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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二章木簪 文 / 藏鋒卸甲

    「我已經放過你三次,這一次不會留情。」

    蘇鐵弓的拒絕沒有讓蘇越太過驚異,這是一個不願意死的人,從之前他的所作所為便可以看出來。但蘇越也很好奇,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是不會放過蘇鐵弓的,不想死?做夢!

    「你不會殺我。」

    蘇鐵弓笑了笑,這一夜的風雲變幻他都看在眼裡,雖然他不是主角,但是他卻知道蘇越真正關注的一直是他。所以他沒有嘗試逃走,他知道在一個修行者面前想逃命難於登天,再者他也沒有打算逃走,因為一旦逃走就等於變成了喪家犬,失去所有的權勢和地位,這讓剛剛從侯爵晉陞為公爵的蘇鐵弓怎能甘願?

    何況,他是真的不認為自己會死。

    「第一次不殺你,是因為弒父是惹人詬病的事情,我的心裡有著猶豫。第二次不殺你,是因為你給了我生命,算是報恩。第三次不殺你,是了結一切的恩仇,自從你下令殺我的那一刻起,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在蘇某眼裡,你只是個陌路人,殺你,於情於理都能說得過去。」

    蘇越不知道蘇鐵弓哪裡來的信心,但他這一次的確抱著必殺他的決心。之前三次說過下次見你,我必殺之這句話,卻沒有一次履行,這讓他的心緒複雜無比,甚至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但是此刻,他是真的堅定了信念。

    「如果早知道修行者是這麼強大,我應該與你和好才是,現在看來,似乎是有些晚了。」

    看著蘇越冷漠的眼神,蘇鐵弓心下驟緊,這一次他是真的感覺到蘇越的殺意了,也是第一次有一種擔憂的情緒。但他的面上卻不表露半分,反而笑容更加燦爛。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蘇越淡淡說道,緩緩舉起劍,架在蘇鐵弓的脖頸上。

    蘇鐵弓沒有反抗,他知道反抗也是徒勞。

    但是他仍然沒有絕望,因為蘇鐵弓一直有一個底牌,這個底牌是真正能夠威脅到蘇越的。

    「你殺了我,不想見你母親了嗎?」

    一語激起千層浪,蘇鐵弓的一句話就如同巨石砸入蘇越那平靜的心海中,甚至氣息都變得紊亂了。

    「你說什麼?」

    「侯府傳言,你的母親棄屍荒野,早已被野獸吞噬,其實不然,我秘密的派人將其下葬,埋在一個無人知道的地方。」

    「母親還有墳墓?他還有遺骸!」

    「這是自然。」

    「帶我去!」

    蘇越紅著眼,不容置疑的說道。

    「帶你去可以,但你必須要……」

    這是蘇鐵弓最後的底牌,也是他明知蘇越是修行者,但還屢次想辦法殺他的原因所在,因為這個就是他的免死金牌,既然沒有性命之憂,那麼還用擔心什麼呢?此刻看到蘇越果然是露出萬分關切,方寸大亂的模樣,蘇鐵弓不由得露出笑意,正要提條件的時候,卻是陡然發現蘇越的眼中閃爍著凶光,這種光芒包含著若他敢拒絕半個字,便會立即殺他的意味。這讓蘇鐵弓噤若寒蟬,不敢多言。

    「好,我這就帶你去。」

    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蘇鐵弓的預料,他的眉頭第一次皺起,面色也有些蒼白,事情正向一個他不能預知的方向發展。

    他不明白,為什麼蘇越能夠不顧其母,也要殺他。

    事實上這個道理很簡單,甚至說不是一個道理,而是為人子女的本能。母親,是神聖的,任何人看到別人拿自己的母親作為賭注或是要挾都會瘋狂,何況是蘇越。

    剛才蘇鐵弓若是真的敢以蘇越的母親作為交易,那麼他此刻則會變成一具屍體,沒有任何餘地。

    ……

    蘇越帶著蘇鐵弓走了,眾人敬畏的目光隨著那個飛天而去的人影而緩緩消逝。

    端坐在龍椅上的趙櫻雪站起身,灑下幾滴眼淚,但卻是張開雙臂,擁抱著這錦繡山河。

    臨淄城外,顰兒已經等待多時,她知道蘇越今夜要大開殺戒,所以不想去看,就在城外等著。此刻見到蘇越走出,迎上前去剛要說話,卻是看到蘇越那鐵青的臉色,還有旁邊面色蒼白的蘇鐵弓,她知道氣氛有些不對勁,於是沒有說話。

    蘇越衝他點了點頭,說道。

    「帶路!」

    蘇鐵弓心下有些後悔,自從蘇越知道其母還有墳墓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就已經超出了他之前的想像,他發現自己竟是插不上一句話,不敢說半句違抗之言,因為此刻的蘇越就像是架在油鍋之上,情緒正是無比波動的時候,他不確定自己違抗之後蘇越會不會一劍把他殺死,但想來這個可能並不小。

    略帶驚異的眼神從顰兒那絕美的面龐劃過,蘇鐵弓卻是發出一聲感歎,指明了方向。

    一刻鐘之後,三人來到臨淄城外五十里之外。

    這是一個無名的荒山,雜草叢生,除卻蟲鳴之外,竟是沒有其他走獸存在。

    蘇鐵弓在前面引著路,一直走到山頂,才停下身子。

    他的前方是一個小土丘,以前或許是一個尖尖的墳墓,但經過歲月的痕跡,已經磨平了太多,僅僅是比地面高處幾寸,土丘之上無比寒酸的插著一個腐爛的木牌。

    蘇越的眼中湧出淚,他這木牌雖然已經腐爛不堪,但他還是能夠勉強看出其上刻著的四個字。

    明兒之墓。

    母親是什麼?

