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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所在的地方,是黃河沿岸的大平原,土質主要為黃土,個別地方比較肥沃,屬於黑土。黃土的黏性大,所以挖紅薯窖是沒什麼太大問題的,不會出現坍塌之類的事故。
但凡事都有個例外,杏花村西坑邊上的張善民,挖紅薯窖的時候就被直接埋了進去,如果不是他婆娘連忙喊了門上的幾個大男人過來幫忙,恐怕早就見了閻王爺。
後來,這件事直接成為遠近聞名的反面教材,誰家要是挖紅薯窖,旁邊人必然會叮囑這麼一句,「當心著點,別學善民,差點把自己埋地下出不來」,再到後來直接當成笑話來講了。
很多事情,因為在乎,所以帶來不少煩惱和憂慮;而一旦想開了,放之任之,反倒能獲得一份清淨。
黃四娘的事情,就是如此。
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們該怎麼活還怎麼活。這樣等他們說著說著沒趣兒了,自然也就住嘴了。
天濛濛亮,東方泛起魚肚白。
雞鳴聲已經告一段落,狗吠正此起彼伏。
韓玉用手背沾沾額頭上的細汗,長長地舒了口氣,又長長吸了一口沁人肺腑的清新空氣,甩著胳膊,踢著腿,往堂屋裡去。
「小玉姐,我起來晚了。」
黃四娘推開房門,正好看到韓玉,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晚。」韓玉莞爾而笑,過來摸摸她的肩膀,說道,「擱在旁人,都還沒起來呢。慢慢天冷了,以後不用起這麼早。瞧你眼睛紅的,是不是昨兒個哭得。都過去了,沒事了。」
黃四娘點了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
「我打了紅薯稀飯,前頭聽你說喜歡吃紅薯,快去洗漱下好好吃吧。」
韓玉說著就往堂屋裡走,「我去喊阿澤起來,今兒個蓋作坊的幾個老生兒該過來了,得好生招呼著才是,不能上來就給人家一個賴印象,畢竟都是咱們的長輩。」
「別叫了。你在外面動靜這麼大,說話聲音也這麼大,我哪裡還能睡得著。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個時候,正好白澤整理著袖子,從東間裡走出來,臉上的還殘留著一絲睡意,「等吃了晌午飯。得再瞇一會兒才行。」
「我動靜真的很大嗎,我還專門輕手輕腳的,就怕吵到你。」
韓玉一臉的不可思議,有點爭辯的意思,說道,「不過。你這個吃了晌午飯瞇一會兒的打算,可能實現不了了,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作坊今天開工。從西院搬回來這麼多紅薯、蘿蔔跟白菜,如果不趕緊挖紅薯窖,恐怕都要壞掉的。」
白澤一聽,立馬來了精神,說道:「那還等什麼。作坊開工,咱紅薯窖也開工。晌午不能睡就不睡了,反正也沒啥大問題。」
「瞧你這精神勁兒,好像能挖出金子似的。」
看到白澤本來一臉的迷迷糊糊,聽說挖紅薯窖,瞬間就打了雞血一般,韓玉忍俊不禁,「哈哈哈,不用急,接下來有你挖的,到時候別喊著累就行。」
「這話說的,多傷人。想我堂堂男兒,生有七尺之形,死有一棺之土,豈能被一個紅薯窖給難住?!」
白澤拍了拍胸脯,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樣,「做的啥飯,趕緊吃,吃完幹活!」
這個時候,在門外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一幫三四十歲的漢子,有的扛著鐵掀,有的拿著瓦刀,有的提著被一層黃泥覆蓋的竹桶,還有今兒個的主角:打夯的樁子。除了這些干磚瓦活必須的工具,還有一些嘟嚕喇叭的小部件,如測量用的墨斗,走直線用的白繩子,打夯時用到的肩膀棉墊子、護手棉手套等,說說笑笑往東邊走來。
吃罷早飯的韓子豐在十字路過無所事事地站著,笑哈哈地說道:「好長時間沒見你們這幫子人聚到一塊兒了啊。」
農家蓋新房的人並不是年年都多,就算是多的年份,也寥寥無幾,除非被嫁女兒的一方要求男方必須有新房,另一種情況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實在沒辦法住人,這才會咬著牙勒緊褲腰帶蓋新房。
「是啊,這還不是沾你們老韓家的光。」
領頭的一個年級稍大的漢子,來到韓子豐的跟前,笑得兩排牙齒都露出來了,「墩兒家的閨女要蓋作坊,地裡沒啥活,我們這些人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能出來掙幾個就幾個,總比吃了睡睡了吃強,你說是不是?」
