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定國留在了安東,並沒有跟著第一旅去義州。在他眼中,安東的地位,就如同義州對征清第一軍的重要性。日軍兵力佔優,可以預見山縣有朋必然會對安東發起攻擊。第二旅至少會面臨一個師團的進攻。
第二旅一直沒有休息,驅使著休整過的淮軍,搶築工事,佈置防禦陣地。安東防線北面以元寶山為核心,東面依托城牆,緊張的進行土木作業。淮軍總兵提督們待在元寶山,猶如戰場觀察員般,聚精會神的觀看著五色旗如何構築工事。
聶士成緊挨著馬玉昆,這兩位尚算敢戰的總兵,一言不發的將一切都牢記於心,這支軍隊那麼的與眾不同,裝備精良,士氣高昂,冷冷冰冰的如同鐵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鐵與血的味道。
第一師沒有騎兵配置,聶士成自告奮勇的將親兵馬隊散了出去,幫著做威力,偵測日軍動向。
聶士成的馬隊展開後,已經與日軍有所接觸,第二旅派出的偵查小分隊甚至和日軍發生過短暫的交火,雙方都想遮蔽自己的陣線,驅逐對方的威力幕。
野津道貫擅長奇襲,第五師團動作迅疾,先頭聯隊以大隊為單位,控制住九連城到安東的各個通道要隘,選定了出擊陣地和進攻通道。因為戰場透明不高,日軍掌握的情報太少,擔心五色旗在江面上配置有炮艇,中將將元寶山作為主要攻擊點,放棄了沿江攻擊安東縣的方向。
第五師團主力到達出擊陣地,並沒有急著發起攻擊,而是開始屏障自己的側翼方,野津道貫面對這支戰力不明的軍隊,小心而謹慎。可義州失陷的消息隨即傳來,山縣有朋命令必須加快攻擊速,以免軍心浮動。
元寶山一帶已經被挖得支離破碎,第二旅沿著山脊修築了一條恍如盤旋梯般的主陣地,並以此為依托,在正面構築了無數的攔阻陣地,這些月牙形的小陣地三三兩兩的拱衛著元寶山,互相之間有交通壕連接,各個節點挖開了防炮洞,單人或雙人散兵坑更是挖得到處都是。
龐大井然的防禦體系,那層層疊疊的小月牙,讓野津道貫瞬間呆滯,甚而有種無處下嘴的感覺。第五師團的官佐們商議半天,決定面對這種體系,必須縮小攻擊正面,以超過對方火力密的兵力,一舉求得突破口,並沿著這條突破口,一條直線的攻擊下去。
野津道貫當場決定,將由兩個聯隊發起衝擊,師團所有火炮,全部集中,打算畢其功於一役。
元寶山陣地上面,響起一陣明亮的哨子聲,前線各觀察點發現了日軍的異動,預判敵軍即將發起進攻掩護的炮擊。鉛灰色軍裝的士兵全部縮進簡陋的防炮洞裡,三三兩兩的整理著自己的裝具,或者沉默的抽著煙,對他們來說,為了元首,無所謂畏懼,無所謂犧牲。
隨著不同的嘯聲,陣地上突然就升起一團團的煙柱,姿態不一的直衝天空,起先還有些規律,幾乎同時升起,到後來就雜亂無章,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四處亂冒。
鐘定國等人都在元寶山頂端,堅固的指揮部裡。日軍炮擊的同時,主陣地上的五色旗炮兵就開始壓制性反射,第一師直屬炮團的105毫米及77毫米野戰炮,無論射程、射角、射速、口徑都高於失去了**炮兵聯隊的日軍,第五師團不過裝備了一些小口徑行營炮,雙方對射不過二十來分鐘,日軍炮兵便瞭然無聲息。
炮擊不順利,並不意味著日軍的放棄。在出擊陣地上,即將帶隊衝鋒的佐官直起身子,揮刀向前一指,身後蓄勢待發的步兵頓時洶湧而出。
五色旗陣地上瞬間響起更為淒厲的哨子聲,各級官長更是不停的將正搖頭晃腦的步兵從防炮洞內攆出,沿著交通壕各歸其位。
隱蔽的火力點上,馬克沁已經架好,黃澄澄的7.92毫米子彈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子彈帶上,機槍手把射速調整到掃射檔,然後獰笑著摸出煙點燃,惡狠狠的抽了起來:「該死小日本!等會兒爺爺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是死神的風暴!」
76毫米迫擊炮組,按照設置好的射擊諸元,緊急的調整角,炮手們小心翼翼的搬運著彈藥箱,碼放齊整的尾翼彈正放在最方便裝填的地方。
戰壕內,嚴厲的軍士長單手扛著k98,正在左右走動,嘴裡粗聲粗氣的吶喊:「兔崽子們!最後一次檢查武器彈藥,咱們今天要給對面的雜碎一個終身難忘的噩夢!帝國陸軍!!!」
「殺!戰無不勝!!!」勇悍的陸軍士兵們如同打了雞血般猙獰的怒吼回應。
攻擊的日軍堆得層層疊疊,彷彿一張黑色的毯子,完全看不出兵線,完全就是方隊陣列,在日之章旗與帶隊軍官的指揮引領下,起伏著前進,在視線遠端,還可以看到源源不斷的日軍正在噴湧。整個防線正面,幾乎都被塞得滿坑滿谷!
