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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芷煙不是一名優柔寡斷的人,卻要看是面對什麼事,什麼人。
她與聽霜算得上是兩世的情誼,情同姐妹。上一世聽霜陪伴她直到終老,在她臨死之前,為她殺出一條血路的也是聽霜。她視聽霜為最好的姐妹,對她比對大丫鬟聽雨還好,給她許配給了最得力的管事,她的孩子,姚芷煙也是十分疼愛的,送去的私塾與少爺無異,只是因為她與聽霜性格相近。
前幾日,聽霜說她心中有著明錚,想要做明錚的通房,無怨無悔,義無反顧。她當時也是震驚的,無法想像自己的好姐妹,卻看中了自己的男人,她一直不喜歡發生這樣的事情,後來,她將此理解為了命數的改變。
上一世,聽霜未曾見過明錚,不會心動。這一世見到如此俊俏的男子,會產生了少女情懷也是正常,誰讓明錚是如此妖孽的少年呢,見到他會心動很正常。喜歡明錚的女子不在少數,能夠堅持下來的,多是因為理智,因為她們知道,如若做錯就是壞了規矩,不敢有半分逾越。
就連姚芷煙自己都不知道,這府中、這院子中對明錚有著憧憬的侍女,到底有多少。如若不是明錚對她極好,不想那些齷蹉事,是不是隔三差五,就會有投懷送抱的侍女。
碰到了一位俊俏的夫君,就會產生這樣的煩惱,自己以夫君為榮,卻也因為夫君發愁,就連當年相貌一般,只是有幾分儒雅的白谷,也是有那麼多人憧憬的。
同理。姚芷煙總是足不出戶的,難得出去,也會被文靖泊看上。如若她經常出去走動,也會被不少人盯上,誰讓她有一副好皮相。
她與跨刀郡主性格相近,可是一個得到夫君的喜愛,一個卻被唾棄,說到底,還是皮相。
會看上相貌好的人,很正常。但是敢提出來的人。卻不多。
文靖泊當初提出,是因為他是國舅爺,他有著不錯的家事。他敢愛,他敢娶。而聽霜提出來,是覺得姚芷煙寵著她,就算此時有些心中不痛快,也會答應她。因為她是姚芷煙最為喜愛的侍女。
聽霜有些小聰明,卻也欠缺考慮,她若是真的成了明錚的通房,那她與姚芷煙的情誼怕是就不再有了。或許聽霜會顧念姚芷煙,覺得姚芷煙早晚要給明錚納妾,不如就自己來。可是,她卻不知姚芷煙是如何想的。
或許正是因為她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姚芷煙對於這件事情的不喜,才會擅自行動。去尋明錚親口來說,若是不成,她也能死心,想來姚芷煙為了她的體面,會為她尋一外放的親事。她日後怕是難以與姚芷煙再見了。若是成了,她也算是完成了夙願。
可是。她如此自己去尋,又將姚芷煙置於何地呢?將她這名主子當成了什麼?不中用,還是覺得這個主子不能為侍女謀得好姻緣?
聽霜這般的不信任,讓姚芷煙心口生疼,原來最大的失望不是背叛,而是不被信任。
原來最大的打擊,是最親近的人為了利益,而拋棄了自己。
姚芷煙很失望,她從未這般難受過。
最開始,姚芷煙是猶豫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排聽霜,若是安排給了旁人,聽霜心中定然會有怨懟,安排給明錚,明錚不願意,自己的心中也不舒服,想來,日後聽霜自己也不會幸福。
如今看來,她這幾日的煩憂算是白費了,就好似她做得一切都是徒勞,聽霜自己會為自己謀得前程,不用她姚芷煙來管。
而此時呢,姚芷煙卻要為她做出的蠢事擦屁股,難不成,她還要去為聽霜打抱不平嗎?
