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才了見張玄慶已然動心,暗暗舒了口氣,若能借此機會讓正一道掌教記住自家兄長的名字,這對兄長在正一道門下的前途可是大有幫助。
「在下兄長蕭炎在正一道門下修行,多蒙看顧,此物就算是在下的一點心意,希望掌教真人不要推辭。」蕭才了恭敬道。
張玄慶從蕭才了的言辭間,已經明白對方為了其兄長在正一道中的前途,自己既然受了對方如此重禮,日後對蕭才了的那位兄長蕭炎,自然不會等閒視之。
不過這塊赤炎金的確是自己所需之物,自己只要對門下那名蕭姓弟子多加看顧,也不算是白白受了對方饋贈。
除此之外,張玄慶暗想:這位蕭才了眼下已經執掌了蕭家產業,恐怕也不希望自家兄長重回長樂,屆時被迫將家業拱手相讓。
思量至此,張玄慶也不推脫,洒然道:「尊駕美意貧道愧領了,令兄既然已投入我正一道門下,貧道自會保他一個前程。」
蕭才了見張玄慶將話說得如此明白,也就徹底放下心來,看來自家兄長以後在正一道門下的前途總算是有了保障了,自己也算是盡了手足之情。
當張玄慶帶著新得的赤炎金回到南山三清殿時,汪直派來送信之人已經等候多時,這位送信之人也是一位西廠番子,不過此刻他恐怕還不知道,張玄慶剛剛制止了一起西廠同僚勒索民眾之事。
因此張玄慶對這位傳話之人也沒什麼好臉色,這位平日裡十分跋扈的番子,在這位天子紅人面前也不敢囂張,恭恭敬敬的將汪直的書信交給了張玄慶。
汪直之所以不傳口信,而是派人送來了正式的信箋,說明汪直不想讓自己與張玄慶的交易洩露,畢竟此事實在有損汪公公的威望。
信中汪直直截了當的問張玄慶,打算拿什麼東西來交換那名匠戶,看來汪直的確是感覺久離內廷,有了在天子面前固寵的迫切需要。
已經掌握到了這場交易主動權的張玄慶,只是寫了一個「丹」字,封好後讓送信的番子交給汪直,張玄慶相信楚澤很快就會重獲ziyou了。
果然不出張玄慶所料,次日拂曉,身處南山山巔的張玄慶,正在吸取每天日出之的那一絲東來紫氣,看到山路上有一人,目力甚好的張真人發現其人正是被汪直軟禁多日的工匠楚澤。
調息完畢後,張玄慶回到三清殿中,只見大殿之上楚澤正跪拜在三清神像之前喃喃而語,觀其身形並沒有受到拷打傷害,看來西廠的手段沒有用在楚澤身上,汪直是打算用懷柔的手段從楚澤口中獲取「飛天神鷲」的製作之法。
不過這也算是萬幸,否則在被軟禁的這些日子裡,楚澤未必能夠熬過西廠的種種手段,只會出現兩種結果:一是楚澤經受不住酷刑,將製作之法交出,喪失了價值的楚澤作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直接被滅口;二是楚澤在酷刑之下堅持不交出製作法門,最後受刑過重而亡。
如今張玄慶能夠再見到這位對「飛天神鷲」的成功製造有著不可替代作用的工匠,心中不禁感慨良多,當初在南京船廠,楚澤就是第一個主動揭露口鹽錢被剋扣的工匠,自己也是看到他的這般勇氣,在眾多工匠才選定了他作為《魯班書》中所載技藝的傳承者。
看著楚澤跪在神像前蕭索的背影,張玄慶突然覺得自己將《魯班書》中的技藝傳授給他,到底是不是害了他。要知道「君子無罪,懷璧其罪」,若是沒有足以自保的能力,掌握著「飛天神鷲」製造技術的楚澤就如小兒持金過鬧市,好運不是每一次都有的。
也許是感覺到身後有人,楚澤起身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在這段被軟禁的日子裡,他時時刻刻處在緊張的情緒中,他堅持保守著「飛天神鷲」製作法門的秘密,其他能夠製造「飛天神鷲」各部件的工匠,在沒有他主持總裝的情況下,就連一隻完整的「飛天神鷲」都無法成功組裝。
因此汪直即使從其他工匠口中獲取了各種部件的製作之法,但若是沒有楚澤的指導,根本算不上完整的製造法門。汪直也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對楚澤並沒有採用嚴刑逼供的手段。
而在汪直看來,就算是沒有了一個楚澤,掌握著製造技藝的張玄慶也可以輕易的將其傳授給其他工匠,而且從楚澤的表現來看,這名匠戶也不是那種輕易服軟之人,與其嚴刑逼供,不如用懷柔手段。
今日拂曉,楚澤正如往日那般,在軟禁的小院中來回踱步,被軟禁的日子裡,時刻緊張的情緒讓安心睡眠都成了一種奢望,楚澤時刻在擔心自己會忍受不住汪直每日安排的種種誘惑,辜負張玄慶的恩情。
沒想到負責看守的番子今天竟然告訴楚澤,他可以離開此地了,這就意味著軟禁生活的結束。楚澤雖然沒有從看守口中得到自己獲救的原因,但顯然不會是那位汪公公良心發現,放過了自己,那麼能夠從汪直手中救人的就屈指可數了,而且能夠為了一名匠戶,而冒著得罪西廠提督風險的恐怕只有那位張真人了。
所以楚澤離開小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南山三清殿,他要當面拜謝張真人的解救之恩。在楚澤看來,自從這位張真人將「飛天神鷲」的製作法門傳授給了自己,自己的命運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自己作為南京船廠的一名普通匠戶,這輩子就注定在ri復一ri的服役中度過了,到老能有一口薄棺葬身就算是萬幸了。可是這位張真人的出現,不僅讓自己能夠獲得傳說中祖師爺魯班的獨門技藝,而且自己跟隨朝廷船隊出海,見識到了普通匠戶一輩子也不可能見過的海外風物。
對一名匠戶來說,這等知遇之恩讓他永世難忘,這也是在楚澤被軟禁的日子裡,能夠經受住種種誘惑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