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群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扯皮不斷,劉協忽而拍案起身,喝道:「安靜!」
而後,他環視眾人一圈,哼聲道:「爾等皆為國之棟樑,更有甚者為文武百官之首,然今卻如同那販夫走卒一般,爾等就不覺得有辱斯文,不覺得羞愧乎?爾等想法,朕已知曉,有理便說理,無理縱使聲音再大又如何?」
看到劉協這漢帝從之前的唯唯諾諾,慌慌張張,突然間變得如此強勢鎮定,自若從容,不少人都覺得有些不太適應!要知道,以前的漢帝,坐在朝堂之上,幾乎都是臣下說什麼,便是什麼!
可如今……此時,眾人心裡才想起昨日所發生的那件奇異事情,這才想起,這個曾經懦弱膽小之君,昨日所展現出來的,令天地都為之色變的那股霸氣!
如今再看,站在他們面前的那位漢帝,那股強大自信的氣度,威嚴,已然不可同日而語。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他,已經有了一代雄主的影子!
其實這些都得意於牛頭馬面送給他的龍魂丹與那道龍氣,否則的話,憑他一個後世普通人,又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磅礡的氣勢。此時他身上所展現出來的,是連天地萬獸都可以震懾的龍威!
這樣的變化,讓一部分人欣喜若狂,卻讓小部分人心生憂慮!欣喜若狂者,大多為文臣,而憂慮者,大多皆為武將。因為眼前這位如果是一代雄主的話,那麼他們還可能擁兵自重嗎?
那些手握重兵習慣了的將帥,又怎會願意看到一代雄主將他們手中的兵權收回。
看到從文武一副羞愧模樣低頭不語,劉協不去管這些人是真的羞愧,還是假羞慚,逕直說道:「爾等對朕之忠心,對這大漢之忠誠,朕心明瞭!然,朕不忍讓爾等與朕受這份苦,更不想成為爾等的累贅!朕若在,爾等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若朕不在,爾等若打不過追兵時,便可徑直撤退,不必有所顧慮!且,分兵而進,還有迷惑敵人之效,追兵不可能所有方向都會重兵去追,如此一來,若遇不敵時,盡可直接投降追軍,朕亦不會怪罪爾等!當然,若追兵偏偏追上朕這一路,那亦只能說朕命該如此,怪不得眾位!」
「陛下!此,萬萬不可啊!國可無臣等,但不可一日無陛下啊!」楊彪悲呼一聲,泣然跪地。
「陛下!臣等願拚死保護陛下!請陛下莫要再行如此凶險之舉!」楊定、董承等人也同樣跪地乞求。
劉協扭過頭去,使命擠了擠自己的雙眼,直到自己雙眼濕潤,微紅後,才轉過頭來,泫然欲泣道:「眾位愛卿護朕之心,朕深感欣慰!有如此忠臣,何愁我大漢不興!然,朕意已決,眾卿亦不必再勸!都去準備吧!朕此次,已準備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是勝是敗,是死是活,就由上天來替朕做這個決定吧!」
「陛下……」
不少心懷漢室的文臣武將,此時被劉協所展現出來的悲壯所感染,均是雙眸濕潤,雙唇微抖。
「國丈,一切皆由你來安排吧!念到名字者,即刻前去準備,馬上出發!」
「謹遵聖命!」
當劉協的目光看向其中某個人時,這才想起,自己似乎把這個重要的人物給忘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有名的書法大家鍾繇,此時的鍾繇,還沒有投靠曹操,還在他這個獻帝的身旁為官。
這樣的人物,劉協又怎麼能夠輕易放棄。
於是在伏國丈安排事宜的時候,劉協將鍾繇召來,問道:「鍾愛卿覺得朕此舉可行乎?」
「陛下聖明,臣心亦喜!然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行如此險舉,卻是讓眾臣難以安心!」鍾繇歎說。
劉協看著這個與曹操應是有來往的臣子,心中暗歎一聲,或許,這鍾繇,此時已經心向曹操了吧!
「那依愛卿之言,朕當如何行之?」
鍾繇拱手作揖道:「陛下勿憂,臣等已將勤王之召發出,不日,定有諸侯率兵前來接駕,陛下此行,實無甚凶險。只要抵住李郭二賊可能會來的追兵便可!」
劉協看著他,輕歎一聲,道:「然愛卿何以見得其餘諸侯無李郭二賊之心乎?」
聽到劉協這話,鍾繇語塞了!暗忖:看來如今的陛下,確實變聰明了啊!
