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春好在身邊,蘇落擠眉弄眼給墨飛白和墨緋煙暗示,希望他們兩個以「認錯人了」這樣的借口走開,春好的人品可信她的智力不可信,一旦谷梁鴻問起她必定不打自招。
熟料想墨飛白和墨緋煙卻視若無睹,墨緋煙還道:「你舅舅問你可好,我們墨家馬幫又接了一單生意,往西域護送一位貴客,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有任務,想想墨宗早被墨家馬幫這個名稱覆蓋,至少在祁連山附近沒有太多人知道墨宗本來的諜人面目,並且墨飛白和墨緋煙在墨宗皆是大師級人物,他們兩個大大方方當然是有備無患,蘇落如此一想也就豁然,聽聞師兄師姐也往西域,她高興道:「太巧了,我們同路。」
拉拉扯扯往花叢前的石桌邊坐了,蘇落為了打聽一些事情支開春好,聽聞墨飛白和墨緋煙昨晚也住在這個車馬店,而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墨緋煙伸出尖利的十指玩著指甲,一如既往的孤芳自賞,「輕易被發現我們還算諜人?哦,當然你這個跑龍套的除外。」
龍套姐已成過去,如今自己也挑大樑做了主角去谷梁世家沖喜,還這樣貶低蘇落當然生氣,她計上心來,於是雙手托腮專注的看著墨飛白,微笑著喚了句:「師兄!」
墨飛白「嗯」了聲。
蘇落繼續甜甜的喚:「師兄!」
墨飛白繼續「嗯」。
蘇落再喚:「師兄!」
墨緋煙氣的七竅生煙,墨飛白也笑著問:「落落,有事?」
蘇落搖頭,「無事,就是喜歡這樣喚你。」
墨飛白撲哧笑出,用手中的折扇輕輕的敲了一下她的腦門。
墨緋煙眼角高高吊起,懶得看他們兩個打情罵俏,起身去了屋裡,貴客正在吃早餐,過後就得開始啟程。
蘇落成功打敗,不,應該說是氣敗墨緋煙,得意洋洋,開始和墨飛白拉家常:「大師兄,師父還好嗎?」
聽她關心墨子虛,墨飛白反問:「你不恨師父?」他之意,墨子虛為了金錢而把蘇落許給谷梁家。
蘇落淡然一笑,「恨過,可是對他的愛輕易打敗了恨,他養我十七年不容易,特別一個大男人,所以,我這條命也就是師父給的,他如今要我回報,我無怨無悔。」
說是無怨無悔,眼中還是噙著淚,墨飛白搖著折扇,季節還沒有開始熱,這折扇是他隱形的兵器,聽蘇落淒淒婉婉的說了這些,他於心不忍,很是想把師父墨子虛的真實想法,也就是讓蘇落往谷梁家的真實目的告訴她,然師命難違,沒有得到墨子虛的首肯,他還是把話咽到肚子裡。
忽然想起剛剛蘇落走路時腳有些跛,遂問:「落落,你的腿?」
蘇落知道大師兄疼愛自己,若是告訴他自己在谷梁家遇襲,他非去找谷梁鴻拚命不可,於是道:「沒事,早晨起來崴了下。」
看墨緋煙因為自己和墨飛白親密氣極的模樣,蘇落嘿嘿一笑湊近墨飛白道:「大師兄,大師姐好像喜歡你耶,不如,我給你們做媒吧。」
墨飛白用折扇推開她的腦袋,「胡說八道,緋雪、緋月也喜歡我,你是不是一併替我做了媒。」
蘇落當即撅起嘴巴,滿是鄙夷之態,「你真是個人渣,居然想娶三個老婆。」
墨飛白反唇相譏:「有人娶了四個老婆,你為何不說他是人渣,還……」他想說還芳心暗許,蘇落在谷梁家的一舉一動,都已經收入墨宗人的眼底,墨子虛養了蘇落十七年,墨飛白當然不信師父會因為貪戀那一千五百兩而把蘇落賣了,逼問下墨子虛無奈對他講了實話,墨宗人至今也就他墨飛白知道底細,不然,他不會就這麼心平氣和的讓蘇落留在谷梁家,所以,他也知道蘇落愛慕谷梁鴻。
蘇落不知是真沒明白,還是故意裝糊塗,問:「娶四個老婆,豈不是色魔?」
墨飛白呵呵一笑,努努嘴道:「喏,色魔來了。」
蘇落順著他的目光去看,卻是谷梁鴻,立即明白墨飛白所指是誰,是啊,谷梁鴻不是娶了四個老婆,為何自己對他的這種噁心視而不見呢?究竟是忽略?還是對他的包容?或者應該說是縱容。
突然就生氣了,等谷梁鴻走來看著墨飛白詢問:「蘇落,這位是?」她霍然而起,腿傷疼痛,陰陽怪氣道:「你說過,相逢何必曾相識,區區小名不足道也,我偏不告訴你他是我大師兄墨飛白。」說完扭頭回去找墨緋煙。
谷梁鴻和墨飛白對視,彼此怔住,然後相繼而笑,兩個人見禮,寒暄後坐下交談起來,墨飛白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谷梁鴻,見他天生一股傲然之氣,話語簡短,一看就是城府極深,風度洒然,幾分儒氣幾分俠氣,乍識之人,必定猜不透他究竟是個儒生還是個大俠,就是看不出他居然是個商人,還是非常成功的商人。
