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天抽時間陪母親,祝桐炎每天的生活就是打聽誰家有錢,搶錢,然後再把錢拿到醫院給母親治病。
祝桐炎騙母親,說自己找到了一份可心的工作,老闆對自己很好,憑著一膀子力氣每天能掙很多錢,治病綽綽有餘,還能剩下不少錢,存起來就等著母親的病治好了就回家,然後看著他娶媳婦結婚,再給母親生一個大胖孫子,一家人以後就這麼在一起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每次聽祝桐炎這麼說,母親都會安心慈祥的微笑,不發一言輕輕撫摸著祝桐炎的頭頂。
其實呀,祝桐炎哪還有家啊,房子早就賣了,天天只能在大街或樓道裡找一個地方將就睡下。偷來的錢不過剛好夠給母親治病而已。祝桐炎每天三餐加起不過九個饅頭還嫌自己吃得多,只有在看到母親身體有些好轉跡象的時候,才會開心的買一袋搾菜慰勞自己。
偷錢搶錢,只要能來錢的路子祝桐炎都干。他也不管是窮人家富人家,這錢對於別人家裡來說意味著什麼,是不是留著急用的救命錢。此時的他除了自己的母親,甚至連他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還能顧得上別人?
他自願當一個挨千刀的壞人,但他不能當一個挨千刀的兒子。
或許,他不是不善良,只是他的善良見不得光。
不知是因為內心的壓力,還是因為每天飛簷走壁做賊的壓迫感,短短一年零兩個月的時間,每天只吃饅頭的祝桐炎竟然從煉體三重天晉級煉體五重天,實力大增的同時,「來錢」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祝桐炎覺得一切都在好轉,母親的身體在好,隨著實力的提高他錢拿的也越來越容易,就等著母親出院,他再搶幾筆,回家買一個房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生活在給了祝桐炎希望之後又狠狠地給了他一棒子。
本來已經有些好轉的母親病情忽然惡化,在經過急救後,主治醫師對王東道,他母親現在的病情已經到了換腎的地步,他們醫院早就對他母親的情況做有準備,提前匹配聯繫到了合適的腎源。所以,腎源問題不用祝桐炎考慮。祝桐炎需要考慮的只有,全部下來最少也需要八十萬華夏幣的手術費怎麼辦。
蹲在母親病房外的椅子旁邊,祝桐炎將頭埋在雙膝中間,捂著嘴壓低聲音大哭了一場。然後又站起來擦乾了眼淚,帶著笑容走進母親的病房,興高采烈的跟母親說她的病馬上就要治好了,很快就可以跟他回家了。在看到母親也跟著高興的笑了之後,才放心的走出醫院。
這一次,祝桐炎選擇的是桃顯市一位有名的房地產富商張旭福的家。
張旭福是祝桐炎有一次在醫院進出的時候碰上的,聽人說家裡是干房地產的,很有錢,與中心醫院的院長私交甚好,定期就會來醫院對身體進行全方面的檢查。於是,祝桐炎便暗暗留了心。
本來對於這種大富大貴的人家,祝桐炎是不想動的,以免給自己招惹上大禍。只是,這一次需要一次性湊齊八十萬,祝桐炎沒有那麼多時間一點點攢了,所以,他只能鋌而走險。
一切出乎祝桐炎想像的順利。
換上一套平時作案才會拿出來的衣服,帶上頭套,進入別墅小區,入侵張旭福的家,打暈了張旭福家養的狗和保鏢,挾持著張旭福打開家裡的保險櫃和暗格,取走了裡面的五十萬元現金和黃金、鑽石、珠寶首飾,最後又打暈張旭福逃走。
將黃金鑽石兌換成的現金再加上從張旭福家拿走的五十萬現金,不僅僅夠交付母親的手術費,還夠祝桐炎買好多補品給母親吃,剩下的珠寶首飾祝桐炎則是沒動。
他心中美美的想著,這些手勢可以送給媽媽和以後的媳婦,想想她們收到禮物時的笑臉,祝桐炎就也跟著傻笑起來。
母親的手術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祝桐炎依舊是每天九個饅頭,雖然剩下的錢除了給母親買補品還剩下不少,祝桐炎也沒有亂花。他已經開始準備買個房子了,他不能讓母親出院沒地方住。
