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誇張的聲音,像是割開布匹,刀客手裡的石頭切成兩半,長刀透石而過。
整個斥候營彷彿都活了起來,轟!一聲響,所有人整齊劃一的站了起來,也不說話,提著武器便朝外走去。
「營前頭,營後頭,野花開,野花敗,徵人何須歸來……」
老營長站在營頭,拄著木杖,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一般,他滿眼複雜的念著不知道何時成型的句子,語氣中就著數之不盡的蒼涼。
徵人何須歸來,不如不歸來,又盼歸來……
無人言聲,紛湧而出,這種情景他們早已熟悉,營中很快只剩下蘇越二人,老營長還在念著,蘇越拉著陳能從他身邊走過,聽到他念。
「……徵人何須歸來,不如不歸來,又盼歸來,寒夜獨徘徊。」
他接了句。
「去去就來。」
說完人就只留下了一個背影,此刻蘇越的心情是複雜的,他大災大難多了,不缺這一次,他相信自己會回來,以另一種姿態回來。
老營長怔然,忽然落下淚來。
營門打開,露出一條小徑,木家修士們站在城頭,看著斥候營出去,眼中滿是嘲弄。
「這群蟲子,還沒死乾淨?」
又有人接著說道。
「沒死乾淨好,起碼每次出戰前有樂子看。」
木道成也在城頭,他身後是木原等人,目光如炬,一眼看見了斥候營中的陳能和蘇越。
「這是怎麼回事?」
木原知道是在問自己,卻滿不在乎的說道。
「出言不遜,小懲大誡。」
如果打入斥候營只是小懲大誡可以形容的話,那世間百般刑罰也太寬鬆了些。
木道成背著手,面無表情的說道。
「過了。」
木原嘻嘻一笑,拱手道。
「木原知錯。」
然後都不說話了,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
只是兩個小散修罷了,管他背景如何,到了這天魔戰場,就再也由不得他了,這種事情木道成見得多了,卻從不去管,他縱然不是遨遊在天宇的神龍,卻也不會太過注目爬蟲。
在木家修士和一些散修的目送中,斥候營徐徐而出,湮沒在黑暗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劉倩這美少婦扭動著婀娜的身姿,走到了木原的身後,忽然間湊上櫻唇,在其耳畔說了什麼。
木原顯然吃驚了,狐疑道。
「你們想單獨出營?這不是找死?」
那劉倩又在說了什麼,忽然指了指身後的兩個女兒,木原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在一陣思量後,點頭。
某個交易似乎就這麼完成了。
營門外,斥候營並未散開,很多人都在等待,視線聚集在那刀客,體修和老叟身上。
不只是蘇越和葉梟有眼光,其他人也會看,這麼多次的生還,早就讓他們知道誰是有本事活下來的人,跟著他們,沒有錯。
刀客不言,冷峻掃視一眼,提刀衝出,目標東南。
立即三十多人追上前。
他們是狗皮膏藥,死活都要跟著,刀客除非動手殺人,不然就要帶著這些累贅,容易暴露目標,但戰鬥力也會強很多,有利有弊,卻很難分說。
體修顯然覺得很厭煩,粗聲粗氣道。
「這一次誰都不許跟著我!」
說完後,一溜煙的走了,明顯沒有什麼作用,二十幾個人直接跟在後面,不管他如何咆哮,甚至被一拳砸的吐血沫,爬起來後仍然不離不棄。
陳能因為是體修,所以覺得這個體修可靠,當即眼中放出光芒,打算跟隨,但蘇越卻是紋絲不動。
「你若想隨他,那就去吧。」
跟著這體修的確不錯,蘇越之所以不選擇他,沒有別的原因,是因為體修走的方向與顰兒所在的地方背道相馳。
陳能看到蘇越眼中的堅定,一咬牙,跟了上去。
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
加上陳能,二十餘人跟的更緊了,終於,體修發出一陣無奈的咆哮,每一次都是這樣。
除了老叟蘇越二人,還有七個人,他們實力不算拔尖,但也不弱,七個人各有各的特點,分散開來,採取了獨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命法子,適合不適合,只有自己知道。
奇怪的是,明明很多人都看老叟,但卻無人選擇老叟。
這讓蘇越提起戒備,肯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才會這一景象。
老叟嘿嘿一笑,隨意抖落一下,塊狀的爛泥巴就撲簌簌的往地下落,一雙黃豆大小的眸子左右擺動,顯得靈動之極,灰塵之中,就不見了蹤影。
走的竟然堪稱無聲無息。
「追!」
不是蘇越決定跟老叟,而是偏偏老叟選了顰兒所在的方向,這便給了蘇越一個選擇,既然如此,跟著老傢伙總比自己走安全些。
