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兒子竟丟失?
在某城東北角,有一條極不起眼的小巷,小巷古老而陳舊,兩邊清一色的長青苔的磚瓦房,高低錯落不規則,還間雜著一些茂盛的樹冠。據說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由於傾斜、彎曲,顯得十分狹長,西頭是死胡同,東頭通向繁華大街。
古巷深處,住著一家做小本生意的,丈夫姓劉,叫劉財,三十**年紀,生得矮矮胖胖,面孔赤紅,有一身好力氣。妻子叫李翠霞,三十二三年紀,倒也小巧玲瓏,紅顏不老,手腳勤快。兩口子每日早晨在街口賣大鍋粽糕,白天裡改賣油炸柿子餅,依靠著街口地理優勢,不幾年就發了家,據傳光現金就有十二三萬。
但眼下,兩口子卻悶坐在那新蓋好的六間紅磚到頂的兩層樓裡,鼻兒對鼻兒,眼兒對眼兒,相互突出哀傷的氣息。
兩口子蔫得像霜打了的莊稼,軟得像被抽去了骨頭,苦得像跳進了苦水河裡,迷亂得像沒了魂。丈夫頭髮一夜花白,妻子臉皮膚一夜蒼老。兩人同時覺得心口疼,像心臟病快犯了。
原來福極禍至,半月前的一天晚飯後,八歲的獨生兒子小兵突然失蹤,兩口子當時如遭晴天霹靂,雙雙癱坐地下。丈夫捶胸頓足,媳婦呼天搶地。片刻抹一把眼淚趕緊托人四處尋找,把城裡城外親戚家都找遍了。把學校教室翻了個底朝天,就差點沒打開抽屜朝裡看了。遠近幾百里,跑破了幾雙鞋,一無所獲,只好報案,求助於現代宣傳工具,在報紙、電台、電視台連登了十五天尋人廣告,酬金從1000元增加到5000元,仍無一點信息。
丟了獨生兒子,等於抽去了家庭的靈魂支柱,家庭機器的一切部位都紊亂了。兩口子無心擺粽糕攤,整日不是到處尋找,就是悶坐在家裡「守株待兔」,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一閉上眼睛,就好像看見八歲的兒子站在面前,髒衣破褲,瘦的皮包骨頭,滿臉淚痕……
有一次,李翠霞恍惚入夢:她看見兒子橫陳在一個野草叢生的壕溝裡,骨頭碎裂,身上壓著兩塊血跡斑斑的石塊。忽然,兒子渾身血淋淋地坐起來,她驚叫著撲上去,兒子卻撒腿跑開了。她追,兒子跑,終於追上了兒子,兒子卻背著身子不理她。她叫了半天,兒子才轉過身來,瞪著一雙可怕的眼睛,半響才說:「我恨你們,你們就不來找我……」她「啊」一聲嚇醒過來,室內漆黑如墨,恐怖可怕。
「就怪你。」李翠霞坐著沒動:「明明天黑了你還放他出去玩。」
「怪你,早早也不給他講著點碰見生人千萬別受騙。」
兩口子相互抱怨了一番,接著又合在一起抱怨公安幹警不中用。然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知道世間唯有後悔藥難買,唯有時間不會倒轉。
兩人又不約而同地凝視緊閉的房門,棗紅色的房門上漆著某種渺茫的希望。但是,這個緊閉的房門,卻吝嗇地久久不願把希望放進房來。它曾有多少次被人推開,但進來的都是熟人面孔,令人失望。兩口子多麼希望會推門閃進來一個陌生面孔啊!
妻子有點迷信,在心裡默禱著蒼天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
忽然,鬼使神差,門竟真的「呀」地一聲開了,一個陌生面孔閃了進來,不折不扣的陌生面孔。
啊!夢裡尋他千百度的陌生面孔,美好無比的、閃著奇光的陌生面孔,把希望一起帶進房來的陌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