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頭一聽「採訪」二字,加上剛才的情形,判定對方來頭不小,所以臉色一下就變了,在氣勢上瞬間縮了一截。
左面較矮的老頭口吃道:「俺……俺是大隊會計,他是村……村長。」
陳曾把目光移到較高的老頭臉上,他雖然較高,但陳曾還是俯視著他。農村的人,可能是由於營養的關係,個頭普遍不算高,許世傑在這裡都算得上中上等身材(許世傑172cm)。
陳曾道:「村裡開這麼多黑煤礦,你們不知道嗎?李富的煤礦發生爆炸事故,死了那麼多人,他已經成了警方a級通緝的對象,他現在回來再開煤礦,你不管嗎?你這個村長怎麼當的?聽說,你暗中也開煤礦是吧?怪不得呢。**的人都在偷挖國家的資源,其他人不挖倒不正常。村長老頭,你知道你這樣的滔天大罪,如果被判刑!除了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還要蹲多少年的號子嗎?」陳曾進一步逼近對方,道,「你知道,『槍斃』——兩個字,怎麼寫的嗎?!」
槍斃二字一出,村長嚇得倒退兩步,滿臉大汗的看著陳曾,嘴唇顫抖著,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陳曾回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人,以及站在四周圍觀的人,他道:「我們走。看看本地的公安局是怎麼說的。」他這句話是故意說給某些人聽的。
兩輛轎車開走。
車上,鄭陽問陳曾:「咱們真去找公安局?」
陳曾開車開得很慢,抬眼看了看後視鏡,說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嚴則無友,我們的目的兩個,一,扳倒李富,二,撈錢。除李富之外的其他人其他事,我們不必太嚴。況且我們嚴又能怎樣,有些事情咱們是改變不了的,這裡的警方,官員,黑煤礦主,已經形成了非常牢固的權利和錢財的交易網絡,如果不進行翻底的大整頓,絕對是撼動不了的。」
許世傑點點頭:「我懂你的意思了。那就是不去公安局。」剛才打鬥的時候,許世傑在車裡等候,他是後後備人員,以防預料之外的萬一情況。
陳曾說道:「不出意外,村長一定回來找咱們的。所以,開慢點,等他。」
他們下山後,在戲台旁把車停下,等了不到兩分鐘,一個男人走過來敲了敲陳曾開的車的車窗,陳曾把玻璃放下來,對方低聲道:「小兄弟,咱們私下裡談談吧。」
陳曾普通話標準,道:「你是誰?」
男人又低聲道:「我爹是村長,走咧,去我家喝幾盅吧。」
陳曾故意道:「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再說,有什麼好喝的。」還沒開始,已經開始抬價了。
男人以為陳曾沒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不是光喝酒,我們還想跟你談談剛才的事情,想要多少錢,小兄弟開個價。走吧,這兒不方便,去家裡坐坐吧,不遠,走幾百米就到了,不想走的話,車也能開過去。」
陳曾回頭問了問其他人:「你們怎麼認為,去不去?」
許世傑道:「我不太想去。」
鄭陽道:「小傑不去了,我也不去。」
外面的男人聽著有些著急,道:「去去吧,你們午飯還沒吃吧。喝幾碗小米粥,還有玉米棒子,冰箱裡還有涼面。」
八兒道:「那去去吧,確實還有些餓。」
許世傑道:「好吧好吧。」對鄭陽道,「去去吧,人家都主動邀請了。」
鄭陽看上去不是很願意,道:「好吧,你們都去,我不去都不好意思了。」
男人一聽,樂道:「跟我走,路不熟,你們開慢點。」
陳曾回頭招呼張方子的車,張方子搖頭笑笑。
村長家裡。
電風扇轉來轉去的吹著風。十個客人以及兩個主人圍著大圓桌喝酒夾菜。足足吃了一個多鐘頭,最後陳曾們拿著一張20萬元的農行卡離開。
在車上,鄭陽高興的親著那張卡,道:「想不到錢這麼好掙啊?!」
陳曾回想著吃飯時候的情景,其實20萬並不算多。如果他們能對村長貪污和搞黑煤礦方面的資料掌握得清清楚楚,比如,說得詳細具體,那村長絕對聽著更害怕。好在雖然不清楚這些,但陳曾當時說了一句很有用的話:「你們的這些事情只要我們報上去,縣城的警方必然會迫於媒體壓力,會對你們剖根究底。銀行卡的信息,手機通話的記錄,只要查沒有查不出來的。」這句話說了後,對方想要敷衍的心思,立馬就沒了。
陳曾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次是給自己的經驗,以後要針對某個人的時候,一定要事先把他得底細瞭解的清清楚楚。正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其他的三個人把銀行卡搶來搶去,「一定得大吃一頓!」「去哪個五星酒店吃?!」……
