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後,陳曾問了許世傑事情的原委。
事情的概況是這樣的:
晚自習後許世傑知道陳曾要和王嵐燕約會,他自己也有事,就自己先回宿舍了。平時他們兩個都是一起出一起歸。
許世傑去了趟超市買了些小吃,(他所謂的急事就是逛超市,因為去的遲了會非常擁擠)。回到樓裡後,他拿著臉盆和洗漱杯具去了洗漱間。哼著調調刷牙的時候,旁邊兩個學生在玩水——把水龍頭開關放到最大,水急急的噴濺在池子裡,一人把水龍頭摀住,頓時細流四射,以此攻擊另一人。許世傑被濺了一身,退了一步,低頭看了看身上,口裡含著白沫含糊罵道:「公共場所玩你倆媽的毛啊!」
兩個學生人品不太好,爭強好勝心理又強,所以不佔理還不饒人。雙方貧了幾句,就二一幹起來了。
好在是兩根竹子,硬是表面上的,實則白皮嫩肉的沒多少實力。許世傑雖個子小,但有股蠻勁兒,故一挑二,也沒吃了虧。
聽到這兒陳曾想起剛才開門,被他踹進去的那小子,看上去確實挺能嘰喳的,陳曾說了自己的想法,許世傑點頭說是,那小子就是那兩人中的一個。
打完架後許世傑回到宿舍,因為沒吃了虧他一點也不沮喪,倒是感到有一些勝利感。所以他滔滔不絕,義憤填膺的和其他人講了洗漱間發生的事。還罵那兩人是菜鳥諸類的話。
這是人之常情。而若是吃了虧,一定是默默不語的回到宿舍,將臉盆扔進床底下,和誰也不說話,上床鋪開被子蒙頭睡覺。有更軟弱者,會偷偷落淚。甚至產生一些消極的想法,為什麼要欺負我?為什麼瘦弱了就要挨打?難道只有我強大了才……
可事情並沒有結束。許世傑正吹噓的時候,宿舍門推開,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帶頭的人就是鄭陽,那兩個菜鳥跟在其身後,一人指著道:「就他。」
鄭陽對許世傑揮了揮手:「你出來一下。」
許世傑不知道對方的底,所以氣焰還很盛,站著不動,道:「我為什麼要出去?」
鄭陽走過去,什麼也沒說,迎面一巴掌拍在許世傑臉上,再一把揪住許世傑的頭髮,半提半拉的把許世傑帶出了宿舍。其他隨從的人「八」字跟著湧了出去。
陳曾打群架有經驗,這方面的東西知道一些。一般情況下,隨從的這些人是不用動手就可以把事情解決了的。那他們跟著幹嗎?當然是有一定的作用的。一方面,萬一真的幹起來,有人手。但已經說過了,一般不會幹起來。那真正的作用就是第二點,有個成語叫人多勢眾。多帶一些人,把場面搞大,自己作為將領自然感到無比風光,同時給給對手形成的心理壓力也很大。所謂望而生畏,畏而卻步。能和解就盡量和解了。
許世傑被帶到423宿舍,最後面的人進來把門掩住,門鎖一插。
大家擴散出一塊場地。
鄭陽將許世傑放開,說了一句:「繼續**啊?!」一腳踹在許世傑腹上。許世傑連退幾步被地上的洗腳盆絆倒,摔得水花四濺。他快速爬起來,想還手,可見對方這麼多人,拳頭握緊都是松的……鄭陽揮手對那兩個菜鳥道:「兩個打一個,現在重打一次。」
許世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若還手,後果必定更暴力更悲慘。所以。
兩個菜鳥跳上跳下,用肘子下墊,用膝蓋上頂,盡情盡興打了一通,中間不時喊道:「還手啊!還啊你?!」
兩菜鳥直到累了後才停下,許世傑護著腦部縮在牆角里,一菜鳥扇著他的腦袋:「操,癟三!今兒到這裡就放過你。」
然後坐在床邊一直觀戲的鄭陽,把許世傑叫到他面前。做最後的官方總結——說了些混混們通用的話,(只需把名字換一下,就可以套著用了)。
