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你不是他爸。」
王所長停了一下說:「終於,我們靠大伙的智慧想出並完善了這一『索賄取證』行動計劃,實施了:由我扮演管戶籍的馮幹警向你們『揩油索賄』,故意把一道『牆』出其不意橫在他面前。通過他對這道『牆』所持何種態度,一步步地對他進行品德和心理的檢驗。
「我們是做了如下邏輯推理的:倘若他不是詐騙犯,那他的態度應該是,只要交出兒子就是了,至於上戶口,那是孩子親父母的事,完全不用過多操心。倘若他是詐騙犯,那他對兒子的戶口問題必然極其關心和敏感,因為那關係到兒子的遺產繼承人地位是否能法定下來……
「再換一個角度來說,倘若他不是詐騙犯,那麼他必然是一個思想道德極其高尚的人,是當代的雷鋒。試想,在無任何人知曉的情況下,卻自願揭破謎底,把親手撫養了13年的兒子拱手送給別人,這得有怎樣的精神境界?這樣高精神境界的人對索賄行為必然深惡痛絕,是絕不會幹行賄的事。難道他能為了急急忙忙把兒子拱手送人而去行賄破財?情理不通。」
眾笑。
「倘若他是詐騙犯,他倒是會唯恐夜長夢多。為達到謀人家產的目的而急忙去行賄,而且是行重賄……
「在實施過程中,對手是狡猾的,他一次次地不輕舉妄動,特別是以後再不來派出所……這使我們困惑,動搖了驗證的念頭,幾乎以為我們是在多此一舉,是在無端懷疑一個高尚的,活生生的『達吉父親』了。
「然而張富貴每次都陪李德才來辦兒子戶口,對辦戶口還是顯出了一些不應有的關心,比如其眼神曾不時流露出一些焦慮,這又使我們堅定了繼續驗證下去的決心。
「這時有人發現我們的索賄驗證計劃出現了一個漏洞:倘若他是詐騙犯,那麼他為怕性格上自相矛盾,會不會充正人君子到底呢?那麼我們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
這時副所長插話說:「當時大家都有點洩氣,是王所長經過冷靜周密的心理分析後說:只要我們沉住氣大膽索賄,並維持價碼不讓,他最終會有如下心理:唔!對方長時間堅持索賄,大膽不避諱,而且要價這麼高,說明對方不單單是藉機敲上一筆那麼簡單,肯定察覺到自己是在行騙了,是想見一面分一半,吃『二饃』,『二饃』就是分一半贓。不然何敢如此放肆索賄?他就不怕栽跟頭?從而他就會覺得,再繼續充正派已無必要,小不忍則亂大謀,要是惹惱對方,揭露出來,雞飛蛋打……倘若答應條件,或許可以天知地知,彼此心照不宣……」
王所長有些不好意思,他還沒有習慣受讚揚,忙岔開說:「可是他還是牆裡的柱子——不想顯身,想操縱你們夫婦去行賄。這時我所的小劉又獻一計,央集幾個鄉黨在你那天早晨出村口散步當兒,有意識地用『戶口無用論』打消你急迫辦戶口的念頭。當然,『戶口無用論』是錯的,戶口是有用的。
「這樣一來,無疑給張富貴一個打擊,他沉不住氣了,急得火上房。如真不安戶口,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算怎麼回事?不明不白讓老兩口養著?他很不踏實。其族人們會拿這說事,侄子輩們『不像』的說法更有理由,看看,派出所都不給上戶口,說明有問題……無奈之下,他終於從牆裡跳出來顯身子了,在昨天晚上來到我宿舍,向我行賄3萬元,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副所長插話:「另外據我們詳查,他妻子超生的小兒子還沒報上戶口,他為啥不去先替他自己的小兒子行賄報戶口?」
這時,如夢方醒的李德才「啊」地驚叫一聲,癱倒在地上,人像傻了似的,半晌,兩行傷心淚才順著眼角撲嗒嗒滾落下來。他的表情極悲苦,是幸福突然飛去留下的枯萎外殼,是遭受致命打擊後的狼藉廢墟。
李德才口裡擠出了喃喃的呻吟:「唉!你們又何苦揭露吆!」
這惹得個別軟心腸者想:是啊!老兩口都老了,沒有多少時間活頭了,為什麼要揭破?倒不如讓他們迎著虛幻的海市蜃樓走到人生的終點。
「老弟啊!」王所長語重心長,「你們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糊塗吆!你想想,張富貴是衝著你們什麼來的?這個孩子上上戶口之日,就是你們老兩口危險降臨之時啊!就有可能出現繼續犯罪,要不了多久,你老兩口就會出現一些意外:跌崖、落水、暴病?……」
張富貴像被當眾扒光了衣服,臉上頓時紅一塊白一塊。要多無地自容有多無地自容。接著,他渾身發抖了,臉色轉成死灰,額上滲出大顆冷汗。
「你不是他爸,你只是給他爸打工的。這娃他爸是哪一個?也就是背後雇你的是哪一個?快說。」王所長忽然出人意料地沖張富貴說,而且很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