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之朝樓梯口跑下去,陳曾為首的一群人緊跟其後。在樓梯口,陳曾抓著欄杆一下子跳了12個階梯,轉過彎去後,再飛跳起來一腳踹在李靖之背上,李靖之腳下踏失,滾了下去。他剛爬起,陳曾將他又踹倒,後面的人也緊隨而至。陳曾道:「踩!往死裡踩!」
一群人圍起來,提腿暴踩。李靖之在裡面抱頭鼠竄,所以整個人團在樓道裡移動。完全像在追著踩一隻老鼠。最後把李靖之擠在了牆角,踩到他不動了。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己方人員喘息著停下,陳曾沒有感覺到害怕,他只是腦子空白了。他麻木的揮揮手:「撤,大家快點撤。」
他是最後一個離開的,離開時不放心地看了最後一眼,判定李靖之沒死,因為他的腳動了一下。然後他快速跑下樓梯。
學校那邊不清楚什麼動靜,也不知道他們對這件事的調查進展到了哪裡,反正直到第二天都沒有人找陳曾。上午,陳曾又去醫院看了班主任他們一次,這次他沒有進病房去,因為班主任和同學們都醒來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和班主任說話,自己做的這件事,班主任肯定是不贊同的。他在門口悄悄的站了一會,然後雙手插著口袋走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不是失落,不是空蕩,也不是難受。就是很平靜,以至於不想說話,不想思考。
陳曾沒有打出租,而是徒步走回去的,他習慣性的用自己的方式(耳機線繞過耳根,才再插進耳孔裡)戴著耳機。沿路慢慢的走著,像沒有魂魄的軀體在遊蕩。
當快回到學校的時候,陳曾遇上了十幾個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了。腦瓜裡是怎麼想的,只是呆呆的看著對方向它走來,他沒有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立馬跑。
李靖之率領著十多個青年,快走近他的時候,袖子裡露出來冰冷的水果刀。陳曾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拔掉耳機,調身就跑。
可已經遲了。
陳曾衝進車輛穿梭的公路裡,一輛疾馳的轎車急忙剎車,輪胎和地面拉擦發出尖銳的聲音,車完全剎住時候差一點點就撞到他了,他被嚇了一跳,扶住引擎蓋看了緊張和憤怒交雜的司機一眼。然後繼續跑。李靖之他們踩著那輛轎車的引擎蓋跳在了他前面,他準備轉向逃跑時,背上傳來幾乎一下子讓他窒息了的疼痛——有人在他的背上狠劃了一刀,陳曾呻吟一聲,吸了一口涼氣,然後腹前又是一下,一柄冰冷的堅硬的鋒利的東西插進了他的血肉裡。
陳曾當時沒有感覺到疼,他只是突然就覺得有濕濕的液體從自己的身體裡往出湧。然後那東西拔出去了,伴隨著感到有東西從他的身體噴了出去,然後小腹的另一個位置,又是一下,刺了進去。陳曾看到李靖之血紅的眼睛和咬牙切齒的嘴型,然後李靖之一腳就將他踹開。他倒在路上,身體在抽搐,聽覺很亂,像有蜂鳴,他聽到有人在呼喊,有很多車在鳴笛,緊接著他的視覺也開始模糊,他隱隱約約的看到李靖之他們繞過車輛倉皇逃走的情景,他們邊逃邊回首望看他這裡。他抽搐著看著天空,大同的天空第一次這麼藍,他看到了整片飄動的白雲。是飄動的,不是靜止的。然後他感覺很累很累,連睜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所有雜亂的聲音也在他的腦海裡安靜了下去。好靜。真的好靜。
