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章
「蘇越,你這個混蛋,你為何要承受那爆炎符之力!」
蕭瑟的冷風中,傳來顰兒憤怒的呼喊,她前所未有的生氣,然而眼淚卻是大滴大滴的滑落,隨著呼嘯的冷風拋向身後。
「我怎麼可能,讓你受傷!」
耳畔,是混亂而又喧囂的聲音,即使是已經逃出生天,但蘇越卻仍然沒有一絲安全感。他的耳邊始終迴盪著爆炎符爆炸的那恐怖聲音,連綿不斷,顰兒的聲音在這爆炸聲中是那般微弱,但他還是費勁的聽到,當即快意的笑了起來。
只是每一次的笑,都有血沫從嘴邊湧出,最後,這血沫匯成一條細流,源源不斷的湧著,而一股強烈的疲憊感,更是襲上心頭,隨時有可能讓蘇越睡去,他知道,自己一旦睡著,必然再也醒不來。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以後顰兒無人依靠,所以他不敢死,他吊著最口一口氣,不斷的噴著血。
衣衫破碎成灰,渾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的蘇越是那般淒慘,然而顰兒那雪白的皮毛仍然一塵不染,就像是錦緞一般,沒有任何損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蘇越將她完全的護住,成功的沒有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對於蘇越來說,是成功,對顰兒來說,卻是前所未有的悲傷!
「我不是說過,我不會有事,讓你不要管我嗎!?」
顰兒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大聲大聲的哭著,她明明已經告訴蘇越,自己有辦法活下去,為何蘇越就是不聽,就是不願呢?
「顰兒,我不是傻子,跟你接觸了這麼久,我早已看出你的身份不俗。我沒有懷疑你的話,我相信你會活下去,但是,我也知道,你活下去的辦法肯定不簡單,甚至會有可能對自己造成天大的傷害……」
蘇越想著與顰兒的初次見面,那悲哀的呼喊,引起自己的共鳴,從油鍋中的拯救,一直到現在的生死相依……陡然間,有一種滿足讓蘇越平白無故的多了一種力量,支撐著他,逃得更快,他那蒼白色的面孔上湧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甚至沒有感情!從小到大,沒有人對我好,也沒有人想著要幫助我,直到遇到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死去……是你改變了我,是你讓一個廢物變成劍修,你給了我希望,那麼你就比我的生命還要珍貴,休要說讓你死,就算是你受傷,我也無法忍受,如果我蘇越方才真的丟開你,自己逃命,那麼我,豈不是成了蘇鐵弓那樣的人……我相信你不會死,但我很貪心,我要的不僅僅是你活下去,而是你不受一絲傷害的活下去……」
一直在奔逃,一直在吐血,轉眼間距離臨淄城已經很遠,這裡或許已經足夠安全,所以蘇越的面上立刻湧出灰白之色,濃濃的死意也蔓延而出,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就像是在交代遺言,蘇越說著最後的一段話,當他重重的倒在地上的時候,眼裡沒有恨,也沒有怨,有的只是不甘與留戀。
「……我要的不僅僅是你活下去,而是你不受一絲傷害的活下去。」
耳畔迴盪著蘇越訣別般的話語,顰兒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怔怔的站在地上。
朦朧的月色,一點點的褪去,啟明星升的很高了,似乎下一刻就有可能破曉。
然而蘇越的氣息卻是一點點的消逝……
顰兒溫柔的看著蘇越,忽然做了一個任何修行者都無法想像的重大決定,她一步步的走向蘇越,小爪摸著蘇越滿是血跡的臉,輕笑道。
「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現在就想一走了之麼?地仙界誰人不知青丘有狐,誰人不知青丘妖狐狡猾詭詐?這種虧本的事情我顰兒怎麼可能做,所以你,不能死……」
就像是一層輕紗從白狐身上滑落,她一步走出,如同在這一步之間到了另一個世界,一種難以形容的妖異,魅惑的氣息升騰起來,在虛空中形成了一隻白狐的虛影。
這白狐,除卻大了數倍之外,與顰兒無異。
然而那白狐身後的蓬鬆尾巴,卻是搖曳著不止一條,這是一隻九尾的白狐!
若是有修行者路經此地,定然會大驚失色,九尾的狐,已經不是普通的妖狐,而是天狐!
這是傳說中有著成仙資質,可以統御天下妖族的恐怖血脈。
誰能想到,九尾天狐會在這小小的人間界出現?