山頂觀戰的淮軍將領們見到這一景象,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就連聶士成與馬玉昆都不例外!攻擊線上的日軍完全可以用傾瀉來形容。
鐘定國輕蔑的一笑:「密密麻麻,趕著來送死?告訴炮兵自由射擊,讓對面日軍明白,戰爭不是血肉堆積,而是鋼與鐵的碰撞!」
第二旅旅長張勇也附和道:「起碼有兩個聯隊!他們是打算用人數來壓制,只要密超過火力的投放,就可以突破我們的陣地,雖然戰爭就是數學題,但這樣做題,思維顯然還停留在冷兵器時期!帝國陸軍的火力投放,豈是可以用人數來衡量的?」
第二旅的炮火猛烈而急促,炸得整齊的日軍陣列,到處坑坑窪窪,但前進中的日軍依然沒有絲毫停頓。轉眼間已經逼近塹壕線,五六百米的距離,已在k98射程之內。五色旗的陣地依舊沉默,成千上百支步槍槍口微顫,士兵們不約而同的喘著粗氣,彷彿眼前不是凶神惡煞的敵軍,而是一個個搔首弄姿的娘們兒!臨戰的興奮直衝腦門兒!**只差臨門一腳。
軍士長們默默的估算著距離,在日軍進入三百米後,各個地段紛紛嘶吼起來:「射擊,射擊!」
指令還迴盪在陣地上空,戰壕內頓時閃現起一排排槍焰,勻速直行的日軍官兵,抖動著倒下一大片,各種哀嚎聲不絕於耳。日軍也的確有股子狠勁兒,面對狂風暴雨般的攔阻,軍官們擎起指揮刀,大聲讓士兵們加速衝鋒!
經過彈雨的洗禮,日軍陣列不在齊整,但更加的密集,完全可以用接踵摩肩來形容,軍官們已經無法控制衝鋒的速率,只能由著一浪接一浪的士兵,蒙頭向前衝。
步槍無法壓制這洶湧的人潮,防線上手榴彈處處開花,迫擊炮特有的「通通」聲更是不斷響起,山頂的炮兵已開始延伸射界,遮斷日軍的陣列。
野津道貫舉著望遠鏡,歎道:「果然比清軍要強得太多,紀律嚴正,射擊佈置有序,讓我們很快失去了隊形的掌握,恐怕這場戰鬥下來,帝國忠勇武士的傷亡會比整個朝鮮會戰更高!」
身邊簇擁的官佐接著道:「雖說犧牲巨大,但突破的態勢已經不可阻擋,勝利近在眼前。」
日軍頂著傾瀉的彈雨,接近了五色旗的前沿陣地,但這時才發現,陣地前方竟然有不少木樁,相互之間用粗鐵絲拉成網狀,鐵絲上還有密密麻麻的尖刺!這奇形怪狀的障礙,阻止了日軍進一步的前進,就和裡面能見到眉目的五色旗士兵們,大眼瞪著小眼。這玩意兒繞不開,又搬不動,想爬進去,又沒有足夠的縫隙,更不用說攀登,那尖銳的鐵刺,可不是好看的裝飾品。
日軍在這束手無策的鐵絲網前越堆越多,後面的人湧過來將前面的人朝前推,最前面的人不由自主的掛到鐵絲網上,發出慘烈的嚎叫聲,但這堅固的鐵絲網絲毫不見有傾覆的跡象。
帶隊的軍官更是氣急敗壞,用指揮刀使勁兒的劈砍,士兵們也用刺刀捅,除了濺點火花,根本沒有半點效果。有的軍官乾脆把心一橫,準備豁出去,徒手攀登。人牆越來越密集,第二旅前沿的軍士長、班長紛紛大吼起來:「機關鎗!機關鎗!」
隱蔽的火力點瞬間活了過來,之前一直沒有使用機關鎗,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幕!讓日軍在這裡將血流乾,將人死盡!
馬克沁開始暢快的歡呼,「坑坑坑」的銅音如同催命符般,不斷收割日軍的性命。各個機槍組組成的交叉火力,隔著鐵絲網拚命的傾瀉子彈。機關鎗與鐵絲網就好似一道堅固的防波提,任憑日軍一浪高過一浪,就是無法突破!在這道火力牆的面前,黑色軍服的日軍扭動著身體,噴湧著鮮血無差別的倒下,視線中滿滿噹噹的全是一抹抹深紅。號稱戰場割草機的重機槍硬生生的在人群裡,犁出一道道血肉橫飛的溝渠。
就這種火力密,用什麼來填都是多餘!鐵絲網前的日軍屍體堆疊得如起伏連綿的小山丘,他們就這樣被無遮無攔的屠殺!慣性之下,後面的日軍還在前赴後繼,隨即又被掃射收割,短短的時間內,日軍厚厚的陣列就已經被擊穿無數,血腥氣甚至壓過了硝煙的味道!
饒是見慣生死的淮軍將領,此時此刻也慘白著臉,呆呆的望著那慘不忍睹的景象,聶士成與馬玉昆糾集的充作預備隊的淮軍士兵,更是遏制不住的噁心,少數意志不堅定的,已經吐得稀泥嘩啦;一直全神貫注的野津道貫頹然的放下望遠鏡,喃喃著無人能明白的話語。
這就是鐘定國輕蔑的本錢,這就是張勇嘴裡的火力投放,這就是野津道貫心中的戰場算術題,這就是五色旗陸軍的戰力!
這就是胡無人,漢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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