陳曾醒來的時候,感覺很清靜又感覺很吵。他並沒有直接睜開眼睛,只是用耳朵聽著,用微弱的意識判斷這是什麼聲音。好像來自樓道裡,聲音有些遠,有些低,應該是隔著門的原因。好像在爭辯或者是吵架,陳曾聽到了老爸和老媽的聲音,好像在和對方爭辯自己住院的事情。應該是李靖之的家屬吧。
他的意識一點點清晰起來,他感覺到他的床邊還有人,他眼睛睜開一條縫,蒼白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蕙兒?」
「陳曾,你醒了?嗯嗯,是我……阿姨,陳曾醒了!!」
聽到開門聲,和母親著急的聲音:「兒子!兒子!」
他的手被人握住,來回的握。
「媽。」陳曾感到喉嚨好幹,說一個字都干疼,像裂開了一樣,「媽,我想喝點水。」
「穎蕙,快倒點水。」母親道。何穎蕙急忙倒了一杯溫水,陳母將陳曾扶起來,接過來慢慢的喂。
「慢點,慢點喝,小心嗆著了。」陳父在旁邊道。
液體經胸口流下去,到了胃裡。全身舒服了很多。
陳父道:「兒子,你放心,爸會替你出這口氣的。咱陳家什麼時候受過欺負!」
「對不起,爸。我讓你們擔心了。」陳曾語氣虛弱。
這時候,不知道誰在旁邊哭泣。
陳曾道:「媽,你哭什麼啊?」
「你把媽嚇壞了……」她緊緊地握著陳曾的手。陳曾這時候如此深刻地感覺到,原來有這麼多人愛著自己。他勉強扭頭看了看旁邊的陳蓉和何穎蕙,她們的眼睛裡也都是濕潤。
幾天後,陳曾逐漸可以下床走路了。何穎蕙扶著他在病房內走來走去,陳曾問她:「你爸媽不知道你逃課來看我吧?」她點點頭。陳曾說:「我昏迷這幾天,你是不是很擔心我?看眼睛有些紅腫,哭了很多次了吧?」她道:「哪有,誰擔心你呢。」陳曾道:「本來我是死了的,可和閻羅王簽到的時候,閻羅王讓我再考慮下,說上面還有個名叫何穎蕙的女孩,一直在哭,你如果簽了,她在上面就永遠是一個人了。我說可以不簽嗎,閻羅王說強扭的瓜不甜,小子你快點回去吧。然後我和閻羅王握了個手,說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條中華,閻羅王說不用了不用了,帶條猴王就行了。然後我就從人間和地獄的通道口回到人間了。」何穎蕙輕輕頂了陳曾一下:「虧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陳曾道:「凡事笑一笑,病情好得快嗎?」又道:「走,扶我去廁所。」去了廁所。陳曾道:「臉朝那邊,看什麼看。」她的臉本來就朝著那邊,她說:「啊呀!你快點吧。」同時羞答答的笑著。
第四天的時候,陳曾可以自己走路了。腹部和背部的傷口在動的時候,也不那麼疼了。他突然想打太極。
第五天的時候,他穿上便裝,小心翼翼的下樓逛了一圈,上樓的時候陳曾執意不乘電梯,走了樓梯。一樓走到二樓,很吃力。所以又從二樓乘電梯到了四樓的病房。
第六天,陳父來看了陳曾一趟,他略略對陳曾提了下陳家和李家的事情。李靖之他家是黑煤礦,陳曾家是正規煤礦,陳父說要擠並得他們沒生意做。
第七天,陳曾感覺好了很多,像正常人一樣了,但不能跑。醫生說讓他再住幾天,要完全養好,不然可能落下後遺症。陳母強烈贊同醫生的意見。
第八天。
悲傷逆流成河!
如果時間可以暫停,陳曾寧願永遠停留在第六天他父親來看他的時候。
陳曾感覺生活是這麼的虛幻,他寧願它是一場噩夢。他不想去接受,不敢去面對。
那天的電話是楊叔打給陳母的,陳母當時正和陳曾說笑著,所以她接電話的時候還在笑。接起後,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非常的可怕,非常的明顯,以至於陳曾當時看著就產生了一股嚴重的不祥之感。
手機從母親手裡掉下來摔在地上。
「怎麼了媽?」陳曾已經猜到了什麼。他問的時候,心裡非常的害怕,聲音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