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和牛糞
一巧合擒逃犯
連綿橫亙、蒼勁挺拔的秦嶺山,靜靜地浸泡在一片茫茫夜海中。黑暗似乎統領了一切,但仍有一點燈光在某處半山腰間閃爍著,掙扎著。極像是一顆星星從空中掉落,卡在了那兒。
那是羅家村村委會的辦公室,燈光是一盞煤油燈發出來的,這裡太偏僻,離最近的山外還有幾百里距離,還沒通上電。技術上通電沒問題,主要是村裡太窮,買不起那上百根電桿。這裡雖屬山區,行政上仍屬山外的鳳山縣管轄。
燭火如豆,把一個龐大的人影映在白牆上。
鳳山縣公安局王局長(即王科長,已升任局長)正在慢悠悠踱著方步。他快走幾步,又放慢,停住,轉身,再慢慢溜躂……
他現已四十出頭,但相貌並不顯老,黧黑的臉龐上敷著一層嚴峻表情。長途奔波了一整天,他卻依然精力旺盛,雙目炯炯。
初夏的山區之夜,涼爽而靜寂。大山的陰影從四周壓迫過來,極像是一群龐大的怪獸。暗紫的天穹疏星點點,顯得朦朧而幽遠。月亮鑽出雲層,沿山勢起伏的麥田里、密林的頂端、崖壁上立刻月光如水。
王局長粗拉拉的大手背在身後,他腳下的步履雖然遲緩,但在他那光潔的額頭裡,思考的野馬卻在高速度地奔馳著。這奇妙的一慢一快,形成絕妙對比。
一步兩步:罪犯雖然落網了,但山高路遠,周圍都是荒山密林,明天押送途中會不會出事呢?罪犯可是「狡猾狡猾的」。
三步:回去後如何審訊追贓?如何妙計撬開他嘴?如何擴大戰果,將其他罪犯也摸清楚?
對手唐方成是被社會風雨之精華修煉成的一隻狡狐,三十六七,中等個兒,臉挺白淨。他本是鄉里一個游手好閒的農民,但借改革之機大搞犯罪活動。在近三年時間裡,打著民間集資旗號,非法集資數千萬,以拆東牆補西牆方式越滾越大的,最後欠了幾十萬,捅了個大窟窿,拍拍屁股走人了。多少受騙人尋他、報案、哭天搶地,甚至想自殺的都有。
此人更狡猾之處是:他非常懂得名氣與詐騙的「正比」關係,平時給鄉民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促使多人為他所用;捐錢修橋辦學校,贏得遠近一片喝彩;向報社記者行賄摩托車、彩電、人民幣、銀行卡等,收買個別敗類為他寫假報道、假紀實文學,為他猛吹特吹,瞞天過海,欺世盜名,很是名噪了一時。
為此,連累了不少人成就了受賄罪名,其中一個記者因接受他一輛摩托車,被雙開,坐牢。出獄後就在當地一個煤礦挖煤了。
事情敗露後,縣公安局派人拘捕他,竟被他踢掉窗扇奪路逃脫了。這傢伙手腳靈便,又兼機敏,見有生人進了院子,馬上反應開溜,反應夠快的。
數天後有人來報信,說在某村鎮見到過他,公安幹警立刻出動……可為時已晚。
王局長對情勢作了慎重的推理,估計到唐方成必然要往山裡逃竄,而路遠行艱,其體力有限,當晚必投宿斜峪關「黑店」。
所謂「黑店」,是一對老夫婦所開,他們騰出自家一間大房,一鋪大炕,專門容納各類社會閒雜人員住宿,不看身份證誰住都行,只要給錢。收取比一般旅社高得多的住宿費,也時常替他們窩藏贓物和銷贓。雖經公安局多次查封,但不久就暗暗「復活」。
晚10時許,4名經過挑選的公安幹警悄悄地到達「黑店」。當他們看到唐方成果然坐在地當央與店主閒聊時,都被王局長的料事如神震驚了。公安人員大搖大擺走過去,裝作普查證明,嚴肅而逼真地把睡在炕上的人一一叫醒,問籍貫、看身份證……不知不覺趨近唐方成。一個眼色閃過,幾隻手從背後猛地擰住了他的胳膊……
唐方成一激愣,意識到敵強我弱,不得不就範。
孰料。十分鐘不到,唐方成借口上廁所,剛拐出廁所門,他便「嗷」地尖叫一聲,猛然甩開緊跟在身後的公安幹警,起步狂奔,從一丈高的山崖處跳下,撲入幽黑的大山林中不見了。
而今天傍晚,許是唐方成低估了公安幹警搜捕他的能量,竟在此間山村裡與王局長等人猝然相遇。他急速閃入一間房背後,但早被王局長遠遠地看見了。他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顯身出來,把全身放鬆,把表情放鬆,像久別重逢似的迎著王局長等人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王局長啊!我正要找你來投案自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