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幕府將軍想要招募自己,不得不說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要知道那日密會中光復所表明的立場可是與尊攘的激進派相同,所出的計策也是針對幕府的。而一橋慶喜此舉,不是在和自己過不去麼,幕府將軍反對幕府,聽起來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但換個角度思考的話,就不難理解這未來將軍的初衷了。爭奪將軍繼承權失敗,井伊直弼支持的家茂獲勝,導致了安政大獄中一橋派遭到鎮壓。一橋慶喜的支持者不是入獄就是被殺,就連他本人也受到了隱居處分,不得參加一切政治活動,行動又受到監視。如此一連串失利的打擊,若是換了普通人也氣不過,就別說心高氣傲離將軍的權力寶座僅一步之遙的一橋了。
實際上對於將軍之位,一橋慶喜與德川家茂兩人,繼承的資格上旗鼓相當。都是出自御三家(有資格繼承將軍之位的德川家血系),雖然德川家茂與沒有子嗣的上任將軍家定血緣上最接近(其祖父是第十一代將軍德川家齊),但慶喜卻也是御三卿一橋家的當主。御三卿也是德川家的分系,與御三家一樣有繼承將軍的資格,所以兩人相比,資格上是互不相讓的。
不過可惜的是,掌握政權的大老井伊直弼最終選擇了家茂,通過對幕府政權的操縱,用打壓尊攘派的幌子,實為將慶喜的一橋派收拾了。就連慶喜的老爹,水戶藩主德川齊昭也受到株連,被關了禁閉。
是以,這看似複雜的繼嗣爭鬥,說白了就是成王敗寇俗套橋段。失敗了的一橋慶喜想要奪回將軍之位,那就得跟當下的幕府政權對著幹,跟將軍德川家定對著幹。也就是說,現在的一橋慶喜,與尊王攘夷派的目是相同的。
想通了此處關節,已被打上尊攘激進派人才的光復,可不想蹚這渾水。開玩笑,別說被招募給日本人當臣子不能接受了,就拿日後這腎虛男當上了將軍,那第一個要清洗的就將是自己。與虎謀皮,向來都是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作為一名以錢se兼收為目標的商人,太過風險的買賣可不會去做。
「那個……慶喜殿下。」光復盡可能笑得很親切,聳了聳肩說道,「對於你的賞識我很榮幸,但很抱歉,我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為人生目標,暫時沒有出仕的打算。」
「是不是嫌我不夠誠意?」一橋被拒接沒有生氣,反倒無奈道,「我對中國歷史雖然不算太熟悉,但也知道三顧茅廬的典故,那樣才能顯出對人才的重視。只是這次是利用影武士當替身偷著出來的,還有兩顧怕是短期內做不到了。」
一橋慶喜神色為難,沉吟了想了會,突然一拍手興奮道,「不如這樣,你只要答應,我任命你為我的旗本如何。先給你一千石俸祿作為封賞,日後只要助我當上將軍,我再封你塊大大的領地,讓你當個譜代大名。這樣的話,總比當商人要強多了。」
如果光復是這個時代的日本人,或者稍微沒出息點,想必就一口答應下來納頭便拜了。因為一橋開出的條件,哪怕是畫在紙上的大餅也實在是太誘人了,看高橋等人羨慕灼熱的目光便能知道一二。而且光復發現,就連小司在聽到這些條件時,身體也不由顫抖了兩下,眸子帶喜得偷瞟了過來。
這小娘為自己慶祝嗎,光復愣了下,只是那引人遐思的嬌羞又是怎麼回事。貌似自己就算當了大名,也沒有讓這小娘任何能羞澀的地方。
話說一橋慶喜還真敢開條件,要知道一個旗本就已是所有武士終生的夢想,就別說更牛逼的譜代大名了。
在江戶時代,旗本可以看做一個武士最高的地位,一般說來是一萬石石高以下,將軍或大名的直臣,可有領軍權的高級武士。往往一些收入低的小大名,也可以成為旗本。而譜代大名更不得了,作為一藩之主世代相襲,其地位僅次於與德川家有血緣關係的親藩大名不說,在幕府中往往也身居要職甚至操縱幕政。譬如此時權傾天下的井伊直弼,就是彥根藩的譜代大名。
現在,未來的幕府將軍,先是開出一千石旗本的待遇,又拋出譜代大名的重磅炸彈,對任何同時代的日本人而言,都簡直是一步登天的誘惑。
然而,光復卻沒有絲毫的心動。不說他根本不想給日本人磕頭稱臣,就拿一橋慶喜來說,現在的他不過是鬥爭的失敗者,就算當了將軍也不過是最後任,跟他混絕非明智之舉。
這就是穿越者的好處了,看到了開頭又猜到了結局,絕大多數都是fineending的大團圓結局。
「慶喜殿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確實志不在此也閒散慣了,只能違了你的好意,實在抱歉。」光復鄭重地行了一禮,那大義凜然的樣子倒是讓人驚歎,這貨居然也有高風亮節的時候。
在場的人聽到光復的回答,都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如此優厚的條件居然還拒絕,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華源先生……你不會是真的?」關鐵之介張著嘴,難以置信地道。自從那次密會光復讓眾人信服,又致yin錯陽差地引開暗柳生得了個『義薄雲天』的好評後,關鐵之介等人就對光復以先生相稱,以示對他的尊敬。
我不是真的,難道是假的,光復白了關鐵之介一眼,這時就聽廣岡子次郎也開口了。
「要識時務。」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黑臉的廣岡充分發揚了他刷存在感的角色能力,讓人眼前一亮。
