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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錚本來是想著來了就能見到太皇太后的,沒成想這一跪就是一個多時辰,他那裡經歷過這等懲罰,使得他臉都快綠了。
就在他正在糾結著要不要放棄回去的時候,太皇太后終於心軟,傳他進去,怕是也猜到這是明錚的極限了。
他剛剛起身,就是一個趔趄,腿上疼得刺骨,讓他根不直。在原地姿勢彆扭的調整了半天,這才不好意思的說道:「勞煩千公公扶我一下,站不起來了。」
千公公連忙過去,連連在那裡大呼小叫:「哎喲,我們明少爺何時受過這等罪?這般金貴的身子,跪了這麼久,怕是疼壞了?」
明錚有些彆扭的苦笑了一下,並沒回答,只是一瘸一拐的往裡走,臉色更為不好了。
剛剛走到一半,就被千公公踢了一下他本該瘸的左腿,明錚這才一慌,隨即快速調整步伐,這才繼續往前走,小聲說道:「謝謝公公提醒。」
「明少爺莫慌,太皇太后剛剛醒過來,心情不錯呢,聽聞明少爺來了,正歡喜得緊呢。」千公公說著,繼續向前走,根本不接剛剛的話。明錚額頭的冷汗卻下來了。
「謝謝公公。」
兩個人剛剛到了正殿,就看到太皇太后正在吃東西,週遭服飾的宮女極少,怕是已經被支走了。她瞥了明錚一眼,見他這般狼狽,並不如何驚訝。反而是十分平靜的,想來,她是知曉明錚跪在殿外的。
她不緊不慢的冷哼道:「你最近可是孝順,沒事就往哀家這邊跑。」話語的調調很怪,陰陽怪氣的。有所嘲諷。
「姑姥姥……」明錚虛弱的開口,剛剛見這架勢,已經有些沒底氣了。
「嗯?又有事求哀家?」太皇太后則是直奔主題的問。
「嗯。」
「哀家若是不應呢?」
「還請姑姥姥網開一面……」
太皇太后不說話。只是看著明錚,見他再一次跪下,動作艱難,也沒有任何憐惜的樣子,只是態冰冷的說道:「錚兒,哀家與你說過的話,你又忘記了嗎?」
明錚當即急切的辯解:「文靖泊他是真的喜歡姚芷煙。」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接著轉身坐在那裡。用一種森冷的聲音說道:「錚兒,哀家的確寵著你,卻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毀了你。而你。一次一次的因為他來求哀家,真的以為哀家會心軟嗎?文靖泊娶誰,也不能娶姚芷煙。」說著。話鋒一轉,又苦口婆心的說道:「哀家時時刻刻的想著你,護著你,當年為你苦苦尋找大夫,如今想的也是日後為你尋一門好親事,生怕你那不爭氣的娘給你尋了一個不妥的女子,委屈了你。你卻一次一次的讓哀家傷心。」
明錚看著太皇太后,睜著那雙極其幽深的眸子,用一種悲傷的腔調去回答:「錚兒便是知曉姑姥姥對錚兒關懷,才……文兄他……」
聽到明錚還在幫文靖泊說話,她當即大怒,一巴掌拍在一邊的矮桌上,怒罵道:「你如今還不知曉麼?文靖泊與你交好只是因為我寵著你,他們文家想要利用你,拉近哀家與六皇子、太子之間的關係。若是哪一天哀家去了,你且看看文靖泊會不會繼續與你交好。你來哀家這裡可憐兮兮的乞求,文靖泊那邊說不定在懷疑是你在從中挑撥!若是對朋友都沒有最起碼的信任,這份情誼丟掉也罷!」
「文兄不會這樣的!」
「你當真是傻的不成?!你……你今日就去文家,看看文靖泊會是怎樣的德行,你就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明錚錯愕的看著太皇太后,隨即愣愣的點頭,跪在那裡與太皇太后道了半天的欠,才再次艱難的起身,然後一瘸一拐頹然的離開。
他剛剛離開,千公公與另外一名女官便出現在了太皇太后身側。
「娘娘,您還當真動氣了不成?您當初不也是知曉明少爺他是這樣的性子嘛?」千公公一邊說,一邊湊過去幫太皇太后捏肩。
「本該很很聰穎的人,怎得如今這年歲了,還這般拖泥帶水?難道真的是哀家將他寵壞了?」
「怕是娘娘您賜婚之時,明少爺也不會安生的。」千公公說著,忍不住一笑。明錚那院子裡的美人可是不少,若按照姚家閨女的脾氣,剛剛去了,不就得處理了大半,明錚能心疼到吐血呢!
