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授業
兩拳對擊高下立判,王伯山不過是個鄉間拳師,哪抵得過宗派門閥那等極具底蘊的精英門人,是以只此一拳便被震退。
王伯山被一拳擊退,黃坤頗有些得勢不饒人。右掌輕輕推開石生,左腳劃軸帶身而旋,右腳順勢橫出岔於其後,右肩沉勁撞去。短短瞬間,行雲流水毫無阻滯的一掛一靠,就這麼將王伯山擊的拋飛而起。
如此情景大出梁善等人的意料,本指望名震十里八鄉的王伯善擒住惡賊,不想竟被來人以迅雷之勢一撞而飛。石生自打隨師學藝後,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黃坤,心中思緒一時跟之不上呆立一旁。
「爹,你們做啥!我確被毒蛇咬傷昏迷不醒,若沒黃大夫師徒,我怕再也回不來了!」回過神來的梁安生怕再生意外對其父親連忙喊道。
原來,青風武館與梁家一眾搜尋整夜,依舊難覓梁安蹤跡。王伯山心知兒子禍出難收,為保其子,遂向梁善說道:「這鎮西素無毒蟲猛獸,也無險地深潭,依著令郎的腳程,斷去不得遠處。而我們方圓五里之內俱無遺漏,卻始難尋覓,如此說來便只有一種可能。」「何種可能?」「說來……令郎怕已被人擄了去…」聽完這話,梁善險些就此癱倒在地,王伯山見狀,立時上前攙扶:「梁兄莫急,若令郎真被擄去,那便沒了危險。」「此話怎講?」「以令郎聰慧,被人擄去定會安身自護,將姓氏家邸盡數說與賊人,賊人知曉身份後也必不會將之迫害。現下既然搜尋不得,我們不如就此折回,在梁兄府邸張牌立告,高懸令郎消息。若賊人聽聞,更是信實了令郎所說,不日便會來信要挾;或許為求安穩,更會親自將其送回拿取賞銀。而到時便由小弟親自出手將其擒下,交予梁兄。」梁善聽得王伯山此計也是眼前一亮,隨即帶著一眾家丁返回府中,照計施為。到了日中,焦急難耐的眾人終是等回了梁安與黃坤師徒。一切依計,不成想,黃坤竟厲害如斯。
眾人聽見梁安一聲大喊,這才紛紛醒神。將王伯山撞飛的黃坤也未曾追擊,只時負手而立,披靡之態油然漸生,周圍眾人也皆自退讓,生怕成了下一個王伯山。
「呃……一場誤會,一場誤會。還望黃大夫見諒。」梁善一臉尷尬頻頻賠笑。「想必閣下便是名震鄉鄰的石拳王師父,承認。既是誤會,那二位,在下便不留了,告辭。」黃坤自也聽到了梁安話語,旋即微一拱手,拉起石生奪門而去。
本來,幾年前軍隊過境抓取鄉民抵沖損員時,梁善揮金救民,楞是將軍隊就此打發。雖有少許被其抓丁不還,但亦讓多數家室保全長存,未被離散而棄,可說大善之舉,黃坤暗自欽佩,王伯山隻身截殺馬賊事跡也讓其讚許有嘉。然而今日一事,卻覺二人青紅不分,驕躁難言,頓失好感。
其後雙方雖偶有接觸,但全無半分交情。只是孩子間卻沒這等間隙,關係日漸融洽,遂成無話不談之伴。
……(前事完,三年之後)
日漸西落,與梁安戲耍歡鬧了整日,邁著大步歡快而回的石生,甫一入門頓覺不對。平日裡院內晾曬草藥的木架盡數換成了碩大石塊,本應前來就診尋醫的人們也是一個不見。「生兒,進來。」驚異未定的石生,聞得師父說話終是心下安定。隨即推門進入裡屋,只見黃坤端坐桌前,桌上放著一本光潔平整的書籍和一柄色澤蒼白暗淡刻著十數小人的圓杵。
見到桌上之物,石生湊前細觀:「師父,這是什麼呀?怎麼這書皮面沒字啊?」黃坤沉默未答,而是看著石生良久才開口道:「生兒,你隨師父學醫有多少時日了?」「嗯…自師父收養之日算起,已有五年了。」不知其師為何提此一問,但依舊照實答道。「五年……已經五年了。生兒,可想學武?」聽著師父如是問來,石生眼中精光大放,自從見識過其師與王伯山對招後,便無時無刻不想著習練。但師父回來後,對此隻字不提,石生也不敢多問,直到如今師父說來,連忙急急回道:「想!」。聽得石生乾脆的回答,黃坤呵呵一笑:「在此之前,就先聽我說段故事可好?」