我很識時務才拒絕的好不好,光復撇撇嘴,跟著你們老大混,做他的勞什子家臣,等到明治維新一聲炮響,可是會送來漫天槍子的。
「華源先生,莫非是覺得現在的慶喜殿下不能兌現這些封賞?」高橋多一郎不愧是有智力屬性,很快就找到了癥結所在,好言勸道,「其實你不用擔心,擁立慶喜殿下的不比家定將軍少,殿下也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你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光復幽歎了口氣,你們的慶喜殿下別說現在兌現不了,就算將來也很難兌現了。
「高橋君,你們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確實沒那意向,或許將來會有,但不是現在。」光復苦笑著說,凡事留一線,事已至此他也不想把話說死。
「不識抬舉!」廣岡不悅地斥責道,黑臉上已是有了怒意,就連關鐵之介也表現出滿臉的不解。
確實在他們看來,光復是有些不識抬舉了。一橋慶喜雖然失勢,但只要現任將軍沒有子嗣,他的第一繼承人的身份是跑不掉的。現在他屈身下來拉攏光復,又開足了條件,不得不說是給足了光復面子。何況如今的慶喜不是將軍,卻也是一藩大名,光復再三拒絕於情於理都很不上路子。
屋內的氣氛真的不妙起來,之前的直視若是無意衝撞的話,那麼這次某人就是又開了群嘲,硬生生將一場原本賓主盡歡的會面搞成了結仇大會,甚至變成一場鴻門宴也說不定。想到門口那兩個很專業的守衛,可能暗中還有埋伏的侍衛,畢竟哪怕是偷偷出行,作為大名的一橋也不會就帶這點人,光復的心裡便有些發苦。
尼瑪,明明是請我來幫忙的,怎麼突然變成了強項令的調調,果然大丈夫不可一ri無權無勢啊。就以現在這小身板,不用將軍繼承人了,誰便來個像點樣的阿貓阿狗,都能把自己壓得死死的。
繼柳生家帶來的危機感之後,光復再次感到在這個時代擁有勢力的迫切,只是一來無錢二來無權,他娘的不知道還要再等多久。先過了眼下的這關再,光復心中悲涼,腦袋快速地運轉起來。
對了,不是說找我幫忙的嘛,這一橋能開出如此豐厚的條件,就說明他有看重自己的地方,換句話說就是自己有值得下本錢的利用價值。想到此,光複眼前驟亮,一掃頹意地嘴角揚起了弧度,自己可是個商人啊,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早已成為了本能。
望了眼對面的一橋慶喜,此時他已讓屋內的藝ji們退下了,那對雙胞胎妹紙也不見了蹤影,這叫光復既失落又慶幸。失落的是看不到那d罩杯的海拔了,不能親手鑒定下實乃人生憾事;慶幸的是再也不用乾瞪著兩姐妹被人摸,給腎虛男佔便宜,還不如換自己這個迎風都能尿三丈的真漢子來試試身手呢。
見一橋虛白的臉上也有點不悅了,光復便不再亂想,故意抹著眼角哽咽起來,其演技連他自己都敬佩三分。
「其實能得到殿下的賞識,在下心裡是萬分感動的。雖然現在不能呼應殿下的招募,但只要有任何能為殿下效勞的,在下必當竭盡所能。」
光復說著接過小司遞來的手帕,擦了擦飽含淚水的眼角,他會告訴別人是他硬擠出來的麼。不過話說小司還真默契啊,曉得配合自己裝感動,手帕送的時機也恰到好處,慢一分眼睛得擠腫,快一分就顯得不真實了。
趁著擦眼睛的當兒,光復沖小司挑起眉毛拋了個媚眼,意思是誇獎他好樣的。哪知這小娘居然咬著嘴唇低下頭,一副被勾引的小女兒模樣,晃了晃身子又抬起頭來。
「大哥……」小司靦腆地哼了聲,眼裡泛出綿綿情意。
呃,光復心裡『嘎崩』一聲,莫非有什麼誤會?但眼下情況不由他多想,忽悠住『腎虛公子』才是最主要的。
果然,在聽到光復的『肺腑之言』後,一橋慶喜臉色鬆了下來。只是看著光復和小司兩人間的互動,他他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眼喜太郎,在後者恭順地詢問聲中,悶悶不樂地歎了口氣。再看小司時,目光灼灼之下,敲著手指若有所思。
「原來華源君也是性情中人啊,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強求了。像華源君這樣經天緯地的人才,不能為我所用,還真是件叫人遺憾的事。這樣,倘若日後華源君有意向,隨時可以前來找我,我的承諾永遠不變。」光復趁熱打鐵又說些漂亮話,最後一橋慶喜似乎被打動了,不無遺憾地說著,又藉此給出了承諾。
「多謝殿下了。」光復鬆了口氣,心中卻是不由腹誹。性情中人,你他娘的腎虛男還真會用詞。那經天緯地又是怎麼回事,貌似哥還沒展露什麼才華,到底是誰給哥戴了這麼高的帽子。
「聽籐堂君說,此次找在下來是另外有事相談,不知有什麼能幫到慶喜殿下的。」光復這時候說道,恐怕這才是此次會面的主要目的。
「喔,你不說我倒忘了。」一橋又恢復了之前不緊不慢的樣子,還真是腎虛多忘事,「是這樣的,你提出的刺殺井伊進軍江戶的計劃很動人,但在此之前我們需要一批洋槍,我到橫濱也正是為此事而來。聽說你和洋人關係不錯,不知道能否幫幫忙,當然報酬什麼的,我是不會吝嗇的。」
一橋慶喜將實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讓光復鄙夷他無腦的同時,也終於明白為何找自己了。這一橋說話顛三倒四的,敢情招募也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在橫濱買軍火。只是苦於沒有合適的人選,不知怎地得知自己和洋人有關係後便找了上來。
不過嘛,聞言後的光複眼中精光一閃,買軍火你可算找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