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村裡前一陣子是不是有個小姑娘生下來?」劉遠在古屍的旁邊燃了三十六柱安魂香,一邊問小吳。
「有一個!是二嬸兒家生了個丫蛋兒。」
「那就對了。你,回去告訴一下二嬸兒,讓她帶著小丫蛋馬上過來!」
「你,跟著回去,找一隻村裡最大的公雞帶過來。」
「你,你,你們兩個,帶著鐵鍬往正南走九百步,前面那個大空地,看見沒?對,你倆挖個大坑,然後在那等我,我不去你倆不准停。」
「還有你,你,你們兩個,趕緊回家,拿一張桌子過來,不要飯桌!快!」劉遠吩咐在一旁嚇得臉色發青的幾個小青年。
幾個人二話不說就開始狂奔。
「劉師傅,這是怎麼回事兒?」吳宣強問劉遠。
「這個叫做墳上墳,也叫鳩佔鵲巢格。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是這下面的屍身在下葬的時候並沒有起墳立碑,又或者是尋龍師傅別有用心,將你家的祖墳安在了上面。屍體沒有棺槨,所以下面可能是個亂葬崗子,怨氣很大。」
「你家家祖日夜不得安寧,也成了冤鬼,正逢陰姑降,將你家祖的怨氣給激了出來。上吊的老人就是你家家祖對你們的懲罰。」
「那怎麼辦,劉師傅?」
「我有辦法。」說著話,劉遠從藏風囊裡拿出了道服法器,這次可是動真格的,幾百年的老怨鬼且不說,底下究竟還有多少怨魂都不敢確定,一個處理不好,可能會出人命。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山下已經吵吵鬧鬧、打著燈籠上來了一群人。
「神仙,你要勒家什都在這,娃也在這。」剛才下去的青年臉色已經恢復了不少,對劉遠說。旁邊是一位大嬸兒,神色緊張得不行,懷裡緊緊抱著個小孩子。
「大嬸兒,不要害怕,不會傷害你家小姑娘的。」劉遠一邊換衣服置法器,一邊對大嬸說,大嬸一聽,立刻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嚇死俺勒,俺還以為要把俺娃給埋了尼!」
「哈哈,那是犯法的事兒,我可不敢做。」
一切都準備好,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晚飯還沒吃,有點餓啊。
「從現在開始,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給我牢牢記住。」劉遠一邊砍了雞頭,讓雞血流入聚寶盆(做法事用的缽),一邊很嚴肅的跟他們說。
「我馬上要做法事,將地下的怨魂帶到別的地方去,有一段時間會不在這邊。我先把你們家祖的壽材封住,子時一過,如果壽材響動,你們就開始磕頭,給你們家祖道歉,直到我回來。」
「中,中,俺們都聽你勒。」
「好,現在都別說話,小吳,來搭把手。」將香墨與雞血混好倒入金線墨斗,劉遠和吳宣強站在壽材兩邊,每拉一條墨線,用撫柳指彈一下,然後壓在壽材上,直到將整個壽材都封上,形成鎮魂網。
「大嬸,將懷裡的孩子給我。」
大嬸猶豫了一下,不捨的將孩子遞過來。
來到法壇前,燃三炷香,灑安魂符,念往生咒,拜神喝罷,引魂幡一抖。
「呼!」掘出來的那具古屍忽然立了起來
「起!」劉遠大喝一聲。
只見兩米多高的大坑,古屍一竄就蹦了上來。
一眾村民除了吳宣強臉色還好一些,都開始瑟瑟發抖。
劉遠用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然後又用眼神示意吳宣強照顧好這邊,接著將拘魂鈴放在小孩子的手裡面。
很奇特的一幕出現了。剛百天沒多久的小姑娘,也不哭也不鬧,手裡緊緊抓著拘魂鈴,一邊樂呵呵的咿咿呀呀,一邊搖晃手裡的小鈴鐺。大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塵歸塵,土歸土,安樂鄉處是仙府,回家嘍!」引魂幡一引,只聽「碦啦碦啦」的聲音,然後順著剛才挖出來的坑,開始不停往上跳古屍。
「撲通!」一個小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失禁了。
等了半個多小時,坑裡安靜了下來,劉遠心裡一陣小小的激動。
百鬼夜行,我終於做了一次百鬼夜行啊!
這百鬼夜行,是劉遠的爺爺最為得意的拿手絕活之一。趕屍,是湘西趕屍匠的不傳之秘,趕屍的傳承都是傳隔輩男子,只要無男,這一脈的手藝寧可失傳,也不會傳給別人。不過趕屍的數目是固定的,每一次最多是九個。
爺爺不知道如何得到這門手藝,然後經過自己的改進,將原本只能趕九屍進化為趕百屍。爺爺在世時,施展過兩次百鬼夜行,現在我也終於有機會能施展出來了!劉遠激動的想。
激動歸激動,百鬼夜行是凶險無比的。以陰姑為引,讓他們得以安寧,但同時也增強了他們的陰力,這東西刀槍不入,破壞性極強,若有厲聲尖叫震得詐屍,整個村子的活物恐怕在一夜之間全部滅絕。
說是百鬼,其實也沒有那麼多,大概不到三十個,一個小村子,到了現代也就不超過一百戶人家,無錢下葬,蓆子裹身亂葬的,又能有多少。
右手托著小姑娘,左手引魂幡輕招,以最先掘出來的古屍打頭,蹦跳著跟在劉遠後面,向前面的龍首鼻尖位走去。
劉遠的手都微微有些發抖,這小姑娘卻渾然不覺,轉過頭對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古屍,手中緊緊攥著拘魂鈴,嘴裡還不知道想跟他們說什麼,呀呀的輕聲哼哼。
真羨慕這不知無畏的小東西。
九百步,二里地不到,劉遠卻覺得彷彿如兩萬五千里長征一樣。遠遠的看到一個巨大的大坑,還不停的有土從地下丟上來,劉遠長吐了一口氣。
似乎是聽見砰砰的腳步聲,兩個人從坑裡爬了出來。
「啊!!!!」劉遠剛要示意他們安靜下來,一個青年看見劉遠身後的東西,已經嚇得叫了起來,見劉遠示意噤聲又趕忙摀住嘴。
糟了!
