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了下來,一陣風吹過,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打著大地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自從醒來之後,劉峰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在是那個整日追著猴子亂跑的歡快的孩子心性,也不再是喊著鄧夢欣是壞人,更沒有取笑老猴子跑不過他兒子小猴子。
和先前的那個好動的他,完全判若兩人,顯得很是陌生,這種陌生讓人覺得害怕。
他靜坐在門前出神的望著天空,看起來在思索著什麼?
這反常的一幕,看在鄧夢欣眼裡,頗有些感覺壓抑,相比現在靜靜發呆的劉峰,她更喜歡那個愛動的他,總覺得那樣討人喜歡。
可現在他充滿孤寂,孤獨,就像是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一樣,尤其是他那雙眼睛中時常流露著悲傷之色,讓人看了為之心神一傷。
按耐不住想要探個究竟,只是不論怎麼問他,他都只是搖搖頭,點點頭,無法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在聽,還是壓根沒有進去。
鄧夢欣也去問過她那喝酒喝的大醉叮嚀的師父,得到的結果卻是劉峰或許想起了什麼,又或許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這答案讓她大為不滿,可還沒等她再問,她師父已然醉醺醺的打著呼嚕起來,氣的她跺著腳生氣的走了。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走後,她那沉睡的師父睜開雙眼爆射出一道精光,喃喃自語道:或許他感受到了,他經歷的一切,都不真實,或許他想不起來他是誰?杜鬼臉希望你能早日回來。
不錯,死神醫一語猜中了劉峰的狀態,他從醒來就一直在想一個古怪的夢,他感覺這個夢不真實,但他又想不到哪裡不真實?
他恢復了一點記憶,只是這記憶讓他感到窒息,尤其是他覺得夢中的一切或許是真的。
他忍不住想要追尋真相,可他越是刻意去想,越感覺有一層隔膜阻擋著他,像是被塵封起來的記憶找不到根,如同迷失在記憶河流裡的無根浮萍。
然而,他不去想,卻又很古怪的冒出這些念頭,不想到他是誰,他就會不斷的迷失著,不知道真與假。
就連他隱隱感覺現在的發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他有時候懷疑有沒有死神醫,又有沒有鄧夢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想?
總感覺有無數的線頭交織在他腦海中,讓他不斷的去一個個線頭拿起來去探尋真相。
小雨不住的下著,不知何時停止了,清新的空氣讓人呼吸流暢舒適無比,他如同一尊石像坐在那,看著雨落雨停,在他眼中的迷茫越來越濃,如同化不開的雲霧繚繞著他,他感覺他能想起來一切的時候,撥開雲霧,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只是,這種未知,這種出於對未來的恐懼,使得他又不想醒來,眾人皆醒我獨睡。
在這段時間內,鄧夢欣或許出於報恩,又或許夾雜著別樣的情愫,如同賢惠的妻子,準備好可口的飯菜,溫柔無比的靜靜的看著吃著她做的飯菜,好似對她來說這是很幸福的時刻。
不知不覺,劉峰也把這些當做了理所當然,他不在去思考他是誰?每日陪著鄧夢欣說說話,只是大多時間皆是鄧夢欣再說,他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偶爾點點頭,表示他在聽。
這樣溫馨的又有些幸福的時光,劉峰只覺得這樣的時光,越發越少,倍感珍惜。他渴望這樣簡單平凡的生活,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不去想著未來如何?也不用去想他是誰?
他總有一種感覺瀰漫在心懷,當他記起他是誰的時候,他將要面對著是他無法接受的事實,就如同那個古怪的夢,所發生的事情一一應驗。
如同一道解不開的枷鎖,分辨不清,真與假虛與幻,迷失在創造與毀滅交替之中。
……
……
一抹美輪美奐的夕陽掛在天邊,正以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西沉,綿延的山、林立的樹,像灑了一層金色,亮得耀眼,卻並不刺眼。
此時,劉峰與往常一樣坐在那裡,注視著這一切的美好,他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一道身影穿梭而來,猶如撕破了空間到來,他看到了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幾個月前,離去的自稱他師父的杜官綸。
此時,杜官綸狼狽之極,黑袍染滿了鮮血,人未近卻一陣陣濃濃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只是他在看到劉峰時雙眼露出了微笑,那是一種無比欣慰的笑容。
「師父,你回來了。」
這是自從幫鄧夢欣修復丹海後,劉峰第一次開口,他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這人,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為師回來了,這是給你帶回來的果子,你吃吃看?」
杜官綸一愣,卻沒有多想,他可沒有忘記,這個徒弟在他離開時,央求著要果子吃,他帶來了,很多很多,足夠劉峰吃的。
把果子放在劉峰手裡,摸了摸劉峰的黑髮,卻是不管他,逕自的走向死神醫的屋舍去了。
呆立在那,劉峰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你真的是我師父?