「他安生不安生的,哀家自然不怕,他在意哀家這個姑姥姥,就不會違逆。哀家要姚家那女兒嫁給他,不過是想讓錚兒幫哀家監視著那小蹄子,還真當那瘋丫頭,能配得上錚兒嗎?」
千公公一直不太明白為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總是很在意姚芷煙,便疑惑的看著太皇太后,然後問道:「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娘娘何必在意?」
「哀家做事,還用你來監督了不成?」
「奴家不敢。」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接著看向那女官,問道:「東宮又出了什麼事?!」
「壁寧皇妃暴斃了,真真是個可憐的,前幾日剛剛誕下了皇子,今日就吃錯了東西……」說著,俯下身,小聲說道:「奴婢去的時候,壁寧皇妃口吐白沫,身體蜷縮,臉色鐵青,死前怕是大小便都失禁了。屎尿橫流,皇上都不願意進去看呢。」
死成這樣了,還能算是吃錯了東西?
「孩子呢?」
「被抱到皇后那邊去了。」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長長歎了一口氣,歎道:「宮中已經不差這麼一個死人了,罷了罷了。且讓她們鬧去,最後這皇位繼承,哀家心裡有數。」
太皇太后思考著,人卻有些乏了,靠在美人榻上便睡下了。
明錚剛剛出了皇宮。就直接命明炎去文家,一路上明錚都十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如果文靖泊是利用他。那麼太皇太后呢?真的也是可憐他?難道這世間除了傾兒與明音,就再也沒有其他人真心待他了嗎?那他該是何等的可悲?爹不疼,娘不愛,明家一家人都排斥他。正是因為太皇太后的寵愛,才讓他在明家可以立足。同樣也是因為這份寵愛,使得他無所顧忌,在明家放肆的叫囂。
然後……他被人孤立,越發的依賴太皇太后了。
靠在馬車之中的軟榻上。他目光呆滯的思考了良久,直到到了文府門口,明炎才掀起了簾子。問道:「少爺,要去叩門嗎?」
「你去。」明錚虛弱的吩咐,無精打采。
明炎無聲的點頭。然後直接走過去叩門,過了片刻,明炎才回來說:「今日文少爺不舒服,不能見客。」
明錚點了點頭,隨即說道:「你再去,說我有急事要與他當面說。」
明炎點頭,然後再次去叩門,這一次要等得久一些,就在明錚第三次調整姿勢的時候,明炎終於來報:「少爺,我們可以進去了。」
對於文靖泊的院落明錚很熟悉,已經去過也不止一兩次了。他輕車熟路的去了文靖泊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有侍女在慌張的收拾著什麼,文靖泊則坐在裡間的床鋪上,用手托著一碗湯藥,正在喝著。他低垂著眸子,不看明錚,臉色煞白,簡直沒有了肉色。他的手微微顫抖,就好似在抑制著什麼,又好似身體已經沒有了力氣。
「你……怎麼了?」明錚終於開口去問。
文靖泊將藥喝完,伸出手去將碗放在桌面上,卻沒有放穩,碗碟掉落在地面上,「彭」的一聲,摔得粉碎。這突兀的聲音讓寂靜的場面變得安靜,甚至有些詭異。
文靖泊終於抬頭看他,原本精神的男子,如今竟然是腫了眼睛,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滿是血絲。
「我被賜婚了。」
「我聽說了……」
「不是煙兒。」
「……」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文靖泊才苦笑著看著文靖泊,問道:「你這般急忙的來見我,是要安慰我的嗎?」
明錚看著他,這才說道:「我並不知曉姑姥姥會給你賜婚。」
他剛剛說完,就期待的看著文靖泊,他覺得文靖泊會說:沒事,與你無關,之前你都盡力了。
誰知,文靖泊竟然是沉默以對,隨後,他突然用極為犀利的目光怒視明錚,讓明錚心頭一寒。
「明大少爺有太皇太后寵著,當真是厲害啊。」文靖泊終於開口,卻是出言諷刺。
明錚當即錯愕,隨即苦笑了起來,沒有回答文靖泊,而是踉蹌著轉身離開。
他的膝蓋好疼,他的心也好疼,他好疼……誰能可憐可憐他,給他一點溫暖?
傾兒、傾兒,好想見你……
看著明錚離開,文靖泊只是皺眉,剛剛起身要追,卻退了回去,他看著面前慌忙收拾碎片的侍女,隨便拽了一個,便按倒在床上。
他不知曉,因為一次的誤解,他便得到明錚持久的冷漠,竟然比上一次更難親近。
之後的明錚,只是一個復仇者,一個心甘情願被太皇太后利用的傀儡,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