咬破舌尖,一口心頭血噴在手上,腳踏南斗罡飛速衝過去,血手印第一個按在打頭古屍的額頭上,原本已經睜開雙眼,呲出獠牙的古屍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劉遠激發了全身的潛力,一手抱著小姑娘,一邊躲閃已經詐醒、衝他而來的古屍,再將手印一個個按在他們的額頭上。好在數量不是特別多,過了一會兒,終於將三十來具古屍重新安撫了下來。
此時劉遠臉色蒼白,幾乎站立不住。
勉力將古屍帶到坑邊,每個古屍後背貼上一張安魂符,頭南腳北排在坑中,每鋪滿一層古屍,填九寸土,再鋪一層,直到全部葬好,一個墳包摞了起來。
「扶我回去。」劉遠已經全身脫力,身上的道袍像水洗過一般。
兩個人一個抱著孩子,一個攙著他回到吳家祖墳,只見剩下的幾個人還在不停的磕著頭,額頭都磕爛了,嘴裡數落著自己的不是。此時吳家家祖的壽材已經沒有動靜了。
「好了不用磕了。」劉遠細若游絲的說道。
一聽他說話,幾個村民停了下來。
「劉師傅!剛才這棺材彭彭響,好像有東西要從裡頭跳出來!」
「沒事了,你們把壽材按照原來的位置放好填土,剩下的,等我,醒了再說!」話音剛落,劉遠一頭仰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待他醒來時,只見一屋子滿滿噹噹的都是人,胡素坐在床邊關切的望著他,那個喊出聲的年輕人跪在地上。
「神仙啊!我們吳家對不住您吶!」一位老人見劉遠轉醒,老淚縱橫的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怪我事先沒打好招呼,疏忽了。兄弟,快起來吧,別跪著了。」
跪在地上的後生緊咬著牙,涕淚齊出,也不說話,還是跪著。
「起來吧,起來吧,沒事兒了。」劉遠又出聲勸解。
「哼,滾遠點!」老人陰聲說道。
年輕人站起來,轉身站到了後面去。
稍坐起來一些,喝著胡素遞過來的熱粥,熱氣入身,劉遠終於感覺到這腦袋下還是的身子了。
「我睡了多長時間?」
「一天半。」胡素答道。
「還好,有驚無險。」劉遠笑著對胡素說。
「你不是說沒事兒麼?你不是說安全麼?你看現在成什麼樣了!」胡素也是嚇得厲害,見劉遠沒事兒了,一邊嗚嗚哭,一邊訓他。
「好啦好啦,別哭了,這麼大人了,讓大家看見了笑話。」
安撫好胡素,喝完了粥,劉遠讓胡素把他扶起來,下地慢慢活動了一下,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心頭血是十分耗費心神的,閒來無事看的那些個鬼神電視劇,咬破舌尖跟不要錢似的,純屬扯淡。
還得再去一趟吳家祖墳。
下地溜躂幾回,已經可以自己走了,帶著胡素和一眾村民又來到山上,看了看兩個陰宅,都沒有什麼問題了,各請三柱香,都無長無短一直燒完。
「過幾天給這個墳頭立個碑,刻上『吳家恩客之靈位』,卒日就寫前天。」
「省得省得。」老者應聲道,看來應該是這一家子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讓吳家人兩個宅頭各磕九個響頭,劉遠再念一遍往生咒,整個法事就做完了。因為陰姑降臨只激發了怨氣,而不是激發紫氣,所以想出大人物的話,吳家又得等上三百年了。
畫了一個平安符貼身放在小姑娘的身上。小傢伙看著劉遠把符揣在她懷裡,然後望著劉遠咯咯笑。
真是個神奇的小東西,幫了劉遠大忙了。
「謝謝神仙,謝謝神仙!」小丫頭的媽媽連聲道謝。
「不用謝不用謝,應該做的,這小東西將來了不得,如果長大了想學道法,給我打電話。」劉遠也是見獵心喜。
接著掏出支票薄,簽了一張兩百萬的支票給老人,「這是兩百萬,給之前的那個師傅家裡送過去,這事兒私了了吧。」
「神仙,這錢我們不能要,已經欠了您好大人情了。」老人推了回來。
「拿著吧,我跟小吳也是有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吳宣強也沒說什麼感謝的話,站過來撲通就跪在地上。
「劉師傅,以後我吳宣強的命,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