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園獨坐苦惱中
他坐在公園湖邊的長椅上。
眼前是一池墨綠的湖水,綠得醉人,綠得像甘美的果汁。溫柔的微波在湖面上一層層盪開,造成迷人動感。幾葉小舟輕如樹葉般在遠處湖面上漂浮。
頭頂上是碧藍的天空、雪白的雲彩和黃金色的太陽。陽光無遮攔地潑灑下來,跌墜到湖面上摔碎了,變成片片碎金斑駁跳躍。
幾根柳枝垂到他面前,如一根根綠絲絛輕撫著他的臉頰,酥癢酥癢。
大自然的美交織成一個綺麗世界。
但是,他實實在在是正坐在苦悶之中。他情緒低沉,百無聊賴,思維到處衝撞但找不到出路。
他的內心世界卻是一片陰慘景象:烏雲密佈、陰風慘慘、怪石嶙峋、荊棘遍地,空中充滿痛苦和孤獨織就的濃霧……
他叫江偉,是本市水泵廠的工人。
他約莫二十五六歲,中等身材,相貌平平,毫無特點可言,一般化的五官,一般化的脖子和下巴,一般化的體形和四肢,一般化的臉頰上塗著一般化的皮膚顏色,一般化的皮膚顏色上又籠罩著一般化的表情。
他是個在公眾場合不會引人注意的角色。
此刻,他那被痛苦抽去光澤的臉就更黯淡了。
他的經歷也一般化:從小在城市長大,父母雙亡,小時候不好好學習,造成大腦低文化層次結構,想問題簡單,小事計較,大事糊塗。
本指望不抱侈望平平淡淡度一生算了,但不料如此厄運竟降臨到他頭上,他新婚半年的妻子竟有了外遇。
二原來妻子有外遇
他是從種種跡象中察覺這一點的:不知何時起,妻子忽然對自己冷淡了,冷淡得如同路人,再沒有了溫柔的話語和體貼關心的舉動,說話也沒有了好聲氣,或故意頂撞或諷刺挖苦、或尋釁吵架……
接著,妻子又如同初次談戀愛般時時處處著意修飾打扮起自己來,把頭髮梳攏得光溜溜的,且時時變換髮型,抹口紅、搽胭脂、描眉……經常照鏡子,衣著也穿得艷麗起來,有時達到每天一換衣的地步。
女為悅己者容,但妻子決不是為他而容,另有其人啊。於是他不但不能生出美感,倒如針扎般憶起種種初戀往事。
有天妻子竟穿出了婚前當姑娘時的衣裳,他忍不住背地裡哭了一場。
妻子經常處於不安之中、渴望之中,常常能看見她站在那裡拿個東西發呆,眼裡是神往色彩。且經常不著家了,有時半夜方歸,燈下的臉上有種做賊心虛的忐忑。
特別是幾天前,妻子竟瞞著自己打了胎,接著就開始大鬧離婚……使自己承受了無盡痛苦……
那野漢是誰呢?自己知道一定要狠狠地揍死他……但這野漢一定長得比自己帥,有很多錢,也有很高的地位……他心中湧出一股苦澀的妒忌。
他扭動了一下身體,把一條腿從另一條腿上取下來,換了個坐姿。又狠狠地把一口痰吐進了湖水裡。他媽的,一切美的東西都玷污了,瞧這湖水裡:糖紙、甘蔗渣、冰棍紙、冰棍棍兒……跟漂亮的妻子一樣……
他看見有只螞蟻正從腳邊爬過,那鬼祟東張西望的樣兒使他聯想起野漢。一股發狠的情緒泛上來,他抬起腳狠狠地碾死了它。
陽光強烈地照射著他,渾身有種燥熱的感覺。一種心理上的奇怪作用,他忽然注意起遠近的遊人了,凡是男的,他都要注視半晌,想會不會碰巧是野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