這幫子工匠,領頭的就是村北頭的張孝祥,綽號叫蛤蟆,不為別的,因為他的嘴巴比較大,自幼便得了這麼一個外號。
「那當然是,誰都沒有你精。」
韓子豐在他胸前不輕不重地捶了一拳,說道,「蛤蟆,啥時候有空,來俺家裡坐坐,我家的大娃子先前買的兩壺好酒,我還沒捨得喝,你要是來了,咱碰兩盅。」
張孝祥哈哈大笑,也回了一拳:「老白子這話都說出來了,那我肯定得空過來弄兩盅喝喝。」
旁邊幾個人正好也放下打夯的樁子,站在一旁歇息,都笑得不亦樂乎。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大亮,黑夜完全消逝,晨曦褪去,天下大白。
洗碗刷鍋之後,聽到門外有了動靜,韓玉連忙出得門來,看幾個人已經來到,連忙朝院子裡喊道:「老生兒都到了,快出來看看有沒有啥需要幫忙的地方。」
白澤應了一聲「好勒」,就屁顛屁顛跑了出來,黃四娘緊跟其後。
韓玉連忙出來招呼:「叔,你們都來這麼早,清早飯有沒有吃?」
「吃了,吃了……都吃了。」幾個人紛紛回答。
「小玉,這是你文叔,這是你春叔,這是你強叔,那個是你俊叔,還有這個,你應該最熟悉的,你黑孩兒大。」
張孝祥分別指了幾個人逐個介紹過去,用手在旁邊的轉頭堆上拿了一塊掂量了一下,「磚頭是不賴,結實得很。反正這兩天就是打夯打地基,沒啥別的重活,你們該忙活啥忙活啥。」
韓玉連連點頭:「好好,叔,大伯,渴了餓了,咱家裡吃的喝的都有,隨時說哈。」
張孝祥說道:「這還用說,俺這幫子人可不會客氣,哈哈。」
看著幾個人開始忙活起來,三人圍觀了一陣兒,白澤蠢蠢欲動,朝韓玉吹了口氣,小聲說道:「小玉,要不咱也回去開挖?」
挖紅薯窖,不需要什麼特殊的工具,主要兩個:一把鐵掀,一把繫了繩子的籃子。
牆外「嘿吼,嘿吼……」很有節奏的喊聲,伴著粗木樁在地上撞擊打出的「咚咚」聲,簡直成了一曲交響樂。白澤一手拿著鐵掀柄,腳蹬著鐵掀,也進了狀態似的,「嘿吼,嘿吼」起來。
秋季少雨,土地比較乾燥,剛開始挖的時候,最上面一層有點費力,不過再往下都是很濕潤的,挖起來倒不費什麼力氣。就算如此,半個時辰不到,白澤的額頭上已經滿滿都是汗水,動作明顯慢了不少。
「來,歇會兒,喝點水。」
韓玉端了一碗茶水過來,另只手拿了毛巾在他臉上擦著,看他接到手裡,臉上有點怯怯的表情,便好笑道,「放心吧,知道你不長記性,剛才在灶屋裡就來回倒涼了,直接喝就成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韓玉。來,干!」
白澤兩手捧碗,作江湖人士的豪情萬丈狀,說道。
韓玉汗顏道:「拿什麼干啊,我又沒得喝。」
白澤把碗遞到韓玉的嘴邊,說道:「想喝還不好說,來,喝。」
「去你的,累了就歇息。現在鍋裡燒著水呢,等會兒給大叔們送過來。」
韓玉拿過鐵掀,試試樣子,在已經被白澤挖的不小的坑裡,「我來試試,要是能挖,我也挖一會兒,就當鍛煉身體了。」
「這種粗活,怎麼能讓你來做!」
說著,白澤把碗放在地上,就要上來奪鐵掀,韓玉連忙躲開,並順勢猛地把鐵掀往地上一擦,只聽「咚」的一聲悶響,把兩人都驚到了。
韓玉蹲下去,滿臉疑惑地用手扒了幾下,一個很硬的東西咯到手,又扒了幾下,金燦燦的一塊東西映入眼簾,拿起來,反覆看了看,隨後和白澤相視一笑,同時說道:「黃金!」
韓玉連忙把這塊金子放在白澤的手裡,猛地站起來,衝到大門口,把門關上並上了閂,這才重新回來,見白澤仍舊愣愣地看著手裡的金錠子,她也沒說話,重新蹲下去,繼續扒,發現是一個圓形的口,口中還有不少金子。
白澤傻傻地問道:「小玉,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韓玉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問道:「疼嗎?」
白澤答道:「疼。」
韓玉伸出胳膊:「你來掐我一下。」
白澤在她臉上輕輕擰了一下,問道:「疼嗎?」
「疼。」
韓玉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那就不是做夢了,做夢是不知道疼的。」
黃四娘從灶屋裡拍著手出來,看到兩人蹲在地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走過來,瞬間就傻了眼,說道:「阿澤哥,你手上的是……是黃金嗎?」
白澤點點頭,也不說話,指了指韓玉正在挖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