再者,他的確很好奇這老傢伙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白虹御劍術對於靈台修士已經顯得有些雞肋了,但是在沒有更加上乘的御劍術之前蘇越只能使用這個,不過沒關係,他有踏雲靴,之前收了起來,現在又穿上,循著老叟的蹤跡就是展開追逐。
靈器加上御劍術,饒是老叟神通驚人,但也在半個時辰左右,被蘇越追到。
他乾脆站住,腮幫子鼓著,小眼睛中射出幽幽綠芒。
「小子,勸你不要跟著我!」
他叫做焦作柳,在巨鹿城曾經名氣不小,得到了上古年間神偷鬼盜門的一些傳承,精通遁術,無影無蹤,而且更善於掩蓋氣息,所以經常在巨鹿城盜取寶物,一直無人能夠將他擒住,不過有一次將手伸到木家身上的時候卻遭了秧,被木道成親自出手,將他擒住,逼問神偷鬼盜門的傳承,卻是不交代,最後丟到這天魔戰場,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逼他。
卻沒有想到,這老傢伙跟老鼠一般,相當滑溜,幾次深陷天魔重圍,但總能逃出來,而且每次還都帶著相當珍貴的消息。要說來到這裡的時間,他比那體修和刀客還要長,這就說明他逃命成功的次數很多,一開始很多修士都選擇跟隨他,但是他的遁術非常詭秘,幾個呼吸就將人甩開,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所以這些斥候營的修士知道他本事不俗,卻依然不跟隨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當然這些是蘇越不知道的,他看向這老傢伙,卻是淡淡道。
「大路朝天,前輩若是覺得晚輩是故意跟著你,不如選個方向走如何?」
老傢伙根本不信蘇越的話,只當是挑釁,冷笑一聲便不見了。
走的沒有任何蹤跡。
蘇越蹲下身子,捻起一些土,嗅了嗅。
「土遁術……」
最基本的五行遁術,竟然也能夠如此精妙?
他放出神識都無法察覺,還好身上帶著一個作弊器,葉梟這傢伙別的本事,鎖定一個人的氣息還是可以的,按照他的指示,蘇越全力奔馳,追逐著焦作柳。
一口氣衝出百里之外,焦作柳從一棵枯萎的樹下冒出,冷笑一聲,看了看身後空曠的野外,心中得意,這種自以為是的小子他甩開過不知道多少個。
正打算坐下喘口氣,卻是聽到遁光傳來的聲音,笑容頓時停滯在臉上,向後一看。
可惡的小子居然追了上來。
當初木道成也是設下圈套,才將他擒住,如果是兩人追逐,他甚至有信心將木道成甩在身後吃灰,也就是說縱橫巨鹿城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遇到真正可以抓住他蹤跡的人,顯然他不認為蘇越也是。
這是他最大的驕傲,也是存身立命的本錢,所以他一咬牙,一頭撞入身後的樹中,氣息陡然間消失。
蘇越撫摸著枯萎的樹皮,喃喃念道。
「瞬息百里的木遁,還是第一次見……」
認準一個方向,急速而去。
也就是他靈台迥異於常人,才能有如此速度,堪稱風馳電掣。
焦作柳在百里之外,隱隱不安,忽然間咬破指尖,一抹血色滴在地面上,然後整個人都融入到這血珠之中,氣息再度消失。
蘇越到達這裡之後,失去了蹤跡,葉梟都有些驚訝。
「咦,竟然連我的神念都能跟丟他,看來他已經到了千里之外……」
葉梟畢竟虛弱,神念最大的鎖定範圍就是千里,這焦作柳下了血本,瞬間到了千里之外,遁術正好是在葉梟的能力範圍之外。
這就讓蘇越覺得驚異了,世間竟然還有這等本事,也罷,跟丟了那便不跟了吧。
他循著青絲咒反饋的訊息,繼續朝前走,速度沒有方才快,但也不慢,這一路上沒有遇到天魔,值得慶幸,也值得懷疑,這顯然不是天魔戰場該有的節奏。
顰兒所在之處約莫在數萬里之外,蘇越小心翼翼,生怕遇到大隊天魔,或許真是上天庇佑,竟然走的安安穩穩,都讓他有些難以置信了。
就在獨自行了一日之後,他已經感覺自己和顰兒的距離無比拉近了,最多八百里,就是顰兒氣息所在的地方。
這讓蘇越頗為激動,選了個地方落下,越是快要到達目的地,越是不能大意,他打算找個山洞打坐修煉,補充虧損的靈力。
隨意選了一處貌不驚人的荒山,鑽進山洞之中,剛進去半個身子,就傳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咆哮。
「魂淡,你怎麼還跟著老夫!」
焦作柳顧著腮幫子,就像是一個正在呼吸的老蛤蟆,黃豆一般小的瞳孔瞪到鴿蛋這般大,顯得十分滑稽和焦躁。
蘇越看見他,立即露出古怪之色,這回,還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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