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隨溪流,荼蘼有人家。春風不問事,萬物競芳華。」
易安反覆品著這首小詩,想到自己一路走來,溪水兩岸植滿桃花,花瓣被風吹落入水,隨著溪流向著不知名的遠方奔去。
這番落花隨流水的景象,自然是桃花隨溪流。
而荼蘼滿山,開到院前屋後。卻不正是荼蘼有人家嗎?
而這一切花開花落,只是季節使然,春風不去過問,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山中萬千花木,各競芳華。開落凋零。
這首小詩淡雅中卻是暗蘊哀傷無奈。這院落的主人,當是一位性情中人。
易安走上幾步,來到門前,扣手敲門揚聲道:「可有人在,小生山中迷路,唐突拜訪,請主人莫要見怪。」話語喊罷,等待片刻,卻不見有人應答。易安心中疑惑,難道這屋子裡竟是沒人住嗎?外面沒有掛鎖,也不像是外出未歸的樣子。這時卻忽聽到裡面悠悠傳來一個女聲:「你自進來,」隨著這聲音落下,這門卻是自動打了開來。易安嚇了一跳。左右看去,門後面俱是無人,只聽這聲音又道:「俗世凡夫,怎會跑到這裡?」這聲音溫暖細膩,平和淡雅,聽在易安耳朵裡,說不出的舒服。
易安忙到:「山中迷路,多有叨擾。」
易安抬腳走進,只見裡面通堂,兩邊各有兩間廂房,中間一個穿堂頂亭,直通過去是一個花園。
裡面各色花卉樹木,易安沒工夫一一辨認,就只見一個中年美婦,身段窈窕,雖身著素衣道袍。一身道姑打扮,卻也顯得出塵美俏。
那美婦懷抱一柄拂塵。立在屋簷下面。猶如畫中仙姑。這道姑目光投向易安輕聲問道:「你是何人,這山谷離著外面三十餘里,你何故能來到此地?」
本來這荒野山谷,能有一處院落住著一個道姑本就奇異,而剛才易安又見門無推自開,想這道姑定是一個仙家之人。這道姑端莊出塵,想必不會是什麼惡人.
易安心生好感忙回道:「小生乃正氣書院弟子,被兩個魔頭抓來此地,後來那魔頭不知道為何,又放了我走,我不識得此間路數,故此想來問路,還望仙姑告知一二。小生感激不盡。」
易安性子淳樸,不善於撒謊,面對一個陌生道姑,也就這麼原本道來。
那道姑聞聽易安此言,目中微露驚訝之色隨即又問道:「你是正氣書院弟子?正氣書院有仁義禮智信五院,你師傅是誰?」
易安一怔,心中想到,仁義禮智信五院?我所學習的小院叫「有朋」院,這道姑說話好似瞭解正氣書院,卻為何她說這五院,我從沒聽說過。
易安想不明白,就老實回道:「回仙姑,小生所在的小院叫「有朋」小院,從沒聽過仁義禮智信五院。」
那道姑聽罷恍然道:「原來你不是修道之人,只是正氣外院的一個書生。你說那兩魔頭是何模樣來歷,他們抓你做什麼。」
易安便將那兩個魔頭模樣特徵一一說來,又道這兩個魔頭說自己資質不錯,想收自己為徒弟,後來見自己寧死不肯,他們就放自己走了。
那道姑聽易安此言,心中料到那兩個定是血煞魔君坐下的兩大弟子。而易安說的收其為徒,他不從就放了他,這道姑卻是不信。
這兩個人吸血煉魂,作惡多端,怎麼會輕易放人走。道姑心神轉動,拂塵揮開,只見嗤嗤幾聲,一捧白色細絲捲住易安,來到道姑身前。
易安來不及叫喚,她溫潤玉掌已經摸到易安頭頂。易安只覺得一股熱流竄入體內,易安昏昏沉沉當時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道姑放開易安,易安一下清醒,站穩身子出口長噓,仍覺得體內暖烘烘的,極為舒服。
此時道姑歎口氣道:「你這小子,倒是獨品木靈根呢,只是你不肯拜那兩個魔頭為師,他們在你身體裡種下寒毒,你知不知道?」
易安聽她如此說道,心裡一驚問道:「什麼是寒毒?」
道姑沒有回答又問:「你仔細想想,他們可曾對你做過什麼,」
易安本不想說自己練過一次魔功,事到如今被道姑查看出,只好將先前之事說了,只是玄陰魔經之事卻是絕口不提。
那道姑聽罷自道:「是了,定是他們逼你拜師不成,就強行在你身體注入陰靈之氣,然後蠱惑你煉化,現在陰靈之氣已是與你的身體經脈合為一體,我是無法幫你驅逐了。」
易安畢竟年少,閱歷不多,聽此仍不知厲害,小心問道:「那會怎樣,以後我不練就是了。」
道姑皺眉道:「你這孩子,當真是無知無畏,你可知道這陰靈之氣一旦化入體內,就由不得你脫離,你若不練,隔一段時間寒毒就會發作,那時候你只有練魔功方能壓制,而練魔功需要生血的陽熱輔助鎮壓寒毒,那時你就會性情大變,殺人吸血無惡不做。關鍵就在於這寒毒厲害,只有喝生血才能壓制。所以發作時候,你就會到處尋找活物,吸取鮮血。」
易安聽她此言,低頭默然,雖然身上寒毒沒有發作,此刻易安卻已是如身子掉進冰窖裡。渾身冰涼。意冷心灰。難怪那兩個魔頭肯放自己走,原來自己已是非練這魔功不可了。這寒毒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發作起來真的會如仙姑所說性情大變,殺人吸血無所不作嗎?
想到這些,易安心中惶恐不安,一直以來易安都按儒門仁義來要求自己,就連被桃花婆婆告知有了靈根,也是先想到要拜入乾元派這等名門正派,而自己雖然記得那玄陰魔經,卻從沒想到過要去琢磨修煉。
現在,一下子被人告知,自己已經是一個准魔頭,將來必定會做出殺人吸血的勾當。而又想起這道姑說,陰靈之氣已經於自己經脈一體,無法驅除,這魔頭自己是坐定了嗎?
一時間,易安只覺得天旋地轉,幾欲昏倒。心中喃喃,我這是必死無疑了嗎?與其將來寒毒發作害人,被人殺掉,倒不如現在就自我了斷。
易安抬頭望向道姑道:「仙姑,你法力高強,趁現在我寒毒沒有發作,你殺了我好了,那寒毒發作難受之極,我也不願意害人害己。」
說著說著,易安眼圈一紅,想到自己眼看著有了大機緣,得了天梧殘根植入靈根,本以為能修煉道法,還未來得及高興幾天,卻是被兩個魔頭抓住,誤入魔道。
老天真的會戲弄人,非要逼著我死嗎?
易安心中悲苦壓抑。禁不住扭過頭去,心中湧起陣陣苦澀,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