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澤,當選擇了一條路,就要為這條路,付出它相應的代價。
一切往往取決於得失之間。
燈火搖曳不定,昏黃的燈光下,沒有一點聲音。
靜。
四周靜的可怕。
鄧夢欣彷彿身處於黑暗之中,沒有光亮,沒有一絲聲音。
雖然沒人催促她,師叔也說尊重她的選擇,但是她還是感覺一絲莫名的壓力,這股壓力來自於她內心身處,她背負的血海深仇,大仇得報就在眼前的曙光。
只要自己進去,救了他,救了這個曾經差點成為自己大師兄的男子,救了這個害的自己無法快點恢復丹海的男子,就能大仇得報。
可是,我該救他嗎?
救他?萬一真出現師父所說那樣,我們一同死去嗎?為了家族血仇值得嗎?
此時,鄧夢欣處於天人交戰之中,凡是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沒有人會為了其他人而死。
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在她面前出現了一千八百多口的慘遭不測,那誓死護衛她逃離升天族人們,他們的慘死的模樣,一次又一次的出現,伴隨著可怕的噩夢。
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上天對她開的玩笑,只要第二天醒來一切都會好,她還在鄧家,無憂無慮的過著不需要思考仇恨,不需要想著大仇的日子。
可是這一切,無法實現,這一切都是真的,上天沒有開玩笑,事實沒有改變過,她已經不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她背負著家族血海深仇,整個家族就她一個人有幸逃脫,就她一個人。
每當閉上雙眼她都無法睡眠,這些族人就像是一塊大石壓在她胸口,讓喘不過來氣,差點窒息過去,每當這個時候,她除了哭之外,就再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我要不要抓住這個機會?要不要看著它就這樣從我眼前溜走,在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報仇,才能讓族人們瞑目?才能讓爹爹娘親的在天之靈慰藉?
要不要?
成了難以取捨的一把尖刀,切割著她的心靈,使得她抽搐著身體,不知道要不要去做這件看似簡單實則危險無比的事情,甚至有可能連人沒救成,連她這家族僅存的血脈都葬身了其中。
為什麼是我來選擇?為什麼上天讓我活下來,一同和族人們死去,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我本該是要死去的人了,如今有一次機會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怕什麼?怕什麼?有什麼比現在還可怕的呢?
「夢兒,我們不救他了,不救了。」
看著滿臉痛苦之色的鄧夢欣,死神醫突然於心不忍了,他就這一個弟子,他無法眼睜睜的看她進去,到那個連他都沒有把握的地方。
感受到師父的關切之心,鄧夢欣猶如迷茫之中的浮萍,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暖暖的,還有關心我的親人,從沒有這一刻讓她覺得這種溫暖,這個沒著調的師父原來這麼疼愛自己。
可是師父,我不光有您這個親人,我還有一千八百口的親人,他們的血海深仇等著我去報,我父母在天之靈看著我,他們都在期盼著我做出決定,我能看到他們渴望,他們那對復仇的渴望,他們等待著大仇得報,才能徹底的安息。
「師父,請原諒弟子不孝。」鄧夢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死神醫磕了九個響頭,頭皮磕破了血,毅然決然慘笑道:「師父,讓我為家族一千八百口他們做最後的事情吧,讓我任性最後一次,若是弟子能平安回來,弟子在守候您身邊侍奉您。」
死神醫顫抖著手,不停的怕打著腦袋:「師父就不該說不出來,不該給你這次機會,就該爛在肚子裡,讓你死心了。」
「師父,您也說過,我的丹海即使是恢復也無法如同常人那樣,非天殤劍不可,就像師叔說的那樣,這就是命,命中注定的,失去了這次機會,哪怕我苟活於世,我都無法原諒自己,沒能為父母族人報仇,一輩子鬱鬱而終,師父您也不想見到這樣的夢兒吧?」
鄧夢欣反問著師父,她不想師父為自己擔心,卻又不得不去做,她從逃出來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一個人活著。
「都怪為師不好,師父當初若是肯用心修煉,不一心鑽研醫術,哪會到現在這樣,連你的仇都需要假他人之手。」
