柏猶豫了下,說道,「醫生,能不能讓我緩緩,我沒帶那麼多錢。」
「行,那我們先給他止血,你什麼時候交上我們什麼時候手術。」
「那怎麼行?要是今晚就感染了怎麼辦?」
護士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那我們也沒辦法,你知道每年我們醫院看完病就跑的人有多少嗎?」
鄭達被止了血,又輸了兩袋血,很快被推出了手術室,進了一個發著霉味的病房。
林友柏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一輩子從未求過人的他,來到了主治醫生辦公室。鄭達的主治醫師是一個頭髮微禿的中年醫生。
「醫生,我很少求人,這次算一次,以後我會十倍補償你,請你立即幫他手術!」林友柏看著坐在椅子上主治醫生,俯下身子誠懇地說道。
「禿頭」乜了林友柏一眼,拖著長音說道,「這是院裡的規定,我也沒辦法。」說著,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打開面前的電腦,看起了最近的股市信息起來。
「真tm倒霉!大盤都在漲,就我這破股票不漲。」看了會兒,他恨恨地摔了摔鼠標,自顧自地輕聲咒罵著,完全視林友柏如空氣。
林友柏捏了捏拳頭,終於還是忍了下來,說道,「st金大,兩天後停牌,然後會發佈重組公告,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連續漲停三天以上。」
這是他在「分子衝撞」基金時獲得的內幕消息,可靠性接近百分百。
「禿頭」轉過頭,看了看林友柏,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你是誰啊?國家主席還是證監會老大?股市聽你指揮?」
林友柏沒有辯駁,而是繼續說道,「今晚國際黃金期貨會略微上漲,為明天利空做準備。明天股市開盤後會先震盪走高,午盤後可能會傳出來一兩個利空消息,收盤時成交量會突然放大,然後以微跌收場。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向來謹慎的羅斯,在正式進攻之前都會有一次試探性的進攻。剛剛林友柏說的,就是羅斯的慣用手法。這個手法資深的業內人士都很清楚,號稱「羅斯盤面」,以至於往往出現這種盤面,不用等羅斯真正進攻,很多資金就開始恐慌出逃,加速了做空進程,讓羅斯有些「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快感,所以他屢試不爽。
「禿頭」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要囫圇跟我蒙個漲跌我還信,這麼多細節你都能猜對?我看股神林友柏也沒那麼大本事吧?」
「賭,還是不賭?」林友柏一字一句地問道。
「好,賭。明天大盤若是真能如你所說,我立馬自掏腰包替你朋友做手術,而且還當眾跟你磕仨響頭,拜你做師父怎樣?」
林友柏厭惡地看著他嬉笑的表情,心道,「拜我做師父?你也配?」不過嘴上還是說道,「行,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