朦朧之月,陡然清晰,今晚的夜色,無限的被拉長,那天邊泛起的啟明星,如同被一隻玉白色的小手揪住,然後藏了起來。
天地沉寂,昏暗無光,所有的月之精華都如同流瀑一般,傾瀉入白狐體內。
淡淡的霧氣升騰,然後散去,一聲誘人的輕吟之後,就看到那九尾天狐虛影忽然發出痛苦的嘶吼,一隻尾巴,卡嚓斷去,就像是丟了一條命……
若是有人仔細觀看,定然會發現在這一條尾巴斷了之後,足足有三道整齊的切痕出現,原來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斷了三尾,這是第四尾。
一條尾巴,等於一條命。
少女自虛影中走出,自斷一尾後的白狐等於重生,她就像是畫中的仙女一般,帶著常人無法想像的魅惑與美麗。
清靈的眼睛,淡淡的眉毛,小巧的瓊鼻,微翹的紅唇,一股清香裊裊升起,竟是如同造物的重生一般,那荒蕪的地面上,忽然間有著無限的生機出現,美麗的鮮花,青色的小草,迅速的抽枝發芽,最後竟是形成了一片綠草幽幽叢生的花海。
少女纖細柔嫩的玉指輕輕點在蘇越的額頭,眼眸中忽然有一道幽光徐徐射出,最終投入蘇越的眉心中,與此同時,一道道複雜且古老的銘文絲絲縷縷的升起,就在這虛空中形成陣法,如同完成某種儀式一般。
輕笑聲傳來。
「我是九尾天狐中的異數,我被族中所不容,我做過許許多多的傻事,今日的事情若是傳出去,我定然會成為地仙界最大的笑柄,然而我知道,若是我看著你死去,我這一生都不會快樂……」
「蘇越,我不能讓你死……」
「蘇越,以後你可是休想甩掉我了呢……」
……
當蘇越睜開眼的時候,卻是嗅到了無限的芬芳。
青草淡淡清新,鮮花垂涎欲滴,還有那一縷縷,奇異的,卻能詭異的牽動著他心緒的幽香。
他有些迷茫的站起身子,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血跡,甚至渾身都有一種非常舒爽的感覺。
有些貪婪的伸著懶腰,他從這萬千花海中坐起,卻是發現自己在一個小湖邊上。
「這裡是哪?」
蘇越的記憶還停留在逃命的時候,他看著四周,卻是怎麼也記不得臨淄城周圍有這樣一處美麗的地方,彷彿這就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尤其是這湖水,清澈見底,一眼看去便知純淨之極,可以直接飲用,尤其是這湖水週遭都是花海,並沒有任何分支來源,就像是一潭死水。
他抬起頭,發現自己躺在湖邊,在自己的腦袋上是一隻潔白小巧的玉足踢著。
他仰起頭,看到一塊青石,青石上坐著一個含笑的少女,少女極美,如同仙女下凡,卻又是帶著無法形容的誘惑。
蘇越發現自己有些口乾舌燥,甚至心下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他頭一次感覺到尷尬,有些惶急的低下頭,似是不敢去看少女的面孔,將目光放在她天鵝般的修長脖頸上。
「姑娘是?」
少女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裙,毫不避諱的踢著玉足,卻是輕輕的踏在蘇越的額頭上,那柔軟和幽香讓蘇越面皮都是紅了起來,他剛想要退避,卻聽到少女那有如珠玉落盤般清脆好聽的聲音。
「蘇越,你不認識我了麼?」
這個聲音……
蘇越忽然間怔住,神色變得無比錯愕,他就像是忽然見鬼一般,一根手指顫抖著指著少女,口吃道。
「你,你,你,你是顰兒?」
腦海中有兩個影子,一個是白狐,一個少女,都是一般的輕笑,然後她們相遇,她們融合為一體。蘇越發現,和這少女相處的時候他是那般不設防和輕鬆,能夠給他這種感覺的人,普天之下唯有顰兒。
「不是我,還能是誰?」
顰兒纖細的玉手在花海中一攬,卻是抓住了一把鮮艷的花瓣,她皺著秀眉從青絲中一抹,揪下了一縷青絲,然後以青絲為線,花瓣為結,就在蘇越癡癡的目光下,編成了一雙美麗的鞋子,她將玉足踏在鞋子中,然後站了起來,拍拍手道。
「好了,該走了。」
蘇越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白狐變成了仙女的現實,然而他卻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當下只能是微窘的問道。
「我怎麼沒死?還有我身上的傷?」
「當然是我救了你。」顰兒道。
「是怎麼救的?」蘇越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顰兒輕笑道,她笑得時候很有美感,眉毛啊眼睛都是一顫一顫的,也隨著輕啟的紅唇透露著笑意。
「你呀……」蘇越嘴上滿是苦笑,但心中卻是歡喜,顰兒這般姿態,卻是讓他感覺到了熟悉,那只白狐,不是也時常如這般傲嬌嗎?
他卻是不知,這一次顰兒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可以,她甚至一輩子也不會告訴蘇越。
「顰兒,謝謝你!」
蘇越忽然誠摯的說道。
從白狐化形成人,蘇越不知道顰兒是怎麼做到,但他卻是知道自己的情況,分明是垂死之相,此刻卻是毫髮無損的模樣,在聯想到顰兒的化形,蘇越便知道顰兒肯定付出了某種代價,而且這代價,顯然不小。
只是顰兒不想說的事情,他不會去問,他只能記在心裡,化作最深沉的積澱。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顰兒柔柔一笑,並沒有拒絕蘇越的謝意,而是話鋒一轉,問道。
「我與秦皇無冤無仇,他竟是要殺我,蘇鐵弓更是率人置我於死地,此仇,不可不報!」
提到這些,蘇越的眼神就是冷了下來。
「還有,我們是逃了出來,但是青梅紅杏,謝遷還在周王府,他們肯定會被蘇鐵弓抓起來,我必須去救他們!」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裡距離武閣後山應該不遠,還記得那詭異的靈氣嗎?現在我已經是練氣九層了,應該有資格前去一探,若是能有所收穫,說不定便能突破到築基,到時,才可解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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