鍾繇躬身道:「陛下明鑒,此次誰若率兵前來接駕,定是我大漢之忠臣!以此,可以辨明忠奸!」
劉協哈哈大笑,末了搖頭道:「非也!朕卻認為,此次誰若前來接駕,其必有稱王稱霸之心!不可信也!」
劉協的話,讓鍾繇突然間覺得背後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劉協,心裡多少也有了一絲失望,並沒有將這鍾繇放到伏國丈那一路去。
…………
第三天,當最後一撥人馬準備出發時,董承一臉擔憂的看著劉協,道:「陛下,我等皆走了,誰來保護陛下您啊?不若陛下讓臣留下吧!臣定拚死保護陛下安危!」
劉協看著這個將來會成為他老丈人的董承,良久,才笑道:「董愛卿之心,朕甚明瞭!然朕意已決,董愛卿亦不必再勸爾!朕之命,朕自己豈能不珍惜?去吧!莫要再耽擱,多呆一會,便可能多生一絲變化!」
國丈伏完想了想,說道:「陛下,您此次輕騎而行,所帶護衛不多,不若讓皇后隨我等大軍一路南下吧!縱使再被賊子追上,想必他們亦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而殺我等!如此,陛下的顧忌也能少一些!」
劉協看向一旁微帶不捨的伏皇后,想到她不會騎馬,跟著自己,只能跟他雙人一騎,確實是有些不便。
「皇上,家父所言極是!臣妾亦不願成為皇上的累贅,請皇上三思!」伏皇后心中雖有不捨,但還是比較識大體的。
想了一會,劉協點了點頭,道:「如此,便依國丈所言吧!」
「陛下,如此,臣等,便告辭了!」伏完說著,輕輕捺了下眶中淚水,想來,他心裡應該比誰都擔心劉協的安危。畢竟劉協不僅僅是一國之君,還是他的女婿來著。
若眼前的皇帝是以前的那個漢帝,或許他不會如此輕易便答應劉協的主意,讓劉協只率一二十輕騎獨行。但現在的劉協,所展現出來的氣度與威嚴,卻讓他不得不同意這樣危險的提議!
「微臣告辭!陛下請珍重!」董承雙眸微紅,不捨的帶隊離去。
看著這個老將,劉協心裡微微歎了口氣,看得出來,這董承對他還是挺忠心的。
看著緩緩出營的車馬仗隊,劉協暗地裡歎了口氣,暗忖:歷史,總算在局部上有所變化,只是不知,這種局部上的變化,對整條歷史長河而言,會有什麼作用!
此時,站在劉協身後的段煨說道:「陛下,此舉確實凶險,不若讓末將派兵護送陛下吧!」
劉協搖了搖頭,道:「派兵護送,人若多了,則目標太大,可人若少了,則兵力不足,還不如十數人喬裝輕騎而行。且,段將軍,朕要你在此厲兵秣馬,以待時機,將來收復關中,誅滅李郭二賊,還需將軍助力啊!」
「末將,謹遵聖命!」
「公明,吩咐下去,所有人即刻休息,咱們今夜子時便走!」
「諾!」
夜,子時,劉協率徐晃,以及徐晃麾下二十一位信得過的精兵,趁著夜色,離開了華陰駐軍營地。一行二十三人,帶著簡單的行李,沒有穿戴任何盔甲,所有武器均用布包裹著,輕騎出營。
劉協坐著一匹黑色高頭大馬,此馬是他這個皇帝手中唯一的一匹好馬了,但這好馬,還算不得千里駒。
做皇帝,做到他這個份上,還能說什麼呢!?
如今這年頭,雖說沒有雙面馬蹬,也未有馬蹄鐵這種東西,但是兩邊高,中間低的馬具還是出現了,上馬時的木芯包銅的圓木直柄單邊蹬也有。為此,劉協直接拿了一隻單邊蹬,掛到自己馬匹的另一邊,變成了雙邊蹬。
看到馬超這麼做,徐晃極為愕然,但他試過之後,卻是對劉協這個做法佩服得五體投地起來。
要知道,這時候的騎兵,單邊蹬只是用來上馬時用的,上了馬之後,要想坐穩,就只能靠自己的襠力了,要不然就用繩套將兩邊腳掌套住,如此才能穩定身子,在馬上騎射。
但是,用繩套套住腳掌,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因為一旦墜馬,就很可能被馬拖著跑,然後被活活拖死。
可是如今兩邊皆掛上馬蹬的話,那這危險性便大大降低了,不僅可以借力,縱使墜馬,也可輕易從這馬蹬中抽出腳來。如此簡單的事情,之前居然就沒有人想到,這……這……
看到眾將士的愕然,劉協不由輕笑起來,道:「眾位,此事還不能外傳,若讓西涼軍知道如此使用,那他們的戰鬥力,還可再加幾成,如此一來,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二十三人,每人配雙馬,劉協的那槍赤帝龍槍則掛在另一匹馬上,他自己腰間只懸一柄普通的長劍。
因為他這個皇帝太悲劇了,好劍也輪不到他來配戴!
二十三人所走的方向,是正東方向,行走路徑,暫定為函谷、弘農、再裝扮成商人,抵曹陽,過澠池……
一路上,二十三人晝伏夜出,倒是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因為那二十三匹空著的馬上,都駝著些許貨物,看起來就像是某個公子哥與一眾家僕出來走生意一般。
而到人多之處時,劉協便讓人將雙邊蹬的另一邊蹬收起,免得傳揚出去。
……………
三天後,李郭二人帥帳內。
李傕找來郭汜,對他說:「郭兄,你可曾聽到那個『赤帝重臨,大漢可興』的傳言?」
郭汜點頭道:「聽說了,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李兄找我前來,僅只為了此事乎?」
李傕皺眉道:「難道李兄就不擔心,這位大漢天子此去飛龍升天,將來為我等心腹大患乎?需知,他可是被我等掌握在手中三年之久,其心中就不會有憤恨乎?若其心中有恨,他日騰飛之時,必是我等受戮之刻!」
「那依李兄之見,又當如何?」郭汜眉頭緊擰。
「我想將其追回來,省得將來給咱們添亂!不知郭兄意下如何?」
郭汜想了想,末了一拍桌案,道:「好!就依李兄所言,郭某即刻點齊兵馬,追還陛下!」
「好!李某也去整頓兵馬,咱們即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