鄭陽的原話是:「記住了,我叫鄭陽。他倆是我的人,跟他們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如果你不服氣,隨時可以來找我,宿舍423,班級668……」
這類的話陳曾以前也經常用。初中的時候陳曾表弟被欺負後,陳曾打完那小子後,說:「記好了,我叫陳曾!初三29班的,如果你感到不服,歡迎來找我。但是我提前告你一點,我家是開煤礦的,惹火了我我會一磚頭直接拍死你!不信,你可以試一下。」
陳曾和許世傑沒有回宿舍,而是上了五樓,然後翻到了樓頂上。夜風很涼。他倆兩個抽著煙。兩個火星字在空氣中忽明忽暗。
陳曾問許世傑傷重不,用不用去校醫務室。許世傑說沒事。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上不像平常那樣帶著笑容。
這可以理解,誰被亂毆一頓心情都不會好。
但陳曾從未有過的在許世傑身上感覺到了一種東西。那是很強的一股氣息,陳曾想了半天說不出那是什麼。最後終於捕捉了一個詞彙,自尊心。陳曾忽然覺得自己以前對許世傑的定義是錯的,他並非**絲。又或許,他就是**絲,只是自己對**絲的概念理解錯了——**絲只是臉皮厚,但不等於沒有尊嚴。
想著,陳曾心裡不舒服起來。那兩個菜鳥狗仗人勢的樣子在他腦海裡浮現。
他在猶豫,這件事情是讓它結束,還是調動人馬重殺回去替許世傑討回一個公道。
這時候許世傑問道:「陳曾,你和鄭陽以前認識?」
陳曾看著整個城市的夜景,吸了口煙道:「我高二高三上面有人,一起喝酒的時候,他也去了,酒宴上見過一次。」
許世傑接著問了陳曾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陳曾自己心裡也思考過。他問陳曾:「那你混得好,還是他混得好?」
陳曾回頭看著他。想了下。說了實話:「如果他能叫動一百個人,我就能叫動兩百個,如果他叫了一千個人,我就不再叫校內的人,我直接調動社會上的成人分子。」
許世傑道:「真的?」
陳曾點頭:「真的。」
為了驗證這句話。
第二天晚上,晚自習後。
整個四樓的樓道裡都擠滿了人,同樣是在423的宿舍裡。(那兩菜鳥和鄭陽一個宿舍。昨天他們在三樓的洗漱間不是洗漱而是洗手。他們放學回到宿舍樓內,一起去了三樓的廁所,方便完後洗手,然後嘻嘻哈哈玩水,然後發生了之後的事。)
423宿舍裡全是人,門不關,人多得擠到了樓道裡。都是陳曾叫來的。高二高三高一的都有。宿舍裡,鄭陽乖乖站到一邊,陳曾,許世傑,還有那兩個菜鳥站到中間。
陳曾聲音很低很沉:「你們倆打算怎麼解決?一分鐘的考慮時間,想不出來,陳曾用自己的方式。」
兩個菜鳥嚇得聲音發抖,陳曾看他們挺可憐的但想到他們得志時候的得瑟樣子,他保持著面色冷峻。
最後是許世傑寬容了他們,許世傑只讓他們道了句歉。陳曾對此沒意見,反正做這些也是替他出氣,只要他覺得面子挽回了,心裡順氣了就行。確實,面子真的很重要。否則日後走在學校,被別人指指點點「就那小子,那天被叫到423痛扁,屁都不敢放」,總歸是件很很傷自尊心的事。
而對於陳曾他們宿舍的那幾個『考高分』的人,陳曾後來想開了,覺得——每類人都有每類人的性格吧,沒必要強迫別人都和自己一樣。或許在他們的觀念裡,好好學習,不給家裡惹事就是最重要的。他們並不是軟弱。
也或許,他們當時還認為陳曾這種人的做法幼稚,混得好能怎樣,這個社會講得是遵紀守法,講義氣和打架下場遲早是坐牢。
每類人,有每類人的價值觀。
有正誤,但不分優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