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像,就在崖底這麼一塊窄窄巴巴的地方,數百人同時哄搶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面!
簡直是要逆天啊!
這種混亂,給人的第一眼感覺那就是,世界末日就要來了。
因為二鳳邊跑邊撒,就那麼一把,很快就沒了,所以跟在二鳳後面瘋搶的人並不多。更多的人則是聰明地直奔王老道去了,畢竟那裡資源豐富!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有老道!
那麼多的人終於圍住了王老道,一齊伸手伸腳,猛然間生出這麼多的枝枝蔓蔓,王老道,恭喜恭喜,大吉大利啊!這一會,就是任王老道有通天的本領,可也還是架不住人多啊。幾十個人,一人半腳都能踩出他的屎腸子來,何況遠遠不止幾十個人!歡樂能加倍的時候,痛苦就也能翻跟頭!
可憐,我的靈符啊!你們這些畜生!
王同志,節哀吧!
老王啊,太上老君會顯靈的吧!
太尼瑪了個頭啊太!老子的靈符啊!
我勒個去,活該你!
多好的混亂場景啊,水徹底渾了,摸魚的好時機到了!二鳳,你終於做了一件好事!一件有用的好事!
在混亂中,小樂子居然並不傻,在第一時間就已趕到玉兒身邊,伸手拉著她就要走。可是沒想到的是,玉兒這姑婆竟然不從,死拖著不走,搞什麼啊你!
玉兒其實是有自己的考慮啊,因為現在的小樂子實在太慘不忍睹了,是看一眼噁心一輩子的那種,哪怕不看臉,光看那顆扭曲變形的腦袋就已經夠驚心動魄了,還讓我怎麼跟你走!
不走,不走,就是不走!堅決不走!
不走是吧?那我回頭了啊!
回頭也不走!
小樂子真的回頭了,卻看見玉兒緊閉著雙眼。
得,這下該沒轍了吧!
不!怎麼會!小意思!
只見小樂子走上前去,直接把玉兒抱起來扔肩膀上就要強行軍!而且,絕對是任玉兒不斷踢打反抗,就是不鬆手,就是要往前走。
玉兒見掙脫不了,居然奇葩地喊起了「救命」,可是這會這麼亂,誰能聽見啊,尤其這時候人猿和破鼓兩人都守在身邊護衛,一路上居然很順利。
逃離人群,然後,直奔內洞,關門!
這時候,二鳳還在外面,正玩得歡暢呢!現在顧不了他了,賤人命硬似仙,要相信他!
這會,外面仍在哄搶中製造混亂,經歷過那麼多的磨難之後,人反而會變得更迷信了。會更相信命,而不相信道理;更相信自己的感覺,而不相信事實;更相信天意,而不相信自然法則。畏懼死亡是所有本能中最純粹的,最難遮掩的,換句話說,任什麼人,都只能在想像中不怕死!
因為真正不拍死的人是不存在的,如果有,他也已經死了!
怕,但可以面對!
可是,眼前這些人,早已經入了魔道,再也拉不回來了。動物的本能,讓他們從內心裡從來就難有安全感,沒有安全感,那只能瘋狂掠奪物資來填充安全感。物質資源守恆,但在一個普遍沒有安全感的時代,是沒有任何一種資源是靠譜的!
自掠奪中來,也必將被掠奪去。
哄搶不成,就要變成打鬥,反正打鬥還少嗎!最多再來一回就是!混亂中,又分不清派系類別,打起來誰拚命誰活的久一點,就是這樣!
又要流血了嗎?
外面喊聲整天,破鼓幾個在洞內,又怎麼能呆得住,石門開,重又出來。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破鼓把小樂子拉過來:「爸爸,我需要你的幫助!」
破鼓說得很自然,可是小樂子未必能接住,只見這位新晉老爹滿臉憋得紫氣東來中黑光繚繞,結結巴巴地道:「你別這樣,我不是你爸爸,真的不是!」
破鼓裝作惡狠狠地回道:「是不是我還不知道嗎!我叫,你就是!」
小樂子還要再爭辯,破鼓喝道:「閉嘴!現在我沒空跟你掰扯!都什麼時候了!」
小樂子被訓得一點脾氣沒有,都是自己家孩子,也不值得生氣,只得說:「你說!」
破鼓嘴對著小樂子的耳朵悄悄說了幾句話之後,小樂子使勁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後開始吸氣,吸氣,吸氣!運功,運功,運功!張開嘴,再張,再張!氣自丹田來,發聲!卻不成想起高了音,那聲音淒厲之極,就如個尖老鴰似的,緊接著又漏了氣!我滴個天,未來的音樂家啊,就這點造化,足夠開宗立派了!不行,那就再來!同樣是一套程序,結果這次又起低了,老母雞抱鴨,那叫一個纏綿悱惻,欠收拾啊!
再來!
還是不行!
再來!
……
小樂子專心於破鼓的傳授的法門,無暇他顧,一時完全達到了物我兩忘境界。卻不知道周圍早已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聽著他旁若無人地製造噪音!
多少人想要掐死他啊,掐死他啊,掐死他啊!可是,天下奇醜自有其絕頂的優勢,誰敢瞪著他看啊,更沒人敢上前打斷。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縷淡遠的簫聲,那聲音輕柔恬淡,但是柔而不弱,自有一股內在的剛強蘊蓄其中。江海翻波浪,靜月撒清輝,大江流天地,千里共林楓。曾記當年《采秋》曲,一脈幽魂入石根,誰人惜下好氣力,披月採來傳月魂。
這簫聲一起,居然使人在大太陽地下,覺得身清魂寒,如在秋夜中,如在秋山上望遠。只覺,天地無二物,浩然存一身,何將得安所,今日入月魂。
在簫聲的指引下,小樂子只覺氣息慢慢地安順了,丹田內力不再如剛才般一海翻湧,難以掌控。氣息成了一葉扁舟,行於內力之海,任白浪滔天,小舟自從容,月靜,我心可聞其魂之音。
這時候,他的喊聲不再刺耳,轉為一種豪邁,壯懷灑脫,長歌無忌,身在自由鄉,何用肝斷腸!予君三秋魂,得我洗月心。
然後,破鼓的佛心吟開始加入,正大之音,悲憫之聲,傳心導意,化千仞冰,開佛心蓮,凝菩提心聲,天地傳遠,悠然不盡。
然後,群狼齊嘯,聲隨心轉。或是草原奔馳,藍天廣闊,何等歡樂!或是籠中籬下,棍棒交加,長鞭懸頂,何等逼仄!歲月縱不傷情,萬物何由得聲!
然後是,所有人,齊出我聲,多少心事,化一縷清音,會過去嗎?在眾人中,我們看見了鍾意淚流滿面,看見了其他人眼角潤濕,看見了天地本無言,苦心說不盡!
在遠處的山巔上,簫聲的主人,立在一塊高巖上,風自吹,長衫飛舞,飄飄若神。簫聲自她嘴邊潺潺緩緩,誰也不會知道,此刻她究竟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