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惡魔的降臨,比惡魔本身更讓人痛苦。這種滋味,誰會比我更有體會!
面對著暗處的黑手,那時候,我跟群猴簇擁在一塊,妄圖依靠群體的力量而而威懾而得以自保。可是,就算我們人頭眾多,可是每一個卻感覺站在懸崖邊上,恐懼像山一樣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這種滋味絕不好受,絕不!這時候,大概是聞到了那種恐懼的氣息,籠子裡的兩隻鸚鵡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天空中火樹燦爛,銀花閃耀,不時有強亮的光照在大地上,讓我們看見彼此眼中的緊張和恐懼。
誰也都知道險地不宜久留,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必須要撤!
就在我要下定決心的時候,那時一個閃電剛剛過去,大地重又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就在這時,自前邊又傳來一聲淒厲的猴叫,這叫聲也是剛出口即被「截斷」,聽聲音好像也是被什麼東西給拖走了!
是誰?
我心裡一沉,又來了!看來我們又少了一個成員!
人在害怕到一定程度時會憤怒,群猴也是如此。這次是真的害怕了、憤怒了,我聽見身邊的猴子們在狂亂地嘶吼,還伴隨著用雙手不斷地拍胸,無數砰砰的聲音疊加起來就如被敲動的戰鼓一樣!
就在這時,又一道閃電如一條疾馳猛惡的光龍橫空閃耀,天和地瞬間通明。
然後,我就看見那顆掛滿腦袋的樹上多了一具屍體——大猩猩!一隻死去的大猩猩掛在樹上,正對著我們,我甚至看見那大猩猩的臉上現出猙獰恐怖的神色,彷彿見了鬼怪一般。而且,我還聽見滴答滴的聲音,那是自大猩猩的身上滴落在地上的血液所發出的聲音!
正當我被震住的時候,突然天空中一個炸雷轟隆卡嚓,那聲音說是在天上,其實我感覺就像在我的耳邊炸開一樣,當時我就尿了!豈料一雷未去,一雷又起,依舊是聲勢驚人,彷彿世界處在毀滅之前的瘋狂中!暴雷就如發了瘋一樣,咆哮著翻滾著,接二連三地劈天劈地,閃電也開始不斷地頻頻閃耀!
跑吧!
什麼也顧不得了,什麼也不去多想了,無意識地邁動雙腿吧,如果還想活下去的話!
一下子,猴群再無理智,當時我也懵了,也在瘋狂跑動,每一個都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胡鑽亂撞,瘋跑瞎繞,腦子裡已經根本沒有了清明。有些跑到不能通行處,竟撞得頭破血流,還在不知疼痛地亂撞,實在撞不過去了,就坐在地上痛哭!
我當時從它們身邊跑過的時候,我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切切實實的絕望,我知道這不是夢境,我寧願這是夢境,哪怕驚醒一千次,後來的一段時間,我確實也真的持續噩夢了很長時間。可是,當時,我看見了感受到了絕望,可是我只是看見了,我從它的身旁跑過,我什麼也沒說,沒踢他一腳,沒喊他一聲,只是在心裡暗罵道:「快跑啊,笨蛋!」然後,我就過去了!當我又跑了幾十米,不知為什麼我停了下來,轉過頭卻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一切都是為什麼啊?
是不是我們已經被詛咒了?
我不知道,就在這時,幾隻猴子跑回來,來到我身邊拉著就跑,我就這樣無意識地跟著……
就這樣,我們群體潰敗,就像一盤流動的散沙,或者說像一盆潑出去的水,任由命運指引路途和方向。每當我們前進幾十米,就會聽到一聲慘叫,我們就知道又有一隻倒霉的猴子再也看不見了,我們又少了一個,但是那又有什麼呢,誰讓他不跑得快一點,誰讓他倒霉呢,誰讓他放棄了希望,拋棄了我們呢!我們少了一個還是我們,我們還活著,還在奔跑,……
寒涼的陰風,嗚咽的鬼哭,還有迎面撲來的腐臭屍體的味道,……閃電一陣一陣的,似乎光明與黑暗都在瘸著腳走路,雷聲轟隆,不時有人在疾行中摔倒,不時有夜鳥驚叫飛起,不時有從樹上滾落下來的動物頭顱……
我們像是穿行在地獄裡的火焰,照不亮世界,卻要在失去溫度後把自己燃成灰燼,那些灰燼飛揚的是誰的悲哀,誰的幻滅?
前方,會有盡頭嗎?
雨終於下下來了,分不出是傾盆還是傾缸,密集的雨線澆得人間天昏地暗,蓬勃的水量使得本來就崎嶇難行的叢林,一下子又有了泥濘,更加滯緩了群猴的逃跑速度!
……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裡,漫無目的的好處就是不用去費心思考方向,所以,當精力用盡,自會停下來了!畢竟就算是生死關頭所激發出的能量也不是沒有窮盡的。
當他們癱軟在地上,一步都不願意再挪動的時候,讓他們欣慰的是,似乎他們已經擺脫了那些暗處的黑手,終於脫離了生命的困境,似乎是成功了!可是,真的是如此嗎?看看他們的隊伍,還剩下了幾個,原先三十多隻的猴子,如今只剩下了三隻大猩猩,五隻大馬猴和兩隻小毛猴,這是多麼慘痛的結果啊!
現在,雨似乎小了些,雷聲隱隱,閃電寧息,陰風和臭味不見蹤影,人間從來沒有如此可愛過!
這時,他們也真是累到了極處,彼此依靠著,竟然很快都睡著了!
就在他們剛睡著不久,大地突然不安分地震動起來,彷彿地層深處有一隻幾千幾萬里長的巨獸正在翻身一般,整個大地顫顫震動。
睡著的這些傢伙們猛然驚醒,爬起來茫然地望著這個世界!小樂就感覺大地似乎傾斜了一般,腳下空虛,竟然立足不定!抬頭看天空,立即看到東方的天空一片火紅,似乎燒起來一般,而且似乎從那裡不斷噴出熾烈的流火,向著叢林各處噴射,流火所到之處,叢林立即被點燃……飛空流火和濃黑的煙塵瀰漫空中,世界真的要毀滅了嗎?
再一次,在自然的變故中,小樂和群猴再次發足狂命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