姚芷煙心中不是個滋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色愁楚,顯然,她依舊在意。
「該如何處理?她已經尋死一次了,被我攔下了,若是你對她失望,就殺了,不用途經你的手。」明錚開口問道,他知道,姚芷煙心中在意這名侍女,此時聽霜出事,她差不多會遷怒到明泉那裡去。
姚芷煙卻極為平靜,坐在椅子上思量了片刻,才道:「不,將她帶到我那裡去,不用二爺擔憂了。」
不讓明錚知曉處罰結果,這也算是維持聽霜最後的體面了。
明錚點了點頭,繼續留在書房之內看醫術,讓姚芷煙隻身去處理這件事情。
姚芷煙剛剛走出書房,聽雨與聽風就跟在了姚芷煙身後,姚芷煙扭頭去看,看到狼狽的聽霜已經被明炎帶了出來,面如死灰,毫無血色,顯然是聽到了她剛剛與明錚的對話,心中毫無生的意念。
姚芷煙看了一眼她臉上的妝容,還有那新剪的頭簾,當即咬了咬唇,不再去看她。
聽雨與聽風都嚇了一跳,眼睛在聽霜身上來回看,最後又看了一眼姚芷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聽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被聽雨拽住了手腕,示意她不要多說,此事不好參與。
聽雨明白,姚芷煙一直疼愛聽霜,婚事也是從聽霜先考慮,之後剩下的人選才是其他幾人的,若是見聽霜如此模樣,都不去關心,定然是發生了大事,就連她們幾名一等丫鬟也是管不得的。
聽風沒再說什麼,只是咬住了嘴唇,就當成什麼也沒看到。
幾個人行至臥房,姚芷煙靠在了美人榻上,疲乏地揉著頭。
聽雨送上了明錚為姚芷煙準備好的湯藥,姚芷煙接過喝了一口,聽雨快速地遞給了姚芷煙一碗甜水,讓她漱口。做好了這些,又放了盤糕點與一盤果子在一側的小桌上。
聽風則是哄走了屋中的二等丫鬟,親自去看暖爐,仔細辨別了一下暖爐中的煤炭有沒有問題,這才放心地去幫姚芷煙將床鋪好。
姚芷煙院子中的煤炭都是范澤秋親自派人送來的,都是最好品質的那一批,途中不敢有人動手腳,所以侍女不用如何擔心。
聽霜被丟在了美人榻一邊,屋中的另外兩個人卻好似未曾見到她,自顧自地做完了事情,又安安靜靜地退了下去。
姚芷煙覺得嘴苦,又吃了幾個果子,才覺得好了些。
抬手揉了揉頭,又從身側的小匣子中尋出了之前聽雨給她的那些紙,一張一張地看,隨後將大部分剔除,從中間抽出三張紙遞給了聽霜,說道:「你在這三家之中選一個,我會從我的儲蓄中抽出三十兩做你的嫁妝,再從我的嫁妝中抽出些細軟給你,再給你二十兩壓箱,也好讓嫁得體面些。你不用擔心什麼,那邊我替你打點,他們是不敢招惹我的,也不敢招惹二爺。」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姚芷煙不準備讓聽霜做明錚的妾室,無疑,一個身子不乾淨,又丟了明錚與姚芷煙體面的侍女,他們是不會再做好人,讓老爺收了,這種荒唐事,誰能做得出來?就算是姚芷煙與情分不錯,也是不成的。
聽霜也不用擔憂她身子已經破了的事情,那些莊戶不敢招惹姚芷煙,不敢招惹明錚,就算是吃了啞巴虧,這事不聲張也就罷了。
聽霜早早就猜到了結果,也不顯得如何失落,而是跪在姚芷煙的身前,恭恭敬敬地磕頭:「奴婢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荒唐,無顏再求夫人如此恩賜,只想被趕出去,回去伺候老子、娘。」
「聽霜,你是家生子,你的父母是姚家的管事,我將你趕走,你讓他們二老的體面往哪放?你真的以為我這麼安排,只是為了你一個人的體面嗎?」
姚芷煙說得無情,說得直白,就算聽霜沒了體面,聽霜的父母還是要的,姚芷煙的體面還是要的,明錚的體面還是要的,別以為姚芷煙如此做是為了聽霜,也是為了其他人。
聽霜從未聽到過姚芷煙以如此語氣與她說話,她身子一顫,隨即驚愕地抬頭看了姚芷煙,發現姚芷煙並未看她,而是又補了一句:「我再給你補些首飾,你若是出去當,也是值些銀兩的。」
聽霜的眼眶之內含著熱淚,她讀懂了姚芷煙的態,如若不是特別的失望,姚芷煙是不會待她如此的。
平日裡,若是與夫人聊這等事情,丫鬟定然會面紅耳赤,夫人也是戲弄的語氣而已,而此時的姚芷煙,竟然是懶得廢話,一口氣將自己能夠做的全部說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姚芷湮沒說,上一次姚芷煙給她的陪嫁是三百兩,以及細軟與首飾,是多少侍女羨慕的出嫁,可是聽霜卻自己錯過了。
聽霜去看地面上的三張紙,發現這些人都是較遠的莊子,有一戶,還是姚芷煙在平陽縣藥田的男子。
外嫁,無法再回來的那種外嫁。
聽霜心中一陣陣的疼痛,她看了看姚芷煙,又去看那幾張紙,良久未出聲。
「莫要再尋死,你已經做了錯事,不要再添亂了,我並不想安排你死去的理由。」姚芷煙說了一句,隨後又道:「若是你選不出,我可以替你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