石生一聽還要講段故事,頓時蔫了下來。但是隨著故事的發展,又聚精會神細細聽之。
自幼生長在陸水小鎮的石生,從前伴著父親挨餓受凍,只想天天能飽能暖不再淒苦;而後跟隨黃坤,覺得天下間再沒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常年所望終於實現。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比陸水更大的一片天地,縱是想,也只想著以後要如師父一樣,守著草堂予人祛病治痛。在認識梁安前,每每經過梁府,他也只覺不過是門比自家大而已;但與梁安相識後,這才知曉世間還有天地,足已容下成千上萬個陸水鎮。而現下又聽黃坤所說,才明白這天地精彩為何,一時間嚮往之情不絕於心。
「師父,照這麼說,那叫幽骨的人,當真的壞;雖然可恨,但他當初被攆出宗門,還讓人推下山崖,能活下來定是不易,說來也甚是可憐。」說完故事還在暗自感觸的黃坤,萬萬想不到一個十歲頑童竟會如此說來。是啊,自己心中滿是仇恨,從未想過幽骨立場;而現在,自己又何嘗不是另外一個幽骨。雖然心有所憐,但殺師滅祖之仇卻不能不報……
「生兒,剛才的故事便是為師半生所歷啊!」「啊?那幽骨豈不就是師父的仇人!那…也是我的仇人!」石生聽聞,一臉為難之色。黃坤知曉此子心地醇和善良也明其心中所想,便又接著道:「人生在世,相遇之人多不勝數,有些事,日後你自能感同身受,但一切全在於你,師父並非讓你殺了那人,就算想殺怕也是難如登天。師父只想你日後能力有成,便去取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切勿讓其落在奸人手中。」「可是師父……」「呵呵,一切隨緣,若心中難抵,那便究其本心,障業難消,那便順其本意。」
聽著師父念叨的話語,石生一句也未聽懂,只是盯著黃坤,滿臉不解,希望能為其解答詳說。而黃坤卻只是笑笑:「這些話待你日後便能明瞭。」
「好了,你既然想學武的話,為師先問你一問,什麼是力?」「力?嗯……揮舞拳頭?」「嗯,那是擊力。」「擔柴挑水?」「那是氣力。」「游水跑步?」「那是體力。」石生說到這裡撓了撓頭,心覺自己都未答對,不禁問道:「師父,那什麼是力?」黃坤聞言,對其細細說道:「力分內外,你所說之力便是外力,在我濟元宗稱之外身。外力強體健魄,若能練至通經伐絡,便能孕力化氣,著於體內,而這便是內力,也叫內身。內力養元自凝,順經而調,衝破重重窒礙,通與外力,這便是意身。」
石生聽完眨巴眨巴眼睛:「不懂…」
黃坤苦笑一聲:「為師剛才說言乃是濟元宗無上功法《九玄境》三境中的《身境篇》,《身境篇》又分三重,外身、內身、意身。」
本已一頭霧水的石生聽到這裡又才來了興致:「不是三境嗎,其他的是什麼?」「其餘兩境是《心境篇》,淨心、浮心、無心。《神境篇》,玄神、妙神、通神。」
「通神!是不是練了就能像神仙一樣?!」平日鎮上來些走江湖賣藝耍把式的,石生又與梁安時常廝混於此,聽了些胡謅亂掐的神怪傳說回來,這不,才一說到通神便聯繫了起來。
黃坤聽了卻是哈哈一笑:「哪能真成神仙,若然可以,那濟元宗不成了仙山妙府雲中洞天了嗎。」「那通神是什麼意思呢?」石生哈欠連天,下意識又問道。
「《神境篇》並無具體修煉之法,祖師爺曾留有一言,玄功無方,妙法自然,神……」說到這裡,黃坤白了一眼狀若呆愣的石生,不禁歎了口氣:「說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