祝桐炎準備在火鐵鎮買一個樓房,他想讓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從沒進過樓房的母親也住一住樓房,好好享享福。
其實他也沒住過樓房,又怎麼知道住樓房到底是好是壞呢?只不過看大城市的人都住樓房,就覺得住樓房是享福罷了。
祝桐炎將進張旭福家入室搶劫的事拋在了腦後,他覺得這件事過去了,就跟以前他搶劫的其他人家一樣。
那是劫持完張旭福的第三天,祝桐炎的母親被推進了手術室,一切都準備就緒,醫生告訴祝桐炎,最多只需要兩個小時,手術便可以完成。而且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然而,即便是如此,祝桐炎還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手術室門口轉悠個不停。
等了一個多小時,祝桐炎還沒等母親從手術室出來,卻等到了警察。
七八輛警車將醫院圍了起來,十餘名持槍的武警衝進醫院,將還沒反應過來的祝桐炎圍堵在了手術室門口。
緊隨著十餘名持槍武警的,是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鬍的警察,旁邊還跟著一個尖嘴猴腮,衣著西裝的男子,正是張旭福。
被警察包圍的瞬間,祝桐炎最先想到的不是自身安全,而是母親會不會因此影響手術。
祝桐炎後來問過很多人,當初警方是怎麼找到他的。有人說是他來錢的速度太快,與他身家工作不符,引起了警方的注意。還有人說是當時他打開張旭福家保險櫃的時候,被裡面的紅外線攝像頭拍到了腦袋,後來被警方的系統去除掉了頭上的頭套,還原出了長相。
「桃顯賊」是祝桐炎在桃顯市犯案一年多,官方和民間共同給祝桐炎的一個稱呼,被那個魁梧警察一口就叫了出來。
很多年後,祝桐炎都還記憶猶新當時這位魁梧警察看他時那狹促得意的眼神,就像是一隻貓終於將一隻很滑手的老鼠堵在了角落。
一名煉體五重天的武者,平均的**力量有五百斤,瞬間爆發的力量則能突破一噸!完全是一頭人形猛獸!然而祝桐炎卻不敢反抗。
他怕驚擾到手術室當中的母親,影響手術效果,所以選擇了束手就擒,即便張旭福狐假虎威的上前對他又打又罵,也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小王八蛋,敢搶老子?也不去打聽打聽老子是誰!」
「還手啊,你那天在我家挾持我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
「手術室裡的是你媽?我的錢你都拿給她做手術了?我操!你媽跟畜生一樣的人也值這麼多錢?」
「別做了!別做了!錢是我的!把錢退給我!要是做完了我可不付賬,這筆錢就你們醫院承擔吧!」
當時張旭福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表情祝桐炎都深深的印在了心底,打他罵他祝桐炎不還手也不說話,就算是侮辱他的母親祝桐炎雖然憤怒也沒吱聲。但是張旭福竟想直接推開手術門,阻止進行到一半了的手術,卻觸碰到了祝桐炎的底線。
暴怒的祝桐炎隨手將張旭福扔飛,擋在了手術門之前,低頭抬眼,就如同一頭被激怒了的獅子,死死地守護著房間內的母親。
見祝桐炎還敢動手,那個魁梧警察眼神一冷,做了個上的手勢,那十餘名武警便圍了上來,想要擒住祝桐炎,卻被怕自己走後母親手術無法完成的祝桐炎照例給扔了出去。
事態激烈到白熱化,似乎是覺得在圍觀群眾面前丟了警察的面子,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還襲警」,站著的武警一起掏出手槍,竟然直接向祝桐炎開槍。
最後,祝桐炎身中六槍逃出醫院,四處流竄躲了一個星期傷勢稍微好了點後才敢偷偷摸摸回到醫院,得到的卻是自己母親已經死亡的消息。
當天警察開槍,有幾槍打進了手術室,將本就不大的手術室中的一名醫生和三名護士、一名麻醉師全部打傷,導致祝桐炎母親的手術出了意外,在拖延了三天後,其母因搶救無效死亡。
