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的發明,讓海上的航速快了許多。寶島到澳洲的海路,乘船也就十天左右。達到達爾文港時,正是當地的雨季,氣溫也就在三十多度。
從寶島出發前發過電報,貨船剛進港口,就看見舅舅宋孟亭與岳父羅友平以及大管事劉義官等人,已經在碼頭上等候多時了。
「振華,你這小子還捨得挪窩啊!都不知道寶島有什麼吸引你的。還好,總算趕在春節前到了澳洲。你舅媽和表弟可一直在盼著你呢。」宋孟亭見面就是一陣子埋怨。
劉義官也在一旁連聲附和,看著像是在責怪劉振華的不是,其實濃濃的關心與親情就夾在這裡面。讓他很是受用。
「他呀,忙著賺錢呢。他搞出來的香皂你們也看見了。不但在澳洲供不應求,在寶島那邊更是商家搶著上門要貨呢!」岳父羅友平也跟著湊熱鬧,含笑打趣女婿。
「嗯,振華少爺的腦子就是聰明,經商極有天份。我看哪,咱們蘭芳國以後有少爺帶頭,國人的生活肯定富足安康。」劉義官當眾誇讚起少爺來,但劉振華聽到耳中,總感覺大管事話是意有所指。
「呵呵,劉家少爺聰明,我等也早已所聞。但他年紀尚幼,是否可堪大任,還是等等再說。劉大管事忠心護犢,也著實可敬哪!」接話的是羅家的一個長輩。
有事,肯定有事。搞不好又是羅友山那個老不死的又在整ど蛾子。劉振華就見大管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沒了,心裡就犯了嘀咕。
「立峰,你帶著跟隨振華過來的國人們先去種植園安頓下來,我帶振華去見你姐。」宋孟亭看外甥面現疑惑,這會也不好對他解釋,遂吩咐妻弟程立峰領著下船的幾十人先離開。
此刻羅友平的臉上也不好看,有些糾結的說道:「振華先去你舅舅哪,記得回頭到家來,玉娟一直在念叨你呢。」
「是,小婿知道了。」劉振華恭敬的回答。
「我們走吧,劉猛,可欣丫頭,清點好行李,別落下了。黃包車已經叫好了,就在那邊。」劉義官雖然被人拿話刺了一下心情不快,但依然恪盡職守,招呼安排著大家。
一溜黃包車拉著大伙,來到達爾文港東邊的一座植物園中。在三棟二層小樓圍出的空地前停下,眾人都下了車。
宋孟亭指著左邊的那棟小樓說道:「振華,你就住這棟吧,舅舅和舅媽住的中間那棟,你義官叔一家住在右邊。」
「嗯,外甥聽你的安排。」劉振華對住的地方倒是不在意。
「讓他們把行李拿過去,你去洗洗就過來。你舅媽已經忙活了一天,做好了飯菜就等著你呢。」宋孟亭說著,叫僕傭去幫著拿劉振華的行李。
劉振華答應著,從可欣丫頭懷裡提過裝著圖紙的籐箱,往小樓行去。劉猛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的身後,手裡也拎著兩個稍大的籐箱。
別小看這幾個不起眼的籐箱,如果將裡面裝著的東西拿到外面去,保證能讓識貨的人搶得頭破血流。
除了裝有他繪製的各種槍械圖,還有一本小冊子,其上是劉振華用他自己才能看得懂意思的隱語,記載著一些還未發生的事情。
……
……
舅媽程海蘭是個善良傳統的女性,她見到劉振華就想起婆羅洲的慘事,就止不住的落淚。嘮叨著一直都在埋怨舅舅宋孟亭,說該早點將外甥接到身邊來照顧。
吃過豐盛的晚餐,劉振華與舅舅坐在小樓的後院納涼。劉振華想起岳父的叮囑,向舅舅問起羅家的人住在哪。
「羅家的家大業大,底蘊深厚,在這澳洲也有他們早年間就置下的植物園。但你岳父和他大哥羅友山鬧了矛盾,到了澳洲不久就搬出了那個地方,新買的地方還是托我幫忙辦的。」
「哦?是為了什麼?舅舅聽我岳父說起過嗎?」
「還能為什麼?這都是在澳洲的咱們蘭芳國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是嗎?應該是羅友山想坐那個大總長位置的事吧?」
「嗯,原來振華你早就知道。我還說等你休息幾天,再找機會和你談呢。」
「呵呵,在福州馬尾港的時候,羅友山就和我鬧過一場,要我把去寶島後的主事權交出給他。當時岳父就和我提過他這個大哥想做大總長的事情。」
劉振華想起當時羅友山惱羞成怒的嘴臉,就禁不住想笑。
「唉,這人不自知啊,實在讓人可憎。澳洲也有一些從那場戰火中逃出來的咱蘭芳國人,其中有幾個是以前負責管理婆羅洲各地的太哥。羅友山前段時間到了澳洲以後,就搞起了串聯,到處抹黑你的名聲。說你年幼無知,還囂張狂妄。不知尊老敬老,反正是沒有一句好話。」
宋孟亭搖頭感歎,憤慨的將如今的情形簡略的講述給外甥知曉。
劉振華不以為意,他完全將這些人當成小丑來看待。「呵,隨他怎麼說吧,他那一家的行事做派,咱蘭芳國人就沒有不知道的,應該沒幾個人會支持他的。」
「怎麼說呢,支持他的確實沒有多少。但有一些人卻與他有同樣的心思,大概也認為你年齡太小,不足以擔當大任吧。」