    母親是兒女犯錯之後,心驚膽戰,溫言溫語的安慰,讓孩子能夠寬心,重新露出那爛漫的笑容……

    母親是孩子受了委屈之後那避風的港灣,在母親的懷中,會無比的安寧……

    母親是當你飢餓或是寒冷,她能將最後一口食物分給你,能將最後一件衣衫給你披上的保護……

    有了母親,就等於有了全世界。

    然而蘇越,他從來沒有。

    他犯錯之後,是侯府主人們那冷漠而又譏諷的目光,重重的鞭笞下,深深的傷痕,只能自己咬牙。

    他受了委屈,沒有人能夠傾訴,瘦弱的少年眼裡閃著狼一樣的目光,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蜷縮在牆角,無聲嗚咽。

    他飢餓或是寒冷,沒有人給他衣食,只能一個人吞嚥著口水,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看著別人錦衣玉食,酒肉痛飲。

    沒有母親,所以才有了現在的這個蘇越。

    咚!

    他重重的跪倒在地上,久久不語。

    氣氛沉重的可怕,蘇鐵弓張張嘴,想要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有些惶急的看了看四周,卻正好看到顰兒那冰冷而又厭惡的目光。

    這,讓他的心涼到了極點。

    一夜,整整一夜。

    蘇越在母親的墳前跪了一夜,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站起,面色平靜,平靜的讓人可怕。

    「墳墓裡,真的是母親嗎?」

    他問道。

    「當然是,當初我親自派人將他下葬。」

    蘇鐵弓道。

    「之後便沒有修繕過,拜祭過是麼。」

    蘇越問道。

    「這個……」

    蘇鐵弓吶吶不言。

    一聲歎息,蘇越的眼中再次有了複雜,他一隻手抬起,就看到靈力瘋狂的聚集。

    最後整個墳墓都轟隆隆的發出巨響,最後將其徹底的掀開。

    娘,孩兒不孝,這些年來竟是沒有讓您享受過香火的供奉,這是孩兒的錯,孩兒這便打開您的墓穴,帶您離開這荒山野嶺,我要為您尋一個新的去處,我要讓您葬在皇陵之中,享受龍脈的庇佑……

    當整個墳墓都打開的時候,就露出了一個腐朽的棺木,蘇越揮袖之下將這棺蓋打開,看到了一具白骨躺在棺中。

    「這,便是我的母親。」

    蘇越踉蹌上前,將白骨擁在懷中,閉上眼。

    蘇鐵弓的目光閃躲,他發現即使是這個女人死了十幾年,但他仍然沒有將他忘記,此刻看到她的遺骸,竟是有些後悔與心傷。他將這些複雜的情緒驅逐,不敢去看,眼神緩緩落下,卻是定格在這白骨的胸口處,再也無法挪開。

    她的胸口,是一隻乾枯的骨手,即便是死,仍然死死的攥著一樣東西,一個貌不驚人的木簪。

    「明兒,這次出征,我殺了三個敵兵,統領賞了一貫錢,我上下打點消耗的差不多,只剩下一文錢還在,我用這錢為你買了個簪子,希望你喜歡。」

    少年蘇鐵弓面色尷尬,手裡拿著一枚一文錢買來的普通木簪子,感覺有些對不起眼前的女子。

    「蘇郎,只要是你給我的,我就喜歡,是不是金銀玉器,並不重要。」

    少女明兒歡喜的接過簪子,善解人意,撲入少年的懷抱。

    「明兒,謝謝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少年感動不已,說道。

    轉眼已是滄海桑田……

    伊人已是塚中枯骨。

    然而即使是死去,她的手中卻仍然握著那一枚不值一文的木簪子……

    蘇鐵弓以為自己沒有了感情,他很多時候以為自己為了功名利祿可以去死,但在看到這白骨,這木簪子的時候,卻是有一種彷彿天崩地裂的感覺。

    他想到了孫婉臨死前的咆哮。

    「愛情,這可憐可很可笑的東西!」

    他忽然覺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已經被人玷污,功名利祿如何,哪怕王侯將相,青史留名,最後終歸黃土,然而有些東西,卻是黃土無法埋葬,哪怕是天地破滅,但其卻始終不變的。

    正如這木簪子。

    他跪下,流下淚來,功名利祿是什麼,如糞土一般的東西。

    「蘇鐵弓,你他媽的吃了豬油蒙了心!」

    蘇鐵弓喃喃的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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