祝桐炎跌跌撞撞的來到他母親生病時住的房間,卻發現病房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之前他們的東西不知道是被扔了還是被收起來了。
輕輕拂過之前母親睡過的床榻,想起母親的音容笑貌,祝桐炎心中絞痛,一時之間不禁淚如雨下。
忽然,祝桐炎發現在床旁邊小桌的後面,不起眼的角落有一塊被疊的方方正正的紙,上前撿起打開,裡面竟是文化程度不高的母親歪歪曲曲的字跡:
「兒呀,你小時候每次說謊都愛皺一下鼻子。只是隨著你越長越大,皺鼻子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少了。可是娘發現,自從娘住院以後,你每次跟娘說話都會皺鼻子。你說自己找到一份可心的工作的時候,皺了皺鼻子;你說自己每天能掙很多錢的時候,皺了皺鼻子;你說住院費手術費沒多少的時候,皺了皺鼻子;你說自己吃得好住得暖的時候,也皺了皺鼻子。兒呀,你怎麼總皺鼻子呀,娘看的好心疼啊。娘多想跟你分分憂,可是娘不敢說破。你想讓娘寬心,娘也想給你寬心啊。」
「娘知道,是娘拖累了你,娘這一把老骨頭了,也不值得上這麼大的醫院來治,可是娘捨不得你啊。娘還沒看著你成家,還沒抱到孫子,這去了下面,怎麼能跟你爹交待呢。前幾天你來跟娘說,娘的病就要好了,能跟你回家了的時候,終於沒再皺鼻子。娘好開心,想著終於能安安穩穩的回去過日子了。只是沒想到,又出了變故。兒啊,聽娘的一句話,咱誰都不怪,娘就是這爛泥命,享不了清福,老天爺都盯著娘呢。娘知道你肯定得回來找娘,就是怕見不到娘最後一面了。娘感覺自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娘好想你啊,多想在臨走前見你一面,兒呀,你在哪呢?」
「娘知道,這些年你長了本事,但是不要衝動。回來要是看見娘給你留的字了,就是天意,聽娘的話走遠點,他們都抓你呢。娘不怕死,娘挺高興的。你爹等了我好幾年,估計也等煩了。馬上就要去陪你爹了,你爹的腰不好,沒有娘攙著,他還走不遠呢。只是可惜啊,娘還沒……」
一張紙上面的字並不多,斷斷續續的前言不搭後語,可以看出並不是一次寫出來的,最後還沒寫完。祝桐炎流著淚,看到老母親沒寫完的最後一句話,不禁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便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祝桐炎並沒有選擇去找當天的警察和張旭福拚命,而是聽了自己母親的話,選擇了逃跑。
這一跑,就跑了十年。
十年間,祝桐炎流竄於中夏的各個省市之間,或搶或偷,大肆的掠奪錢財,購買補品等資源,勤奮修煉武技功法。終於在十年後,他三十七歲的時候,修為突破煉體,達到入武境。
到達入武境後,祝桐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來到紫裕省渡許市,潛入九年前搬家至此的張旭福家,將張旭福家上上下下共十七口殺了個乾淨!
當著張旭福的面,祝桐炎先將張旭福的親人全部殺乾淨之後,再抓住瘋狂的張旭福,一邊流著淚一邊剜張旭福的肉,一刀接著一刀,將張旭福疼得暈了又醒,醒了又暈。最後將張旭福的兩顆腎都拽了出來,扔在地上踩碎後,看著雙眼圓整死不瞑目的張旭福,滿身鮮血的祝桐炎跪在地上雙手抓住頭髮,又哭又笑,幾近瘋魔。
在滿屋的鮮血屍體和碎肉的中間,祝桐炎跪著發呆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拿出張旭福家中保險箱裡的一百萬現金、五公斤黃金、二十七克拉鑽石走了。
張旭福家被滅門一案,轟動了全國,祝桐炎也正式登上了中衛的通緝令。
或許,曾經的祝桐炎還有善良,只是見不得光。而現在的祝桐炎,整個人都已經浸入了黑暗。這是他的選擇嗎?
不。
他的本願只是想安安穩穩地當一個小農民,憑著身體多掙一點小錢,孝敬母親,娶妻生子,抱一個大胖小子。
是生活一步又一步將他推到了懸崖邊,不反擊,就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