谷梁鴻對墨飛白掃了一眼,身姿秀頎,容貌俊逸,長衫飄飄,折扇搖搖,典型的青年才俊。聽聞墨飛白也是往西域去走鏢,遂邀請和他們同行,如此,蘇落有師兄師姐在身邊,心情會更好些。
墨飛白正有此意,便欣然接受,代表師父客客氣氣的打聽蘇落在谷梁世家這段日子的生活,谷梁鴻不知該怎樣回答,這段日子很複雜,不僅僅是蘇落,亦或是他谷梁鴻,亦或是整個谷梁世家,唯有道:「還好。」
撇開他們兩個不贅述,再說蘇落,回到店內尋找墨緋煙,剛好見墨緋煙和一位三旬左右的男人在說話,看樣子就是那位貴客,他拔步往門口走來,畢竟是墨宗的客人,蘇落本能的關注,一回頭就瞧見那貴客正盯著谷梁鴻和墨飛白的方向看,然後負手在後,蘇落就發現他的手骨節凸出,很明顯是個練家子,作為諜人蘇落不免警覺,看這個人功夫應該不賴,為何花錢找墨宗保護?這有點蹊蹺。
見墨緋煙過來,她輕輕的喊了聲師姐,墨緋煙冷笑道:「我以為你眼裡只有你大師兄呢。」
蘇落賠笑道:「我心裡更有大師姐,不然,我怎麼想著給你和師兄做媒呢。」
墨緋煙秀眉一挑,心裡高興嘴上卻不改刻薄:「長兄為父長姐為母,父母的事不需要你這個小丫頭操心。」
蘇落就大聲對她喊了句:「娘!」
登時,店裡所有正在吃早餐的客人悉數看來,瞧墨緋煙也就二十多歲,如何有這麼大個女兒?整容在大明朝不甚發達,那必定是修煉天山童姥一類的功夫,如此一想,更把她盯著死死的看,羞得墨緋煙如芒刺在背,半掩面頰氣道:「臭丫頭,敢耍弄我。」
蘇落呵呵一笑,「你說你是我的母親。」
墨緋煙揮手來打,蘇落又高喊一句:「娘!」
墨緋煙連忙換成笑臉,「師妹,高抬貴手。」
蘇落點頭:「可以,但你必須告訴我你們的這位貴客到底貴在哪裡,也就是他的來歷。」
她如此關心這位貴客,是想起臨行四夫人張初五的叮囑,谷梁鴻是大商賈,容易被賊人盯上,愛上他是因為乍見下他兩次救下自己的命,幻想如果谷梁鴻身邊真的出現賊,偏巧被自己識破,美人救英雄一番,他也會愛上自己。
墨緋煙卻道:「他的銀子貴,墨宗的規矩你不懂嗎,只收錢財,不問客人一切,不過,我們現在的身份是墨家馬幫的鏢師,你別忘記。」
蘇落還想多問,谷梁鴻款步而進,面無表情道:「隨我上樓。」
來到樓上,他查看了蘇落的傷口,已經閉合完好,又換了藥,邊包紮邊問:「給我說說當時的情況。」
蘇落心想,以為他真的不會問自己如何受傷呢,遂把自己和春好那晚遇到的事說了一遍。
「此事,春好也知道?」包紮好,谷梁鴻過去洗手。
他這一問,蘇落猛然想起之前春好揭發周先生和董竹音的事,這是谷梁家的家醜,秉著家醜不可外揚,怕谷梁鴻對付春好,忙問:「你不會對春好殺人滅口吧?」
谷梁鴻沒有回答,若有所思,府裡之人,斷不會無緣無故的折斷夾竹桃,這是有人想害蘇落,用夾竹桃的毒汁在那碗粥裡施毒,誤服之後的春好只是頭暈噁心腹瀉,並無性命之憂,此人應該沒想殺蘇落,或許只是不想蘇落隨自己往西域,府裡的人,誰最可疑呢?
「你可看清用飛刀襲擊的你的人,高矮胖瘦?」
蘇落搖頭,「真沒看清。」繼而又追問:「你不會真想殺春好滅口吧?」
谷梁鴻仍舊不語,再琢磨,這應該是兩個人所為,第一個,不想蘇落隨自己往西域,第二個,並沒有下死手,也是不想蘇落隨自己出行,看來家裡並非表面的那樣平靜,不想蘇落隨自己走,或許是那些夫人吃醋,也未曾不可是因為有人喜歡蘇落。
「讓你受苦了。」
他抱歉一句,蘇落心裡一暖,還是追問:「你不會殺了春好滅口吧?」
谷梁鴻立即道:「本來我忽略此事,經過你一再的提醒,我真想這麼做了。」
蘇落急忙摀住嘴巴……
谷梁鴻轉身想出去,至門口又道:「你們墨家馬幫是個很奇特的馬幫,舉凡走鏢的鏢師,都是五大三粗,你們墨家倒好,一個是花容月貌,一個是玉樹臨風,被這樣的一對璧人護送,那客人有福了。」
他是在懷疑墨家馬幫的真實身份,然蘇落聽他對墨緋煙的容貌關注,心裡非常不舒服,「你家裡已經有四個老婆,是不是還嫌少。」
谷梁鴻聽著刺耳,沉聲道:「蘇落,我是你的公公,私下裡或許我可以對你縱容,人前還是要注意。」
蘇落賭氣道:「公公,是張公公還是李公公。」
谷梁鴻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是太監,面上一冷,「蘇落,女孩家,言行要恪守婦道。」
蘇落氣道:「我沒娘,也沒爹,沒人教我如何做個淑女,男人可以娶四個老婆,按理,我是不是也可以嫁四個丈夫。」
谷梁鴻氣的把手高高揚起……風啪嗒刮開窗戶,一隻彩蝶翩翩飛入立在蘇落頭頂,他抬手去拈,蘇落卻突然抓住他送過來的手使勁的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