陳曾這時候的心情卻突然黯淡下來。
——為什麼人會死?為什麼我爸現在不在了?即使有一天我混得再好了,又能怎麼樣。李富!!!陳曾握方向盤的手,緊緊地握著,青筋暴露。
許世傑最先看到陳曾的變化,回頭用眼睛示意其他兩人。八兒和鄭陽急忙安靜下來。三個人一下子都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了,小陳主要是替父親報仇來了,作為兄弟,竟然不和他同心同德,竟為了一些錢財的事而高興。
陳曾調整得很快,回頭笑道:「怎麼了,怎麼突然安靜下來了?」
三個人不好意思的低著頭,鄭陽道:「現在去哪兒?回去嗎?」
陳曾看了前方的路,道:「我想在今晚就做掉李富。我們先去三岔口那兒,等老鬼的電話。」
三岔口的第三個岔口深處,環境幽靜。陳曾們在這兒沒等了半個鐘頭,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陳曾扔掉煙頭,從車頂上跳下來,接起電話。
老鬼道:「小陳,你們在哪兒,李富來村裡了。」
「這麼早。」陳曾歎道。
「敢情與你們方才鬧了一架有關係。」
「他帶了多少人?」
「不太清楚,但肯定不多,俺只看見上去一掛黑色轎車,不曉得裡面坐幾個人。」
「好的。老鬼,你好好盯著,當他們離開村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事後我會重賞你。」
「好咧好咧。」
晚上八點,老鬼又打來了電話。陳曾掛掉電話後,說道:「把槍和刀都拿出來,立即出發!」
話說,李富和他的一個合夥人開車從脂肪頭村口駛出來,車燈伴隨著車的轉彎而切割著夜色。夜色的癒合能力很強很快,剛被切割破開,立馬癒合恢復。
李富坐在副座上,手指間夾著雪茄,他罵道:「那幾個小娃不除掉,看來以後我不會過的安寧。」開車的人道:「找幫人盯上他們,不信做不了。」李富扯了扯項鏈,道:「兒子比爸精明。陳旺平當時直接一貨車就送進溝渠裡了,可他兒子,本來沒當回事,以為一個小孩能幹啥作為。」司機道:「一不做二不休,留著以後成虎就麻煩了。」正說著,他突然踩住剎車。李富用手在前面推住才沒碰窗,「開的啥子雞ba車!」他罵著看著前面。
只見前面當路橫著一輛轎車,車燈照在上面,反著深黑的光。有幾個人正在查看輪胎和車底下,應該是車在路上出故障了。
寸頭的一中年人,35左右,見來了一輛車,站起來用手擋住眼睛走過去,問道:「有扳子和改錐嗎,車壞了,得修理一下。」
李富擺冷著臉,擺手道:「沒有。」對司機道,「繞著走。」
哪知中年人罵道:「草你娘的,幫個忙能死啊?!壞事做盡,還不積點德。」
司機探出頭:「你剛才說什麼?」脾氣非常大,說著就推開車門走了出來。李富也從一邊走出來,非常凶,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走過來道:「你是外地人吧?」——不然連我都不認識。
其他檢查車的人也湊上來。中年人很淡定從容,答非所問道:「你拿塊石頭就怎樣啊,」說著從背後抽出一條銀色的鐵片,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刀。」他剛說完,旁邊的另一人突然抓住李富拿著石頭的手,李富沒料到對方這麼快就動手,手臂上沒預先使上力氣,所以他手裡的石頭被推著砸到了自己的臉上,與此同時中年人手裡的刀嗖嗖幾下,繞著那司機的脖子轉了一圈。這中年人正是楊哥。那司機抱緊肥粗的脖子,雙目圓睜,咕咕的想說話,可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富只手捂著臉,一看同夥死了,嚇得掉頭就跑。可他剛轉過身,被一人擋住了。這人年紀不大,身材不胖不瘦,一米七五多一些,嘴唇特別薄,如同刀片,而且嘴巴特別小,就像女人的杏口,只是他的眼睛很冷,冷得讓人感覺有一股殺氣。感覺他隨時可能爆發,隨時可能和你拚命。他右手提著一把槍,注意,是提著。
李富摸了把汗,認出了此人,退步道:「你……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犯罪的,殺人罪啊!」
那人冷笑,道:「呵呵,原來你也怕死。」
李富推手,道:「放,放我走,我就,就當今晚的事情沒發生過。」
那人道:「你能讓我爸活過來嗎?!你知道沒有父親是一種什麼感受嗎?」他的眼睛在夜色裡像閃爍著幽光的黑色寶石,而此時,寶石上蒙上了一層濕潤,「很快,李靖之也會體驗到的。」(李靖之是李富的兒子。)
李富倒退一步。
那人已經抬起了槍。幽黑的槍口。從那裡射出來的東西,就是死亡的邀請彈。
「別——」
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