「讓他們鬧吧,只要不來惹我,什麼都好說。蘭芳國已經沒了,不知道這些人還貪戀那個虛位有什麼意思。就算讓他們當大總長,他們能帶著大伙重新立國嗎?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以說這些人不自知啊!你說得對啊。蘭芳國都已經不在了,大總長只是個空頭虛銜而已,就像那些什麼幫辦,經理一類的。沒有多大的意義,哈哈……」
宋孟亭也未將那大總長當回事,國都沒了,去爭那個無用的名銜有啥意思。那笑聲中含著蒼涼、悲愴!是在緬懷消亡在戰火中故國。
劉振華聽出了其中的味道,趕忙勸道:「舅舅,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咱們要著眼未來。蘭芳國雖然滅亡,但新的蘭芳國將會在我們手中誕生。」
宋孟亭情緒低迷的說道:「唉,新的蘭芳國?難啊!在如今這個強權橫行的時代,咱們要想立國可不同往昔。這條路可不好走啊!」
「是的,這是一個風起雲湧的大時代。要想在其中佔有一席之地,就必須先壯大自身,擁有與諸多列強相抗衡的實力。所以舅舅要轉變一些觀念。不要將眼光局限在咱們蘭芳國。」
「哦?不放在蘭芳國,放在哪?要沒有蘭芳國,咱們就只是一幫天/朝棄民吶!」宋孟亭仰頭望天,眼角有晶瑩的淚滴滑落。
天/朝棄民!這四個從滿清乾隆皇帝口中說出的字眼,是漂泊闖蕩在海外的華人們,心中永遠的痛。這種被國家拋棄的痛苦,只有他們才能深刻體會。
他們身在海外,卻心懷祖國,處處以身為華人而自豪,可最終得到的了什麼?是這帶著不屑一顧,甚至還含著侮辱性質的四個字。真是好一個乾隆皇,好一個大天/朝啊!
看到舅舅悲痛的模樣,劉振華心中惻隱。他來到這個時空僅幾個月時間,還不能理解海外遊子這種心情。離開故土來到異國他鄉,忍辱負重為生活打拼,在飽受欺凌之時。心中最希冀的,就是得到強大祖國的庇護!
都說海外華人喜歡抱團結伙,可這都是被現實逼出來的。因為沒有一個強大的國家站在華人的身後,為他們撐腰。一切只能靠自己,只能靠同胞之間相扶相助!
宋孟亭感傷一陣後慢慢恢復,才發覺自己在外甥面前失態了。搖搖頭,問道:「振華,你剛才說要轉變觀念,是指的哪方面?」
「舅舅,我的意思是,原來的蘭芳國只是代表了我們這些在南洋打拼的小部份華人。而如今,我們要將眼光放長遠。今後我們要建立的新蘭芳國,不再局限於南洋婆羅洲這一小塊地方。必須打破這種狹隘的地域觀念。我們是華人,天下華人都是一家人。只要是華人,或是華人的朋友,只要是志同道合之人,都可以成為新蘭芳國的一員!」
劉振華的聲音不大,但聽在宋孟亭耳中,卻如暮鼓晨鐘,振聾發聵。讓他久久沉思,感慨良多。
「好,振華少爺說得好!天下華人是一家!大總長!您聽到了嗎?劉家後繼有人啊!您在天之靈應該感到欣慰了吧!」
進後院的門口處,傳來大管事劉義官激昂高亢的聲音,他仰頭對天叫喊著,眼中也有淚水流下。
「義官叔,你……」
「振華少爺,你長大了,真正長大了!聽到你的這席話,我高興啊!照著你的計劃去做,咱們蘭芳國復國就絕對不是夢!義官叔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做你的堅強後盾!」
「嗯,義官叔放心,振華不會讓你失望的!」
「雲天(劉義官字雲天)賢弟到了多久啦?快過來,坐下喝杯茶。」宋孟亭的沉思被劉義官打斷,從茶盤中拿起一隻空杯,一邊倒茶,一邊招呼著。
劉義官走向石桌旁,「剛到一會,還好來得及時,才聽到振華少爺的這一番言語。實在是讓人反思啊!秋暮兄,我們的眼光確實太短淺。不說其他,想想當初在婆羅洲,除了蘭芳國,周邊還有好幾個華人同胞建立的國家,戴燕、三佛齊、爪哇的順塔。這些還只是有國名的。可如今呢?都沒了!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們不團結,所以才被西洋人給蠶食了!如果當初大家抱成團,共同進退。那局面,可能就是兩樣了吧!」
「唉!……」
宋孟亭的回答是一聲長歎,那些曾經存在的國度已是過往煙雲,灰飛煙滅。他還能說什麼呢?只能概歎逝者已矣,徒留追憶,……
這一晚,劉振華與宋孟亭和劉義官聊了很久。將他制定的,蟄伏蓄力、發展軍工,賺錢練兵的計劃詳細的講述給兩位長輩,取得他們的大力支持。
對於羅友山等人暗地裡搞小動作,劉振華根本就不放在眼裡。一幫只盯著眼前利益、爭奪虛名地位的無用之輩,能有多大的出息?
只要等咱發展起來了,要錢有錢,要槍有槍,要技術有技術。這幾個目光短淺的跳樑小丑算得了什麼?看他能蹦躂出多大點名堂!
這個時代的華人總人口雖然沒有後世的那麼多,但數量依然是世界第一。只要手中有錢有槍,還怕招攬不到同胞來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