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杭的秋末的一場雨讓這個臨海小城多了說不出的蕭瑟。
街角和屋簷邊掛著雨線的痕跡,新鋪設的排水系統讓濕漉漉的街道上並沒有多餘的積水,雨停後不久,來來往往的車輪就讓道路心變得乾燥,露出一種蒼白而發黃的顏色,路兩邊的濕潤混合著泥土卻是一種髒兮兮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地往路央靠。
王小沫背著書包回家,看到一顆手腕粗的小樟樹掛滿了水滴,走到了樹下,伸手搖了搖樹幹。
抬起頭來,水滴砸在臉上,微涼,有幾滴落到了脖子上,順著肌膚流到了鎖骨的凹陷上,王小沫頓時打了一個寒顫,不知不覺原來已經這麼冷了。
王小沫梳著半邊的辮子,有點嬰兒肥的臉頰上掛著淡淡的憂傷,粉紅色的短外套上沿有一圈淺淺的白色毛絨,黑色的過膝短裙,淺灰的襪褲包裹著細細的小腿,紅色的公主鞋上沾染了許許多多的泥屑,王小沫剛剛從馬路邊沿走上了人行道。
今天是週六,學校補課,課間操的時候發生了踩踏事故,死亡三人,受傷二十七人,學校停課。
作為人滿為患的超級學,婁杭一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卻是完全不讓人意外。
每次來到學校,下課或者放學時,王小沫看到那流動著的人山人海,總能夠感覺到一膨脹的感覺,卻讓身處其的人壓抑,這次事故,讓那種膨脹的感覺終於爆發開來,隨之而來宣洩,然後無比的難受。
很早以前,就有聲音質疑這樣的超級學面臨的各種問題,然而作為婁杭聲明顯赫的明珠,每年大量的名校錄取通知書和超高的本科升學率讓人習慣性地忽視或者壓住了解決那些質疑。
畢竟,轄區內有這樣的學校,本身也是政績工程,只要不出事,沒有人會多此一舉去治理什麼隱患……沒出事,就不會有人領情,只會嫌棄別人搞出麻煩來,讓人怨聲載道。
對於這樣的學校動刀子,總是會面臨特別大的壓力,這比要動某些大企業面臨的壓力和責任更加重大,必須慎之又慎。
於是,終於出事了。
王小沫不知道學校領導需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也不清楚什麼時候才會復課,她只知道死亡的三個同學裡,她認識的有一個,還找她借過藍紫色的髮帶用在校慶的舞蹈上。
現在那個漂亮跳舞跳的很好的女孩子,再也不會登上校慶的舞台了,王小沫也沒有機會拿回自己的髮帶了。
可是髮帶重要嗎?
還有兩個是男孩子,王小沫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多半是知道小魔女的,現在他們也不會在背後議論起學校裡最出名的女孩子時提起王小沫的外號了。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王小沫原本以為自己眼裡只有家裡,只要家裡人不出事,她就什麼也不會在意,然而她終究沒有意識到自己還小,小小的心靈沒有太多冷漠,看著昔日鮮活的生命逝去,心裡邊的難受緊緊地凝聚起來,糾結著心似的,壓抑。
王小沫沒有哭,只是加快了回家的腳步,她要告訴弟弟,最近不要上課了,他可以在家多玩幾天。
經歷了被綁架的事情後,弟弟在醫院裡住了三天就回家了,只是弟弟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王小沫擔心的他會出現緊張,恐懼,害怕賤人之類的症狀都沒有出現。
王小沫查了很多資料,知道人一旦遭受這種極端事件後,往往會產生一些心理障礙或者疾病,原本做了一些準備希望能夠用得上,現在看來是完全不需要自己幫忙了。
弟弟果然比自己強的多,王小沫有些欣慰而又難過地想著。
回到家門口,王小沫看到一輛寶藍色的賓利停在了柏麗蘭花盤下,王小沫知道這車子很貴,但是也沒有怎麼在意,來自己家的人,開的車好像都是好車,當然也有便宜的車或者坐出租車,公交車自行車的……王小沫不在意這些,只是寶藍色的車子比較少見而已。
前門的司機下車,打開了後門,兩個成年男人走了下來,看到其一個高瘦的男人時,王小沫頓時跳了起來,拿起花盤附近的一個玻璃瓶子就砸了過去,大喊道:「來人,給我把這傢伙給抓起來!」
司機伸手就抓住了瓶子,車子裡下來的是秦靖和嚴雨閒。
除了璋家,王家就是婁杭最有錢有勢的人家,只是王家素來低調,也沒有高門大戶那種特別的氣派,只是出了這件事情以後,王忠泰新組建了保安公司,雖然有些倉促,目前負責宅子保安工作的也只是原來眾泰建設安保部門抽調過來的人手,但是至少已經讓家人多了一份安全感。
王家的僕傭大多數知道,小姐說話是靠不住的,她的許多命令還是能不聽就不聽,但是這些新來的保安可不管這些,他們來到宅子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認人,他們只認得王小沫是王忠泰的大女兒,是他們大老闆的寶貝千金。
大小姐發話,哪裡有站在那裡不搭理的道理?於是幾個新來的保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撲了過去。
司機臉色一變,秦靖擺了擺手,示意他別管。
幾個保安也只是圍住秦靖和嚴雨閒,並沒有真的把人抓起來,畢竟人家可是開著賓利車來的。
「就是他綁架我弟弟!」王小沫大喊了起來,「先把他們抓起來!」
聽到綁架犯就是這兩個人,幾個保安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毫不客氣地就將兩人按住肩膀反手抓住了……既然是王家的仇人,那就沒有必要管對方開的什麼車了,在這件事情上王忠泰是絕不會怪罪他們行事魯莽的,要知道王忠泰開著攬勝把直升飛機撞翻了的事情可是在整個婁杭縣都傳開了,老闆能這麼幹,幾個保安當然不會把什麼賓利放在眼裡。
秦靖和嚴雨閒沒有反抗,只是萬萬沒有料到,剛剛來到王家,就被一個小女孩指揮著給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