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狗時不時地在袁家興身旁走動,似是有什麼話要說,卻又每每欲言又止。袁家興看他這樣,便把他叫到一邊,問:「你是跟我有話要說?」
柳阿狗左顧右盼,說:「家興啊,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手,了不得!你是準備回放馬場跟他們真刀真槍地幹一場了?」
袁家興沒回答,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柳阿狗揣著袖子,支支吾吾地說:「你看,我能做的,都給你做了,別的事情也幫不上啥忙了。那放馬場吶,我是肯定不能再回去了,你看能不能借我些盤纏,我到省城去避避風頭。」
袁家興痛快地給錢,誠懇地說:「實在是對不住你,因為我的事情,讓你有家難回。你拿上這些錢,到省城去找個營生,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你是個有腦子的人,也敢做事,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只要你敢闖,運氣稍微好一點就會有出頭天的。咱們難得共事一場,我很感激你,臨別之際,也有一句話要勸告你,別再賭了,好好過日子吧。」
柳阿狗不住地點頭,汗顏道:「家興,你可別再說感謝的話,我接不住。這次,我實在是沒能幫上你什麼忙,相反,還給你添亂了。這錢算是我借你的,以後一定還你。」說罷千恩萬謝,匆匆上路。袁家興壓根就指望他還錢,世事難預料,他也絕不會想到這柳阿狗竟會在日後成為他的貴人。當然,這是後話。
時局動盪,戲子流竄,要找個戲班子不算什麼難事。崔陽平出面,與秦班頭談攏了價錢,便帶著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地奔赴放馬場。
袁家興先行了一步,籌備接應事宜。
用戲班子來做掩飾,著實是個好辦法。這麼一大群人,幾輛馬車,拖著十餘口大箱子,一路走來,引人注意卻並不使人起疑。路人只道,放馬場太闊綽了,竟請了這麼大排場的戲班子。不過,要順利進入放馬場,是需要歷經一番盤查的。幸而,這日當值的是陳黑駒。
頭前一輛馬車坐著柳長庚,趕車的人是崔陽平。
守寨口的人把馬車攔下,盤問道:「你是誰,做什麼的?」
崔陽平本就像個趕車的車伕,稍加打扮,更顯憨厚,回道:「回大爺的話,我是送車上的老爺回府的。」
那人掀開簾子,轉而滿臉堆笑,說:「庚叔,是您啊?咦,您怎麼找人趕車回來了,白騾和黑駒不是跟你一起的嗎,他們人吶?」
柳長庚此前被江浩等人一番恐嚇,為求活命,只得對他們言聽計從,便故作鎮定地說:「我讓他們留在省城辦點事兒,完了就回來。趕快讓開吧,我急著回去吶。」
那人狐疑地看著後面的車隊,問:「這是做什麼的?」
柳長庚說:「請的戲班子,來咱這唱大戲的。」
那人又問:「這是怎麼個由頭,咱們有固定要唱大戲的日子,還早著吶。」
柳長庚面露不悅,說:「怎麼的,我們柳家新建了宅院,大功告成,不能請寨子裡的老少爺們樂呵樂呵嗎?瞧你這意思,是不肯行方便,專門掃柳老爺的興了?」
那人賠笑,說:「沒這說,咱都是一家人,我這不也是例行公事嘛。既然您庚叔都這麼說了,那我沒二話,遵命就是。您請!」
柳長庚暗地裡使了個眼色,說:「按規矩,你是不是要帶人檢查後面的車子呢?」
那人會錯了意,還以為柳長庚在責備他,當下揮手放行,說:「您看這話說的,我哪能這麼不懂事呢?換做別人,那是必須的,可誰讓您是我庚叔吶,免了!」
就這麼著,崔陽平等眾人得以通行。進了放馬場後,秦班頭的人去找了個空地,搭建簡易的戲台,崔陽平則帶著己方的人悄不聲地趕著馬車溜進了袁家的大門,留譚魚頭伴在秦班頭身旁,以防有所閃失。
只片刻的工夫,一個粗糙的戲檯子便有了雛形,秦班頭讓下面人敲起鼓來打起鑼,扯著嗓子唱起歌,以此來招攬人。這動靜大了點兒,連柳湘年都給驚動了,他從躺椅上直起身來,吩咐人去探個究竟,而後得到回稟,戲班子是柳長庚請來的。柳湘年詫異道:「這是怎麼個情況?我沒讓他辦這事啊。呵,這老滑頭,還真是會討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