死神醫見到弟子這般,別提有多心疼了,從沒有這一刻他認識到自己修為太弱了,若是他當初肯用心修煉,杜官綸哪有機會能治的了他?可惜他荒廢在醫術之上,雖博了個死神醫之名,卻喪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了,暗恨自己無能。
「師父,您可不能這樣想,你要是這樣想了,我心裡更沒底,畢竟還要靠您把我們救出來呢?您說是不是?」
鄧夢欣開始勸慰起來師父了。
「是是是,師父哪怕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保你們平安出來!」死神醫一副豁出命也要救人,他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樣,趁著弟子沒陷入太深,發現不對,哪怕不救人,也要把弟子給保住。
過了好一會,死神醫才恢復了一絲常態:「夢兒,你記住,到了裡面,你看看他在做些什麼?能不能傳遞些信息給他,千萬別跟他交流,一旦交流後,就很容易陷入其中根本無法出來。」
「還有,這個你拿著,萬一交流了,你就搖著下這個,師父感知到第一時間把你拉回來,不能人沒救出來反而把你陷入進去。」
死神醫一副鄭重之色,他拿出一個鈴鐺,遞給鄧夢欣,細心的交代有可能遇到的事情,做完這一切他略微的有些放下心來。
「在那裡面到了第十天,若是還無法喚醒他,你就搖搖鈴鐺。那就說明他真的無法救回來,一切上天注定,我們無力回天。」又想到了些,死神醫趕緊交代。
「不能交流我該怎麼做?」鄧夢欣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她又問道。
「傳信也行,找人帶話也行,不過,也要少找,還有就是不能你自己跟他接觸交流,當然不是不可以說,只是你說的越多,你就會越容易覺得你和他所在的世界才是真的,而現在的世界是假的,是一場夢,所以牢記,無論如何你都要提醒你自己,這一切是假的。」死神醫慎重萬分叮囑道。
「杜鬼臉我徒弟可是去救你徒弟,你有什麼話要她轉告嗎?」
「我剛剛算了一卦,卦象顯示你們這一次,逢凶化吉,一切都會順利。告訴他:他師父相信他的選擇是一直是對的,就夠了。」神色肅穆的杜官綸,緩緩的睜開眼,好似看到了未來一般,徐徐道來。
「我呸,什麼他選擇是對的?你就不能說幾句他熟悉的話,讓他聽到就能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死神醫有些氣急,都到了這個時候杜鬼臉還在裝神弄鬼,還什麼算了一卦?這叫算嗎?他要是覺得選擇留在那裡是對的,難不成我徒弟也要陪著他受累?
看著師父跟師叔爭吵,鄧夢欣只覺得很是溫馨,她很享受這樣的時光,只是很短很短來不及享受。
「準備好了嗎?閉上眼睛,師父要開始了。」過了好一會,死神醫猶豫不決,就好像是他要去一樣,而不是鄧夢欣要去,他歎了一口氣,詢問道。
「師父,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鄧夢欣一閉雙眼,眼睫毛顫動著,嬌軀抖動著,可見她並不平靜。
「那我真的要開始了。」有些不放心的死神醫,又是強調了一句。
「開始吧。」這次,鄧夢欣卻是微微睜開眼睛,瞥了一眼還沒有動作的師父,有些緊張道。
「真的要開始了。」
「師父。」閉著眼睛,鄧夢欣跺了跺腳,有些急切道,她沒有發現被這樣一搞,她卻是不再緊張了。
連聲詢問了幾句,就連杜官綸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催促一下,卻是愣住了。
「好,這次真的開始了。」
死神醫這次沒有食言,一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他雙手不斷掐訣,一股股紋理從他手中不斷的形成無形的波動,在那工具箱之中,一件件醫療工具飛了出來,死神醫雖是閉目,一把就握住一柄大斧,劉峰若是看到定會認識,嚇得他趁機逃走的作案工具,幻影斧。
幻影斧到了死神醫手中,就聽死神醫口中唸唸有詞道:「天地玄黃,萬物皆有路,一人一夢界,一界一幻,幻界之路,一斧開!」
猛然間,就見死神醫雙眼爆射出一道攝人心魂的精光,他手中的幻影斧如同開天闢地一般,劈在劉峰身上,在劉峰身體之上形成了一道似乎幻界的通道。
他又用斧柄,對著鄧夢欣的額頭輕輕一點,在鄧夢欣的額頭飛出了一個跟鄧夢欣一般高的影子,迷茫的站在身子前,很顯然就是鄧夢欣魂靈。
一扔幻影斧,伸手一抓,一條佈滿了鈴鐺的紅色的長線飛了出來,一頭向著劉峰身上一扔,長線就像自動盤曲的毒蛇,裹在了劉峰身上,另一頭向著鄧夢欣嬌軀一裹,只見鄧夢欣魂靈順著這條佈滿鈴鐺的紅線,化作了一道白光,消失在另一端劉峰身上開闢的幻影界之中。
做完這一切,死神醫老淚橫流,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