剛一進屋子,杜官綸看著蒙頭大睡的死神醫,拉了拉喊道。
「老醉鬼,給我醒來了。」
「別煩老子!老子還沒睡醒,再睡會……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死神醫睡眼朦朧,看了一眼來人,嘟囔了幾句,躺著又睡了。
這卻難不倒杜官綸,杜官綸苦笑一聲,一個酒葫蘆出現在手裡,擰開一股酒氣飄出,在死神醫面前搖了搖。
那睡覺的死神醫鼻子嗅了嗅,可以看到他還閉著眼睛,卻隨著這酒葫蘆的晃動,不斷的跟隨著搖著頭。
「好酒,沒人喝,我就倒了。」
「別別。」死神醫打了個激靈,募然爬了起來一把抓住酒葫蘆,抱在懷裡,好似生怕別人跟他搶似的。
「咦,你的傷勢好重,在不修養怕是留下隱患。」
喝了一口酒,舒適的打了個酒嗝,瞇著醉眼,死神醫看著杜官綸臉色頗為沉重。
「先別說這個,你要的東西,我都找來了,你看夠不夠?」
杜官綸沒有糾纏這些,而是扔出了一個儲物袋,丟在死神醫面前。
死神醫接過儲物袋一看,笑著點點頭,隨後有些憂心忡忡的,掐著訣,屋舍被籠罩在其中,這才緩緩開口道:「夠了,夠了,不過杜鬼臉,我可要提醒你一句,劉峰那小子,他怕是隱約發現了,他經歷的一切…其實都是虛幻的…只不過他還徹底想明白……」
死神醫有些擔憂的看著杜官綸,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嗯?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遲早要告訴他的,而且你現在也只是猜測,他並沒有發現什麼,不是嗎?」
杜官綸微微驚愕,露出了微笑,沒有過多的擔心。
「可我怕他承受不了真實的打擊,我們當初是這樣商議的,可給他帶來的傷害很大,畢竟他若是發現他現在還是在夢裡,連我們都……我怕他會想不開…甚至做出無法理解的舉動…那樣會對於主人的計劃產生…」
死神醫並沒有杜官綸那麼樂觀,他還是有些不看好,他擔心劉峰知道真相後,會對那件事造成影響。
「別說他沒有發現,即便發現了,也沒事,我一直相信他會有正確的選擇,這次也不例外。」
杜官綸浮現著無比自信的笑容,他一如既往的相信劉峰會有正確的選擇,不管這一次,還是以前,他始終相信這一點。
「好吧,我說不過你,你別忘記了,你不是他師父,我也不是什麼死神醫。也只有那個女娃是真的,我們都是虛幻,雖然這種感覺讓老子真他娘的享受。」
「罷了,不提了,藥材倒是夠了,我開爐煉丹,需要閉關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看著辦,我不管了。」
死神醫頗感無奈,他說不過杜官綸,便一把把杜官綸推了出去,關好門,草屋內對著一個破罐子按了下,只聽卡嚓卡嚓的響聲,一條地下通道出現在屋內,誰能想到這樣的茅草屋內,竟然暗藏機關?
杜官綸歎了一口氣,望了一眼那坐在石凳上的劉峰,走了過去。
「小五在想什麼呢?」看著心事重重的劉峰,杜官綸試探性的問道。
「師父,我在想,我是誰?您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劉峰沒有絲毫猶豫,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哦?你是誰?你是劉峰,是我杜官綸門下第五弟子,小五,還能是誰?」
杜官綸心裡咯登一下,這情形似曾相識,他知道一旦劉峰想明白這個問題後,一切真相都會擺在他面前,小五,不是為師不想告訴你真相,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過早的承受這一切對你沒有好處,不然為師早就告訴你了,也不會到現在……
「師父,我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古怪,您想聽嗎?」劉峰臉上露出了一絲神秘兮兮道。
「哦?什麼夢?」杜官綸很好奇,他到底做了什麼夢?隨意的問道。
「我夢見了在無盡的血水中,如同血海一樣,在這血海之中,有一朵血蓮,這朵血蓮經歷了很久,生出了一絲意志,而我就像是這朵血蓮的意志……」
劉峰就像是在說故事的一樣,說出了他做的古怪的夢來。
「還有呢?」杜官綸臉上笑意一點點消散,流出了鄭重之色,他沒有發現連他語氣都有些重了起來,渾然不似先前那樣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